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五年了,说消失便消失了。
而他在不知寒中,靠着她那句避锋芒,苟活了五年。
不知寒是个被世人所遗忘的地方,开始太监们还会时不时地来折辱打骂他。
自从……那个恶心的宫女妄图……将她杀死后,便没有人再敢来了。
可,走了便走了。
如今这般,她竟还回来了。
“莫不是又吐不出人言了?
不该啊,吾配的药从未有过失手。”
温弼见魏亥只看着她不作答,以为魏亥旧疾复发,说着便从墙上跃下。
思绪被唤回,魏亥的目光被发遮住。
在心中盘算将温弼亲手勒死而不先被她打死的可行性有多大。
魏亥低垂的眸看着那双鞋屐行至跟前。
“张嘴让吾看看……”温弼话未说完,面门便迎来一块石头。
刚偏头躲过,手风便至耳边,她出手一挡。
忙不迭地又是一捧黄沙袭来,温弼以袖掩面。
魏亥左手抬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温弼的脖颈逼去,温弼运气脚下一点往后退去,他却紧追不舍、步步逼近。
这院子本就不大,很快便要退至树下了。
见此,她从容不迫地拽住魏亥左手运气将他向上拉去。
位置互换不过一瞬,魏亥被甩到树上。
撞得那老树一阵颤栗,所剩无几的叶片如落雪般飘下。
那落下的叶仿佛迷了魏亥的眼,明明人就站在不过三尺处,却叫他怎么也看不清温弼,无论是从未见过的真容亦或是其他。
或许他从未看清过此人,在晋王宫来去自如却甘愿被困。
所图为何啊……难不成是因为他?
魏亥嗤笑一声……保不准还真是呢?
可是她这般教他识文断字、练身手习军策……到底想要干什么,他还有什么可被惦记的呢?
这种感觉叫魏亥心里一阵阵的空洞,他的心似乎是悬着的,唯有将眼前人送进院中的土包里才能叫他心安神定。
可惜,他败了,败的彻底。
徒弟怎会打得过师父呢?
他想。
“当真一点长进都没有。”
温弼拂了拂袖,语气中带点憾意说道。
“如此这般,你何时才能赢了吾呢。”
“自然比不得先生的。”
魏亥捂着胸口倚在树上,嘴上挂着浅笑,轻咳两声说道。
新伤添新伤,他的嘴角又缓缓流下粘稠的血液。
魏亥的皮囊无疑是美的,单看这模样谁人不生出怜悯之心,不道一声,好一个仙姿玉骨的郎君。
可惜温弼是个半瞎的,平日里稍稍离得远点的都看不清是人是鬼,更遑论是瞧见容貌,除非是皮贴着皮看。
“光弄些花里胡哨的,上去站一个时辰。”
闻言,魏亥只得老老实实的将难得的美味放置一边。
温弼满意地从屋内拎出来一个缺了腿的三脚木椅,拿出随身匕首就将烧鸡片了块肉下来放到口中细嚼。
魏亥忍饥受饿地站在桩上,两条腿不过半个时辰便抖得如蝴蝶展翅,面上却是端的一言不发,沉着冷静。
“啧。”
温弼意味不明地轻嗤一声,这抖得都快将她扇出风寒了。
不过半个时辰,隐隐便有些撑不住了。
“行了,今日便到此,这两日且先养着。”
温弼拿出帕子擦拭着刀锋闪着寒光的匕首,瞧着是削铁如泥的模样。
如此,那只只被片掉一小块肉的烧鸡终于进了一年未曾食过荤腥的肚子里了。
魏亥舔了舔嘴唇,是肉的味道,不一样的……肉的味道。
……乌蒙国土大漠居多,又与晋国的边城马嵬驿相交,一首对盛产硝石的马嵬驿虎视眈眈。
百年间战争不断,自此是结下仇的。
怎奈,乌蒙的公主——金珠痴迷当时还是世子的魏延,也就是如今的晋王。
此后,乌蒙与晋国结为姻亲,以公主和硝石互为交换,便也休战了。
然,公主爱护自己国家的子民,放纵那些乌蒙的淮夷人放肆,晋王早己不耐。
“放肆!
那赫连赭是想与我大晋开战吗?!”
身着玄色金线龙纹袍的晋王将这些时日民间收上来的弹劾折子挥到殿下,眉间怒意盛然。
晋国历来是以玄色为尊,是以晋王宫大多便是以玄色为主的,如今晋王发怒更显压抑肃穆。
平日里本就威严的面孔上,眉间褶子堆在一起,锐利的眼瞪着,像是下一刻就要溢出毒来似的。
台下百官跪倒一片,口中高呼王上息怒。
“王上,末将请旨在神祀结束后将那群淮夷蛮子一并暗杀。”
身躯壮硕披着铠甲的郑将军单膝跪地,做出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微臣以为不妥,中州之地以晋、越为首,各国各州边界相交。
且乌蒙早对我边城马嵬驿垂涎己久,若此时与乌蒙结下梁子,乌蒙必不顾赫连皇后,发兵大晋。
如两国交战,其余州国定蓄意滋情,越国只善水站敌不过乌蒙的铁骑。
再不论那越国皆时是扮的什么角,乱国之争恐会再现呐,王上。”
戴着官帽的白须老者上前沉稳道。
以他为首的几个文官齐呼王上三思。
“温老,孤只是随口说说。”
晋王仰头捏了捏眉心,长呼一口气出来。
“是末将鲁莽。”
早朝多是弹劾乌蒙和神祀节事宜的商讨,不多时便结束了。
温儒与郑将军一前一后的走着,待离宫门不远了郑降才三步作俩地跟上。
“温老如何?
俺可是一字不拉背了一宿的。”
郑降眉飞凤舞的样子。
“凑活着吧。”
温老老神在在,负手走说道,“西方馆及城内布防需加强,尤其是毕家的酒楼,多派些暗卫,乌蒙怕是在憋着坏招。”
“怕什么,那蛮人敢来,我大晋骑兵会怕了他们不成?!”
“我在朝堂上说的,是废话不成?”
温儒平缓地说,对于除军事外一切都仿佛没有脑子一样的郑降深感头疼。
“王上本就有意攻打乌蒙,可如今三国制衡的局面一旦打破,结局只有统一。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鹬蚌相争,自是有人来坐收这渔翁之利。
而大晋不能保证做那渔翁但绝不能当这个螳螂,我这么说你可懂了?”
温儒回头看郑降。
“尚书大人,好些日子没去酒肆了,不若等等俺们便一同前去如何?”
郑绛正不顾看起来不大乐意又无法挣脱的礼部尚书委婉的推脱,揽着人家的脖子,一副哥俩好的模样。
看样子温老是对牛弹琴无疑了,对于他最得意的两个门生,沈臣在朝堂一向是被视为将来最有望继承他的衣钵的人了;而郑绛在战场可谓杀神降世,所向披靡的存在,可奈何就好似两人的心眼都被温老吸走了一半。
一个犟、一个缺心眼……温儒捂着心口,翘着胡子,愤然上马车。
小说《池中月,镜中花》试读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