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快的喜乐声充盈着整个屋子，我身着大红喜服，昏昏沉沉地被人牵着一步步朝前走去。
喜乐声中夹杂着纸张摩擦的声响，我透过大红盖头下的缝隙，看到身旁的喜娘！
“拜堂喽！”喜娘发出尖锐的笑声，听得我头皮发麻。
身旁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道身影，一双白皙冰冷的手伸过来，紧紧握住我的手。他身上渗人的凉意同时传来，我心中异常抵触，却无法挣脱。
“一拜天地！”司仪高喊。
我被迫跟着身旁的男人往前走去，身体无法控制地与他拜了天地。
“二拜高堂！”
我的身体被迫转身面向堂前，大红盖头的摇摆间，我竟然看到堂内正坐着的太奶奶！
老人家穿着去世时的衣，青白的脸上露出僵硬的笑意。她坐在太师椅上一动不动，眼神直直往着前方，看似是在祝福，实则流露出深深的恐惧。
身旁的男人弯腰行礼，我的身体不由自主地跟着他做出同样的动作。
礼成的那一刻，我听到太奶奶像是终于挣脱了束缚，高呼：“不行——”
身旁的男人发出一声冷哼。
太奶奶骤然没了声音，她像是被人隔空掐住了，面容惊恐地捂住自己的脖子，浑身发颤。
我心中更加害怕，却怎么也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被迫一步步地跟着男人往前走去。
眼前的一些都很模糊，像是在做梦。我不知怎么就坐在了一张拔步床上，大红盖头蓦然被人掀开，一片大红色中，我终于看清了与我拜堂之人的模样。
男人面容英俊，肤色白得不似活人，一双丹凤眼中，绿色的竖瞳倒映出跳动的烛火。
他是谁？
“娘子。”他勾唇，轻声唤我，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甚至带着魅惑的意味。
我的心狂跳不止，更加害怕。
他弯腰在我身旁坐下，轻抚住我的脸，托着我的脸一点点朝他靠近。冰冷的手掌没有半点温度，冻得能让人牙齿打颤。
眼看就要被他亲上，我全身的寒毛都在这一刻竖了起来，前所未有的恐惧战胜了那股控制着我的力量，我用尽全力推开了他。
耳中传来重物落地的“哐当”声响，我听到奶奶关切的询问：“薇薇怎么了？”
我被刺眼的灯光照得睁不开眼，眯着眼睛，勉强看清围在我身旁的除了奶奶，还有爸妈等亲人。
屋内有哀乐响起，堂屋正中放着水晶棺，我懵了会儿，才意识到刚刚的一切都是梦。我推开的不是那个男人，而是身旁的一张椅子，才会发出“哐当”声响。
今晚是太奶奶的葬礼，我竟然在守夜的时候睡着了，还做了那样的梦。
“是不是做噩梦了？”我妈担忧地问，还伸手摸了摸我的额头，“这一脑门的汗，梦见什么了？”
在这种时候做那种梦，还让太奶奶做证婚人，我实在是太不孝了，没敢说实话：“不记得了……”
“不记得也好。去给你太奶奶烧点纸吧，让她多多保佑你。”奶奶递过来一沓纸钱，示意我去香案前化了。
我不自觉地又想起了梦中的事，在我即将被那个男人带走时，太奶奶似乎在竭力反对这门婚事。
太奶奶活着的时候就很疼我，想必在梦里也一样是在保护我吧？
可惜人死不能复生。
我叹了口气，走去香案前给太奶奶烧纸。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路过太奶奶遗体旁的时候，我总觉得老人家的面容不似入殓时安详，反而是真的带上了几分梦中的惊恐。
这不可能吧？


人死之时，体内会有一些气体残留。有些气体会在停灵时逸出，就会导致死者的样貌与刚去世时出现些微不同。
太奶奶的遗容出现变化，或许也是这样。
我径直朝香案走去，忽然脚下一空，一声巨响传来，屋内居然出现一个深不见底的大坑，在堂屋正中的我和太奶奶直直摔了下去！
我的身体飞速下坠，爸妈等人的惊呼声传来，想要抓住我，却都扑了个空。
一起掉下来香案桌砸到我的额角，剧烈的疼痛传来，我只觉得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觉。
……
我醒来的时候，眼前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见。
我能感觉自己被什么冰冷的东西所包裹着，这东西很奇异，明明摸起来仿佛石头一样坚硬，可稍微用力按一下，就能感受到这层坚硬下面覆盖着的柔软。
我忍不住多按了几下，忽然察觉包裹着我的这层东西动了一下，就好像有生命一般。
我大吃一惊，发现这东西在不断蠕动，似乎想要将我包裹得更紧。我顿感不妙，爬起来就想逃走。
然而这里实在是太黑了，我没走两步就摔了下去。本以为会摔得很疼，却没想到缠绕着我的那层东西竟然扶住了我。
黑暗中，传来一个男人低沉而无奈的声音：“小心些。”
是我梦中那男人的声音！
难道我又在做梦？
还把刚才的梦给续上了？
我有些糊涂了，想起自己口袋里还有手机，连忙拿出来照明，却看到了足以令我窒息的一幕。
漆黑的洞窟中，一条硕大无比的黑蛇矗立在眼前，几乎占据了洞窟里所有的空间。
庞大的蛇身层层盘旋成一个同心圆，那些柔软与坚硬并存的东西，不是别的，正是这条黑蛇的蛇身，而我就被这条黑蛇包裹在正中。
黑色硕大的脑袋高昂在空中，翠绿色的竖瞳犹如挂在天空的圆月，倒映出面容惊恐的我。
蓦然，黑蛇低下头来凑到我面前，我都来不及逃走，就看到黑蛇冲我吐出猩红色的蛇信子。
我死定了！
然而，黑蛇却没有把我一口吞下。
猩红色的蛇信轻轻舔舐过我额角的伤口，自打被香案桌撞伤就一直萦绕在额角的疼痛竟然神奇的消失了。
“真不小心。”男人的声音再次传来。
猩红的蛇信从额角滑过，轻轻触碰过我的脸颊，黑蛇才重新昂起脑袋，居高临下地打量着我。
我恐惧到了极点，连尖叫都喊不出来，拼命告诉自己这只是一场梦，醒来就好了。
正在这时，头顶的洞窟传来声响，我竟然听到了爸妈的声音。
“动作快点！我女儿还在下面！”
“不能用铲子挖！别伤到薇薇！”
洞窟顶上的石头出现松动，微弱的光亮从缝隙中传来。
黑蛇顺着声音抬头望了眼那里，用尾巴卷起我的腰，将我放到靠墙的一处地方。
巨大的蛇身化作一团黑雾，在我面前变作一名丰神俊逸的男子，竟然就是我梦中的男人。
我错愕不已：“你……”
他勾起唇角，抬起我的下巴，不由分说地吻住了我。


他的唇与身躯一样冰冷，我用力去推开他，却被他抓住了我的手。
翠绿色的竖瞳微微收紧，我能明显感受到他对我这一举动的不悦，生怕他下一秒就变成蛇把我一口吞下。
因为过于害怕，我的身子忍不住颤抖。
他似乎楞了一下，松开了我。
“怕我？”他沉声问。
怕死了……
我害怕得一时说不出话。
他似是自嘲般轻轻笑了一声，瞥见头顶掉落的碎石块不断增多，轻声道：“站这儿别动。”
不等我再说什么，他吻了下我的手背，消失不见。
同一时间，洞窟顶上的石块纷纷落下，将地面砸出一个又一个的深坑，激起满地尘埃。
只有我这里安然无事，连灰尘都没飘过来一点。
洞窟顶上传来我妈嘶声力竭地呼喊：“你们轻点！塌了砸到薇薇怎么办？薇薇——薇薇？听得到妈说话吗？”
洞窟被打开，明亮的天光中，我在洞口看到我妈焦急的面容，连忙出声：“妈！我在这里！”
我妈大喜，连忙招呼人把我拉上去，担忧地问我有没有受伤，还时不时骂我爸两句，嫌他们家祖屋建的真不是地方，好好的房子下面居然有这么大一个深坑。
我坐在大太阳下缓了好一会儿，才把混乱的思绪整理清楚。
两天前，我们接到老家奶奶的电话，得知99岁的太奶奶去世，爸妈带着我从镇上回来为老人家操办丧事。
守灵的晚上，我梦见自己和人结婚，证婚人还是太奶奶。梦醒后，我去给太奶奶烧纸钱，却遇上祖屋地陷，我和装有太奶奶遗体的水晶棺都掉进了深坑。
我爸妈急坏了，连夜找人来救援，这才在第二天下午把积压在上面的碎石搬走，救回了我。
我妈见我没事后，又回到深坑那边和我爸一起继续去寻找太奶奶的遗体了。
据救援队的人说，这次塌陷深度有上百米，我能被平安救回来真是奇迹。
洞窟里都是碎石，就是正常走路都容易摔伤，更别提是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去了，我怎么可能毫发无损？
我忍不住想起了那条会变成人的大黑蛇，难道是他救了我？
可这不符合常理啊……
这世上还有蛇妖吗？
正在我百思不得其解之时，奶奶担忧地走了过来，小声问我：“薇薇，你在下面见到什么了？”
“我看见了一条特别大的蛇……”这事太诡异了，我怕说出来没人信，但才说到这里，奶奶就像是受到了极大的刺激，吓得身子一颤，手上的水杯都砸在了地上。
我忙帮她把水杯捡起来：“奶奶你没事吧？”
奶奶顾不上水杯，紧紧抓住我的手，立刻带着我往院外走：“薇薇你赶紧走，以后再也别回来了！”
“可太奶奶的葬礼还没结束，而且……”
“这事你别管了，以后我死了你都不用回来，赶紧走！”奶奶力气极大，竟然硬生生地将我带出去好几米，直到在院子门口撞见一人才停下。
来人是张婆婆，村里有名的神婆，平时帮人迁坟看风水，村里人都很尊敬她。
张婆婆看了我一眼，叹息道：“没用的，她已经被缠上了，就是跑到天边也逃不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