沐子平是聪明的，能过目成诵，可在他流露出来这么一点点聪明的时候他家大哥对他就没有好脸色，也不愿意再教他，往往都会以功课繁忙拒绝，使得他学会了藏拙。

　　这份藏拙让他可以重新获得学习机会，也让他在沐安安请他教学，发现自家小妹学习天赋也胜过这个家里长子的时候他也要求她藏拙。

　　沐安安起初不懂就是听话，昨儿她请教沐子良学问的时候便明了了沐子平的意思。

　　沐子平比沐子良更适合去读书，奈何他不占长，还是个给人一看就是活不长的病秧子，谁家这样都是被放弃的孩子。

　　沐安安叹气，她很想沐子平去读书，可他们家一家子活下去都成问题，学习这种奢侈的事情还是慢慢来吧！

　　学了大约一个时辰，他们两就要开始为家里的家务忙活。

　　家里没有水井，打水需得去村头的古井，沐安安和沐子平都不是干活的料，只得拿着木盆和木桶去靠近家里的河边打水。

　　好在这个时代河水清澈见底，能与古井水差不多，他们一家吃这个水不是问题。

　　兄妹两跑了好几趟才将铁锅给放满水，沐子平生火烧热水，沐安安继续打水，将家里两个木桶给放满水。

　　沐子平烧火后就舂米。

　　大伯家借的糙米含大半的壳，不舂碎些，压根不够吃到冬小麦成熟。

　　爹早上要等吃饭才起，娘要忙，二姐能躲懒就躲懒，小妹都没有舂米臼高，舂米的活计自然就等他来。

　　沐子平舂几下歇息一会，沐安安看得揪心，打好水，她搬来凳子站到他身边，望着乌漆麻黑带着霉味的木桩舂米臼，深呼吸再深呼吸，她才忍住对它的厌恶，对沐子平道：

　　“三哥，我同你一起。”

　　沐子平想说不要，沐安安已经伸出小手握住她需要双手合抱住的黑得发亮的木棍，奶声奶气道：

　　“三哥，一会我喊一二三，咱们就一起用力。

　　一二三，用力……”

　　嘭嘭嘭……

　　一下又一下……

　　累得他们大汗淋漓，胳膊都不是他们的，顽强的糙米和米壳一部分才在臼里稀碎，少有的变成粉。

　　沐子平见时间不早了，没再舂米，将它们中颗粒状的倒入大碗里用热水浸泡，粉状的就兑水和成粘稠状。

　　沐安安也没有闲着，将今儿找的野菜全部拿去河边洗干净，回来就用豁口钝菜刀切成小丁点，又剁得稀碎，让沐子平将它们倒入粘稠米粉里搅拌搅拌后两人就将野菜粉团捏成小团。

　　米粉稀少，野菜多，还没有捏成团就散了。

　　杨氏只给他们一个小饭碗装的大半碗糙米做晚饭，扣除剩余的颗粒状米和壳，能有多少粉呢，他们没办法，只能任由它散着。

　　野菜团还没有弄好，沐安安听到动静，跑到灶房门口看了一眼，是沐子良放学归来。

　　示意沐子平继续弄菜团子，她给秉持君子远庖厨的沐子良打热水。

　　踩在凳子，沐安安将木盆放在灶台上舀了小半盆热水，慢吞吞端到灶房门口，一瓢又一瓢兑凉水。

　　等木盆水温合适沐浴，她就跑到堂屋，看着坐在饭桌旁喝水的沐子良道：

　　“大哥你回来了，水烧好了，今儿是没有蒸菜团子的水，我放在灶房门口外，你自个去端一下，我端不动。”

　　沐子良轻点头，指了指桌面上用芋头叶包裹的东西道：

　　“外祖给的猪大肠，拿去洗干净做菜。”

　　“好嘞。”沐安安踮起脚尖拿到芋头叶就走。

　　匆匆回到灶房，同沐子平说了一声，她抓了一下把草木灰就往河边跑。

　　猪大肠不长，也就她两个小巴掌长，洗起来不费劲，很快就能好。

　　为了家里人人都能尝点味道，那就必须切成小丁点，这才有点费点劲。

　　沐安安干得吃力，她还是坚持干了。

　　等沐子平将糙米熬了一大锅稀得不能再稀的粥煮开的时候她才弄好，让他放入锅里再继续煮。

　　虽说山林是有主的，可不砍树，捡点树枝或是割杂草回家还是可以的。

　　费点柴，总比吃不到食物强。

　　沐安安心里计较，就让沐子平烧了差不多半个时辰的柴火，锅里水少就添加水，将糙米和大肠煮烂化为汤汤水水才停。

　　这时候天已经黑，沐常兴他们带月归来。

　　没有油灯，一家人就没有在堂屋用饭，都聚在了灶房就这灶火用晚饭。

　　杨氏得知她老父亲给了点猪大肠让沐子良带回家，沐子平用来煮粥，她就用长木勺在锅里捞了又捞，试图选出最好的放到家里唯一一个没有缺口掉瓷饭碗里，将满满当当一碗稠粥递给她的大儿子。

　　又拿了两个紧实的菜团子递给她的大儿子后她才依次分配食物给她丈夫、她，沐晚晚、沐子平，最后才是沐安安。

　　得了一碗大肠糙米汤水和一个散趴趴的小野菜团，沐安安细嚼慢咽地吃着，旁边的沐子平得了点肠沫就会悄悄扒拉到她碗里，沐安安眉眼弯弯冲他笑笑，埋头继续吃。

　　家里资源有限，杨氏这么分配无可厚非，她无话而说，毕竟她年纪小，能干的活不多，活不到成年都是有可能，父母紧着长大的子女没有什么，但她挺为沐子平不值。

　　沐子平干的活算起来一点都不比在外边干活的人少，但杨氏和沐常兴两人就是看不到，都觉得他是最无用的。

　　沐安安叹了叹气，吃完最后一口食物便同沐子平一起洗碗。

　　沐子良就在这时候道：

　　“爹娘，外祖说他们村里有一户人家想要找一个放牛的，每月能给几个银钱，还有现成两顿饭吃。

　　三弟在家里闲着也是闲着，我觉得他可以去试试，你们觉得呢？”

　　沐子平洗碗的手一顿，脸上在火光映照下变得狰狞。

　　沐安安握住他的手，现在最重要是有饭吃，能活下去，不是去追那遥远的梦，她冲他安抚一笑。

　　沐子平不甘心却在妹妹的笑脸中得到安慰，收敛神情，默默继续洗碗，耳朵却竖起来听着父母的决定。

　　杨氏皱眉。

　　家里一应家务都是三儿子在做，小女儿从旁帮着，三儿子要是去放牛……

　　外边的活是真累人，她不想再回家承担家务。

　　小女儿能承担起家务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