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之后,简舒安的哭声才渐渐低了下来,稳定住了情绪。
她缓缓坐正身子,从从秀姑姑手里接过帕子,擦干净眼泪,勉强笑了笑:“方才有些失态,叫姐姐笑话了。”
“你我之间,还用说这些客套话?”
皇后自然不会生气,相反她很欣慰。
这些年她不是没感觉到两人之间的疏离,今日简舒安能在她面前露出真实情绪,恍惚间叫她觉得好像回到闺中时两人的亲密无间一样。
简舒安笑了笑。
皇后也不欲说起伤心事叫她难受,另起了话头,两人说起了旁的。
简舒安琢磨着言辞,不着痕迹的拉近关系。
其实也不必她说什么,连投其所好都不必,只要她露出一副亲近模样,皇后就很高兴了。
简舒安从前也看过些宫斗剧和小说,不过她琢磨着实际只怕更要惨烈许多,皇后此人城府心计样样不缺,在后宫尔虞我诈你死我活斗了这么多年,后位稳坐于身,可数年之间,只怕身边也没了知心人。
越是孤寂,就越是向往怀念曾拥有过的东西。
所以多年来,即便原主对她不算热络,两人也不常见面,皇后依旧对她挂念维护。
“许久没同你聊得这样投机了。”说了半晌,皇后感叹道,“日后你得空便进宫来陪我说说话,总闷在府里可不好。”
说罢,她想起简舒安现在是孀居,解释道:“你来见我,没人敢说嘴。”
简舒安并未第一时间应下,而是有些犹豫:“姐姐恐也知道我的名声,若时常进宫……只恐会带累姐姐名声。”
闻言,皇后眉头一蹙,又恍然道:“你从前便是因为这个才不常进宫?”
简舒安不好意思的低下头。
皇后恨铁不成钢地看了她一眼:“你这丫头,傻不傻!”
简舒安小声道:“我自知爱钻营弄巧,在京中风评也不好,姐姐在深宫本就不易……我怎能再给姐姐添麻烦。”
皇后轻瞪了她一眼:“你既爱钻营弄巧,我是皇后,能给你的难道不比她们更多?”
过犹不及,简舒安深知这点,她没有再说话,只是低着头一声不吭,给皇后留足了想象的空间。
“你我自幼一起长大的情分,什么话不能敞开来说?偏你躲的快,后宫难行是不假,可就你那点子事,旁人要拿来攻讦我怕都嫌你不争气!再说你姐姐在你眼里就这点子本事,自保不及,连个你都护不住?”
简舒安被恨铁不成钢的说了半天,连连保证自己以后一定常来宫里看皇后,后者才止了说教。
人生如戏啊。
简舒安心里感叹,就这么小半会儿,不止皇后,连从秀姑姑看她的眼神都更温和亲近了许多。
这也是她的目的,她不会像原主一样常年不进宫,与皇后一年都见不了几次,既然以后要常来往,那以前的事就要解释清楚了。不能留疙瘩。
——或者说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
皇后对这个妹妹再挂念,从前的疏远都不能当做不存在。
虽然这样演戏不太厚道,可在这人命如草芥的封建时代,如果她想活下去,想活的更好,就不能不谋划。
现在她顶着原主的身份活着,她就是简舒安,她的家人朋友,她也会用心去经营并回以真心。
在现代时她朋友是没几个,可这不代表她不会与人相处,只是觉得那些没有价值的社交还不如去加班有意义罢了。
不过在哪个山头就要唱哪个山头的歌,在这封建皇朝,她也要找到一条适合自己走的路,社交必不可免。
两人聊了一会儿,简舒安正要将自己今日的主要目的顺势说出来,这时却听外头一声尖利而高的通传声:“皇上驾到——”
简舒安心下惊讶,面上不动声色起身,皇后也不疾不徐的起身相迎。
“臣妾/臣妇参见皇上——”
转眼间建文帝的身影就出现在门口,快步走了进来。
简舒安只见一抹明黄色衣摆从眼下划过,下一瞬就听见了一道威严低沉的声音响起:“平身。”
“谢皇上。”
简舒安缓缓起身,即便眼下被免了礼,她依旧视线低垂。
圣颜不能直视。
“皇上今儿下朝可早。”皇后笑道。
“今日事少。”建文帝淡淡开口,招手叫皇后坐下,又看了简舒安一眼,“平阳侯夫人也坐吧。”
“谢皇上赐座。”
简舒安坐下时,余光扫了一眼。
建文帝正值不惑之年,五官端正,面相威严,只是看着似乎比实际年纪更大一些,鬓边也有了白发。
他温声与皇后聊了几句,便将话题转到了简舒安身上:“平阳侯乃我大齐不二之忠臣良将,今为国战死,朕之悲痛并不比夫人少,只是斯人已逝,前路却要继续。”
这宽慰的话常人说没什么,可放在一个帝王身上,可以说是给足了面子了。
简舒安也识趣,语气低落却并不招人厌烦:“多谢皇上宽慰,臣妇明白了。”
建文帝点头:“夫人好生照看子女便是,若有困难,只管进宫来找朕和皇后。”
“皇上说的是,你无事也可常进宫来,本宫可有许久未见欢颜丫头了,玉华也常念着表妹呢。”皇后含笑开口。
皇后多年无子,膝下只有一女玉华,排行第八。
这也是简舒安最佩服皇后的一点,在古代,还是后宫这样美人如云的地方,即便年华老去,多年无子却依然能稳坐后位,还能得建文帝如此敬重,这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要知道皇后娘家承恩公府只是普通勋贵,权势有,但不多。
而她所出的玉华公主作为建文帝膝下唯一的嫡出子嗣,性子又讨喜可爱,在建文帝这里很有一份荣宠。
心念电转间,简舒安笑着应下。
她想了想,斟酌了一下言辞,道:“臣妇今日进宫,实则还有一事想求皇上应允。”
“何事?”建文帝随口道。
“回皇上,早在臣妇长子十岁之龄,侯爷便为其请封了世子,如今侯爷忽然离世,按说该由长子袭爵,只是……”说到这里,简舒安似有些难以启齿,眼底也浮上一抹细微的怒意,“臣妇长子自幼聪颖好学,侯爷也素来对他寄予厚望,只是……只是他到底年纪尚轻,许多事都不得章法,还需不少时间磨砺性情,所以臣妇恳请皇上应允,待到三年守孝期满,历练足够后,再允臣妇长子袭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