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她因李泽成和家里闹翻后,他们带着妹妹回来过一次,却将她劈头盖脸骂了一顿,扭头又跟爷爷奶奶抱怨:
‘当初就说把她丢了,非抱回来,如今养成个白眼狼,她就是个讨债的,有小雅百分之一我都烧高香了’。
谢文雅,是她小了两岁的妹妹。
妈妈生她的时候顺利无比,生下她后爸爸的事业也有了起色,一家三口在县城开了个私营杂货铺,过的和和美美。
她被丢在老家,不闻不问。
以前,谢知韫还常常想,为什么同样是女儿,偏偏她却是被抛弃的那个,后来才知道,人心本来就是偏的。
此时。
谢知韫站在窗下,处在黑暗中,片刻,她忽然将目光落在小西屋窗台上。
那里放着一个糯米纸糊起来的小台灯,此刻正透着暖暖的,黄色的光,这是爷爷亲手给她做的。
偏就偏吧,她还有爷爷奶奶呢,他们也总是无条件偏向她的呀。
谢知韫释怀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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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睡醒洗漱完后,谢知韫看见桌上留了饭还放了一张纸条。
‘我和爸妈去医院看爷爷了,你们乖乖在家待着,别乱跑。——谢知礼。’
大哥生怕他们再惹事。
谢知韫忍不住轻笑,吃过饭便收了一篓瓜果蔬菜后便直接去了中医馆,结果扑了个空。
“老师早上有事出去了,你要不等会?”
“不用了。”
谢知韫将东西放下,熟门熟路的去柜子拿了几本中医书:“等师傅回来你告诉他,就说是谢知韫来过,拿了几本书。”
她这次过来就是为了拿医书,之后不管是遇到什么情况,大家问起来她都有个由头解释。
拿完书,谢知韫便去了医院。
她找了一圈才找到爷爷的病房,结果刚到门口,就看见爷爷躺在病床上,大爷大娘大哥都站在床榻前,而在她面前,三个身影正背对着她,地上放了些奶和水果。
“爸生病了我也着急,但我那铺子也不能没人管呀?我这来来回回不方便,要不,就让谢萍在这守……”
他话没说完,就被谢萍拧了一下。
谢萍皱着眉,一副为难的模样:“哎呀,我也是想在家待几天照顾照顾,可是这文雅上补习班,还得接送呢……”
谢知韫面色难看。
这是走亲看病人呢?
在老家,爹妈住院为人子女要么出钱要么出力,她爸倒好,买点水果走个过场,钱也不拿,力也不出?
“爸妈,什么时候走啊,这医院里臭烘烘的熏死了,又脏又恶心,不是说一会儿陪我去百货市场买香香吗?”
她亲妹妹,谢文雅这会捂着鼻子一脸嫌恶的模样:“都说看看就走,怎么半天了还不走啊?”
“走走走,这就走。”
谢萍连忙道:“这要是没别的事,咱就回去吧,左右还有二哥二嫂在这照顾,这也用不上咱。”
谢实没吭声,老两口冷着脸,只有李淑芬实在是忍不下去,脸色铁青的阴阳道:
“是啊,这医院的人多用不上,老两口也不需要你帮忙,带这些东西干什么?咱家也不缺这,一并带回去给谢文雅吃吧。”
“我才不吃!这都是在菜市场买的,我要吃商店的!”
谢萍他们还没开口,谢文雅就先嚷嚷了出来tຊ。
一句落下,屋里这一家人的脸都彻底沉了下去。
谢老太太腾的起身,气的身子都在颤,“滚,带着你的东西滚,甭回来,以后家里我就当没你们这号人!”
“妈,你说这干啥?文雅她小不懂事,你咋能跟她计较呢?”
“小的不懂事,老的也不懂事?”
谢知韫冷脸上前,“你们回来这一趟是为的什么?走个过场大可不必!家里不缺你那点捡回来的东西!”
“你咋说话呢?”
谢中还没说话,谢萍倒气的脸通红,指着谢知韫恼怒道:“我是你妈!你敢这么说话?真是没半点教养!”
“哦,是吗?”
谢知韫冷着脸,语气淡淡:“因为我有妈生没妈养!”
“……”谢萍瞬间哑火。
谢家其他人听她这样说,顿时满眼心疼。
李淑芬直接把她拉到自己身后,一副护犊的模样瞪着谢萍:
“滚滚滚,赶紧滚!以后也甭回来,韫丫头有我管有我教,咋都轮不到你说!甭在这杵着!爸爸的病也用不着你们回来看!”
“走!我们乡下人高攀不起你家!我也没你们这么出息的儿子儿媳!”谢老太太手里的烟杆砸的砰砰响。
老爷子没开口,就心疼的看着谢知韫,好半晌才道:“韫丫头,咱不听那,来爷爷这。”
谢知韫眼眶通红。
她默默坐在爷爷病床前,藏在袖子里的手攥的死紧才控制着没让自己哭出来。饶是已经死心,但面对这一切时,她还是忍不住委屈难过。
她也是他们的女儿啊。
谢知韫低着头,爷爷的手落在她肩上轻轻地拍了拍,谢中这会子也反应过来,忙想上前安抚:
“你妈她不是这个意思,她就是不会说话。咱一家人,哪有隔夜仇?这样,我们先不走,在家待几天,也让二哥二嫂能倒替着休息休息。”
“这……”
谢萍还想说话,却被谢中使了个眼色,顿了顿,勉强将口中的话压了下去。
“我也是被那孩子的话气到了,这哪儿能真不管呢?那我们就住下待一段时间。”
“妈!我不住,我才不要住在那破老房子里,蚊子又多有不干净,我……”
“闭嘴!”
谢中沉着脸打断她的话,“这是我们老家!再让我听到你说这些我抽你!老老实实跟你妈回去!”
谢文雅被吓傻了,眼一红,直接哭着跑了出去,谢萍瞪了谢中一眼也追了出去。
病房安静下来。
谢老两口神色稍缓,李淑芬哼哼一声没再开口,只有谢知韫满眼怀疑的从她爸身上扫过。
谢中向来是不见兔子不撒鹰,刚刚还口口声声要回去,现下却一反常态要留下来?
他打的什么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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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过饭,谢实带着其他人先回家给谢中一家收拾屋,只剩谢知韫和谢老太太在医院守着。
旁边病床上,瘦骨嶙峋的老大爷忽然开口。
“唉,到底是俩儿好,有啥还能分担分担,我这就他自个,我这一病,都压在他身上了。这次复查肿瘤再长的话,我就不治了,老咯,活这么多年,也不亏咯。”
“您瞎说什么呢,不管咋样都治!钱您甭管,我能挣!”他身边的中年男子反驳了一句。
谢知韫闻言抬眸,细细打量他一眼。
看起来不过三十多,却身子岣嵝的跟五十岁的人般,虽一身西装整洁干练,但却眼下乌青,嘴唇发白,不时还低头咳嗽几声。
“伯伯是不是之前动过手术,活动多了便冒虚汗,夜里总醒,一到换季就咳嗽,见不得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