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梯的少年大抵是毕安,一个大盐商,毕家可算得上是邺都皇商,在三国十二州都与有生意往来,是个实实在在的大富商。
“二位贵客且坐,在下的茶己煮好。”
是同模样一般温润的嗓音。
房里挂满了书画倒是与他商贾的身份不大相配。
二楼的雅间十分别致,还有个露天的台子,毕安便是在那赏着景斟茶。
“久闻沈大人的名讳了,祝由大人也是别来无恙啊。”
笑得像只笑面狐的家伙将茶盏分别放置二人眼前。
一句别来无恙叫沈臣内心警惕起来。
祝由大人五年来从未出关,再往前五年也是在皇宫中甚少见人的,又为何与年仅弱冠的毕安有所交际呢?
“倒是当真长得比吾高了。”
温弼抿了一口清茶,叹道。
像是想到什么,毕安眸中的疏离褪去,轻笑,“是啊,长大了。”
坐在二人之间的沈臣,瞧着他们畅谈一句都插不进去像是个局外人。
上好的君山银针仿佛是饮水一般,期待己久的炙羊肉也是未如嚼蜡。
一盏茶过后,温弼起身,“时辰不早了,该回宫了。”
早就如坐针毡的沈臣,赶忙有礼地拱手告辞。
晋帝召了今日跟随温弼的暗卫,从头到尾的细说了一遍今日发生之事。
先是怒骂礼部干的好差事又是后怕乌蒙对赫连皇后有所起疑。
“这个淮蛮死了还不叫朕安生!
可听清三人说了什么?”
暗卫回否,晋王复又沉思道,“毕安,毕家小子?
她又是何时与那等走卒贩夫相识的……”晋帝本就紧皱的眉头,皱得更深了。
不对劲,他觉得今日之事过于蹊跷。
“传朕口谕于罗掌依,这两日好生看着那孽畜。”
神祀节过后的国宴,必是要生事端的。
尤其乌蒙使臣必定会滋事,要做好万全之策。
“祝由……也不必再出宫了,免得被贼人所伤。”
得知此消息的温弼正往不知寒的方向去。
她早有预料,但晋王老儿怕是不知晋王宫这样的地方怎么困得住她呢,若非还有未了之事……皇宫,不知寒。
这是一座破败不堪,杂草丛生的宫殿,很难想象,金碧辉煌,红砖绿瓦的晋王宫,会有这么一个荒凉得被人遗忘的地方。
这里是晋国最为丑恶之地。
一如既往的破败不堪。
一叶便知秋,己是仲冬的院中仍有着满地的枯叶。
不知寒与同样是在宫墙内的其他宫殿显得那般不同寻常。
“这天转眼就入秋了啊,瞧着这落叶。”
身形消瘦的太监将双手揣进袖子中说道。
“可不是,昨儿晚上叫我冻着了,今儿个嗓子就不大行了。”
瘸了腿的太监将手中笤帚放在墙角,打着哈欠。
“啧,那小子真是命硬,这么些年了太监都熬走了俩他还没死呢。
不过今时不同往日了。
罗掌依可是得了势了,若是一个心气不顺怕是更要时常磋磨人喽。”
那瘸腿太监在门外斜睨着瞧了眼站在院中打水的那抹瘦削的身影,啧啧道。
“得势了又怎会心气不顺?”
瘦太监忙问。
“这你就不懂了吧,那些个贵人哪个是好相与的?
心气顺且好说,那一个不顺,可是要掉脑袋的。”
瘸腿的太监正洋洋得意自己懂的多。
抬眼便瞧见有人来赶忙拿起倚在墙上的笤帚,装模作样扫起来。
“拿去,今日吃食。”
来的是个宫娥,年纪不大,气性瞧着倒不小。
“绿意姐姐,掌依可是事务繁忙?
己是有些时日未见着大人了。”
瘸腿太监在宫里有些年头了,自然也有些自己交好的门道。
“自然,掌依事务繁忙,哪有功夫花时间在那个废物身上。
仔细着别叫他死了,怎么说都是王上吩咐掌依看着的。”
绿意小脸上皆是傲气。
掌依大人得圣心如今又在己孕的端妃娘娘跟前伺候,日后必是要飞黄腾达的。
不然哪有一个小丫头片子都骑老子头上的份,太监心里头想着,面上却恭敬得很。
“是是是,那是自然,自然。”
卑躬屈膝地将人送走,俩人才将那看上去有些年头的食盒掀开,两个长了霉的馒头和一碗稀的看不见米粒的糙米粥。
“啧我看那宫廷卫看门的狗吃的都比这好。”
瘦太监还以为一个皇子好歹能捞到什么油水,这一瞧嫌弃道。
“那是你没见过馊的。”
驼背太监笑瘦太监新来的没见识。
“端来的不是泔水己是掌依心气顺了。”
“那还不如给宫廷卫的狗吃,那畜牲凶残,卖它一个面子。
下回去找廷卫才不会朝咱们乱吠。”
“有点道理。”
出生高贵又如何,不过时也、运也。
十一仲冬,晋国的王宫早己被寒霜所笼。
像是如今的世道蒙着雾叫人看不清什么虚实,行差踏错就是万丈深渊。
一抹白影似融在雾里,如鬼影般矫健地掠过那座座宫殿。
底下的守卫太监无一察觉。
也是,敢闯入晋王宫能是什么等闲之辈。
温弼拢了拢斗篷上的帽子,心想:果真厌烦北边,动不动就叫她双膝生寒,阵痛不得安生。
不知那小子可还活着,塔中无年日。
不想竟是五年过去了。
好在未到与晋王约定具体时日,提前一月出关也好谋划谋划。
孤枝落乌鸦,今夜总无眠。
好不容易到了地方,不知寒年年如一日的凄凉。
晋国先王尚文,就连这冷宫都要取一个文邹邹的名头。
指尖弹出两颗琉璃珠子,先将门外的俩太监悄无声息地放倒了。
温弼踩着翻出不知寒宫墙长出来的银杏树枝上,他蓬头垢面看不清模样,衣衫褴监褛就像路边乞儿,裸露的皮肤尽是新伤旧伤。
那小子在地上寻什么呢?
温弼睫羽下灰扑扑的眸专注地分辨着。
然后凝视着那消瘦的身影把沾了什么污秽的东西塞入嘴中咀嚼。
温弼:咦。
又在吃什么脏东西啊小子。
不远处一个喝得醉醺醺的太监往这边过来,嘴里嘟囔着什么:真他娘的,再不多赢点怎么与红桃结为对食。
温弼蹲下借树叶隐去身形。
叫吾看看你这些年都荒废成什么样子了。
“一瞧见你老子心情就好多了,外头的乞丐都比你体面,堂堂皇子,可惜啊,留着那淮蛮的贱血!
小说《池中月,镜中花》试读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