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坝顶,洞萨里河全貌呈现在眼前。
两岸地势开阔,云层环绕山峰间,一眼望去都是郁郁葱葱的树林,鸟语花香,河流量虽然远不及尼罗河,但阵阵河风不断吹来,别有一番清凉湿润。
若不是随时随地都能看到那一片艳丽的花,顾潇觉得自己应该会很喜欢这个地方。
从大坝上下来,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一大群人,吵吵闹闹地堵在门口,围了个水泄不通。
高文昂苦恼道,“又来抗议了,真是没个消停的时候啊……”
关于“抗议”这回事,顾潇从别的同事那听过,当初因为修这座水电站,征用了附近村落的大片土地,砍了不少的树,给了足够的补偿倒也很长一段时间都相安无事,但很快就不知道是从哪里传出的,说水电站会永久改变地质结构,造成严重的生态灾难,多年后这里不是寸草不生便是洪水泛滥,于是,附近的村民在这样的传言蛊惑下三天两头跑来围攻抗议,要求拆除水电站恢复原有地貌。
这时,来了几个保安人员跑去门口想把这群人给拦住,却被为首的两个大个子粗鲁地一把推倒在地,接着他们看到了周瑞祁一行人,情绪突然就激动了起来,前面几个人一跨过门口,后面的人呼啦啦地全跟着冲了进来,场面顿时失控。
何凛护着周瑞祁以极快的速度穿过混乱的人群,上了外面停着的车,那些人看到又掉转过去围着车拍打叫骂个不停。
“开车,先送周先生回去。”
现场的安保人员完全不是这群愤怒村民的对手,被推搡得节节败退,有的人就地取材,捡起地上的石头,树枝,开始了械斗。
何凛从混乱中拉出了白总和专家团的人,护送到安全地方,众人狼狈不堪,许久都惊魂不定。
“顾翻译呢?”高文昂突然道,连忙四下张望,“谁看到她了?”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刚才太过混乱,竟然谁也没注意到,跟在白总身边的那个小翻译已经不见了踪影。
白总一急,拉着高文昂就要往回走,何凛拦住他们:“我去吧,你们赶快上车回营区,这里不安全。”
现场的事态已经演变成了群体斗殴,整个一乌烟瘴气,还在愈演愈烈。
“顾潇!”
何凛扒开人群里张望,却没见顾潇的影子。
顾潇被一个光头男人从后面扼住了她的脖子,让她丝毫动弹不得。
比起打群架,这个人似乎更像是冲着她来的,想趁乱把她拖走。
“‘鱼鹰’会找上你……”
想起何凛警告的话,顿时,顾潇感到仿佛有一盆冰水照着她劈头盖脸地倾倒了下来,那种寒意让她不由自主地心颤。
“顾潇!”
何凛又大喊了一声,依然没有看到顾潇,心里不由得开始着急了起来。
顾潇听到了何凛的声音,拼命挣扎着仰起头,“何凛,我在这里……”
有人在大声叫嚷,有人已经揍红了眼,有人还在往前冲,顾潇的脖子被扼得更紧了,再也发不出声音。
这时,挡在前面的人突然之间接二连三地倒在地上,只见何凛像一阵风一样从人群的缝隙中迅速地穿了过来,眨眼就到了顾潇面前,二话不说抡起拳头朝着光头的脸上就是一记狠狠的重击,光头男人往后仰了下头,鼻血瞬间飚出,他痛苦地嚎叫了一声,却并没有松开手,而是抓紧了顾潇加快速度往后面的山坡上退去。
“想要这个女人活命的话就别过来!”
光头男人恶狠狠地唾道,顾潇在恍惚中听出,这正是“鱼鹰”的专属语言,他是想借此来威慑何凛?脖子上的力道又加重了,咽喉的压迫感让她觉得大脑开始供氧不足,呼吸愈发困难。
何凛没有贸然上前,保持着两三步的距离,就这样僵持着。
边坡上围起来的铁丝网被撕开了一个大豁口,光头拖着顾潇钻过去,何凛也紧追了过来,前面忽然出现了一辆山地越野车,被树叶和树枝伪装得很好,光头打开车门把顾潇扔了进去,刚转过身,何凛一脚踢了过来,光头避闪不及被这一脚结结实实地踢了个人仰马翻,爬起来吐了口血,恼羞成怒地脱掉外衣,露出了左肩后的“鱼鹰”纹身。
何凛看到这个纹身竟短暂地怔了一下,光头趁着这个机会扬起硕大的拳头冲了过去,但还不到三个回合,光头似乎就发现自己不是何凛的对手,又似乎有很着急的事让他不想恋战,堪堪躲避了几招就跳上了越野车,径直往丛林深处疾驰而去。
还没驶出多远,何凛突然从车顶破窗而入,把光头从驾驶位踢了开去,光头的脑袋被碎玻璃划伤,血流如注。
两人在狭小的驾驶室里缠斗,越野车失控地在密林里毫无方向地胡乱穿梭,不知道行驶了多远,最后撞在了一棵大树上,这才停了下来,前引擎盖被撞得变了形,呲呲地冒着青烟。
光头满脸是血,眼睛肿烂得睁不开,终于体力不支跌了下去。
何凛松了松衬衣领,擦去额头流下的血。
顾潇趴在后排座上一动不动,何凛伸手探她的脖侧,松了口气,还好,只是被掐晕了。
顾潇是被闷雷声惊醒的。
眼前是漆黑的车顶,她连忙爬起来,发现身上盖着一件男人的衣服,四处望望,车外,树下生了一堆篝火,映照着周围树木的影子,在这诡秘的丛林里看上去张牙舞爪,颇有些渗人。
那棵树干上绑着一个人,仔细一看,正是掐着她脖子企图挟持她的那个光头。
何凛坐在篝火旁,挑着树枝,回头看了顾潇一眼,“你晕了五个小时。”
顾潇拍着脑袋,迷糊地环顾四周:“这是哪里?”
手摸到旁边的树干,有些滑腻腻的青苔,另一边却是干得粗糙的表面,抬头想看天,却被茂密的枝叶挡住了视线。
何凛低头看着篝火,“别看了,这片林子地形复杂,都是原始森林。”
“看这树上的青苔,那边应该是阴面,为北,相反的一面就是阳面,为南,而我们的营地应该在西偏北的方向,所以在……”
顾潇指向某个方位,往前走了一段距离,突然,脚边一趔,几乎栽倒,何凛及时地拉住了她的手臂,一把拽到自己跟前。
“看清楚前面是什么了吗?”
顾潇探头向下看去,差点把下巴惊掉,下方竟然是深不见底的悬崖,黑洞洞的像是张开一张大嘴等待着人自投罗网。
也不知道营区那边怎么样了,应该会有人来搜山找他们的吧。
顾潇在身上的口袋摸了一遍,什么也没有,装着手机的挎包早就在混乱中不知道丢在哪里了。
“哎,何凛,你不是有特殊的通讯设备可以和沈岳联系的吗?”
“和那家伙纠缠的时候,掉了。”
何凛说完,转身回了篝火边。
丛林深处弥漫着雾气,缓缓地向那黑暗的深处流去,脚是堆积了不知道多少年的层层叠叠的枯叶,下面也许还埋着动物尸体或是别的什么。
顾潇指着那个五花大绑的光头,“你把他绑在这里干嘛?”
“有用。”
何凛简短地回答了两个字,起身到越野车上拿了一瓶水,又从篝火堆里挑了几根燃烧的树枝当成火把,向光头那边走去。
顾潇也跟了过去,只见何凛借着火把的光,仔细看了看光头左肩的纹身,皱了下眉,打开水喝了一口,喷到光头脸上。
光头一个激灵醒了过来,看到面前的人,立刻龇牙咧嘴地骂了起来。
“好吵……”
何凛冷冷道,从地上捡起一个烂掉半边的果子,捏住光头的下巴塞了进去。
光头瞪着血红的眼,下颌几乎都要脱臼,凶神恶煞却又说不出话的样子竟有些滑稽。
这时,又是几声闷雷传来,何凛的表情突然变得痛苦,他靠着一棵树坐了下来,不停地按着太阳穴。
顾潇连忙在他的身边蹲下,“你有打雷就头痛的毛病?以前头上受过伤?”
何凛没说话,眉头紧皱着闭了眼睛。
顾潇有些担心,“你看起来很难受……我给你的风油精呢?在哪里,怎么不用呢?”
“头痛,不想动。”
“真是的,也不知道以前段师姐是怎么受得了你的……”
顾潇无奈地吐了句槽,心想不管了,但又实在见不得他难受的样子,便伸手往他身上上下摸索了许久,也找不见那绿色的小瓶子。
“放在哪里了,你说话呀......”
摸着摸着,顾潇忽然觉得有什么不对,她居然在摸一个男人的身体,而且还摸得十分自然?而且对方还是何凛,段云念的未婚夫......不由自主地心一慌,赶紧缩回了手,还故意干咳了一声掩饰尴尬。
何凛缓缓睁开眼,“怎么了?”
“火熏得脸有点烫……哎,风油精放哪里了?”
“应该……在车上的那件衣服口袋里。”
“不早说?等着!”
顾潇起身,拔腿就往越野车那边跑了过去,竟不敢回头。
有点头晕,或许是突然一下站起来的缘故吧,嗯,一定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