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国公告诉齐聿二人一个时辰后会有马车等在南院正门,这也是因为齐国公爱护齐聿,生怕给他累着。时间充足,二人先是一同用了早饭,沈韫才回屋里重新梳妆打扮。夏叶尖叫之后,沈韫就吩咐了南院小厮即墨去红枫院,让春雨和冬雪把她的常用的首饰,和这几天要穿的衣裳都拿到南院。去虎啸庭时,沈韫未施粉黛,头发也只简单梳了个圆髻,簪了两朵红色绢花,衣裳也只穿了简单日常的红衣。美肯定还是美的,但毕竟是进宫,总得好好收拾一番。而且,沈韫她,真的很想很想姑姑,她想要以最漂亮的样子,去见她的姑姑。沈韫挑了件大红色齐胸襦裙,裙摆上有金线缕着绣的蝴蝶,内穿鹅黄色云纱对襟衫。八月的清晨已有凉意,春雨又伺候着沈韫在外面罩了件大红色牡丹广袖外袍。头发则是梳了个重峦髻,挑了一套红宝石头面中的几件首饰装点,华贵好看,不至于累赘。春雨把最后一根长步摇插好,跃跃欲试道:“奴婢非得让姑爷看到小姐时目瞪口呆。”倒也不必......但春雨执意如此,“昨晚姑爷没进来掀盖头,不然定能知道自己不是天下第一美。”春雨好胜心强,觉得便是容貌上,自家小姐也得压姑爷一头。沈韫看着铜镜中映出的女子,丰鬓如云,朱唇皓齿,小粒红宝石串成的几股长穗,随着春雨手指力度的余波微微颤动。宝石璀璨,流光溢彩,越发把人衬的美貌动人。这确实是十年前的她,双眼晶亮,嘴角总是含着笑的她。再回头,和她从小一起长大的四个丫头也都在。“那就让他看看,什么才叫真正的大美人。”沈韫站起身,说了这样一句话。从定下亲事那天起,沈韫便一直懒懒的,倒也没有特别不高兴,但就是和以往鲜活明亮的样子不一样。就连从昨晚开始到清晨,春雨她们也觉得哪里不对。太冷静了,冷静到太友好了......被人换了夫君,还能这样友好。春雨她们看着笑容明媚的沈韫,也笑了出来,只要小姐是真的开心,姑爷是谁,其实根本不重要。齐聿作为男子,换身漂亮衣服便已是准备好了,但还是自觉等在了花厅中,没有等沈韫差人去西厢请他。“这女子梳妆打扮,要用这么长时间?”凌风感觉已经等了很长时间了,有些不耐烦,就往连着内室和厅堂的次间看了眼。齐聿没有回答凌风的话,毕竟他也没有过等候女子梳妆,然后一起出门的经验。凌风眼珠转转,有点想使坏:“咱们院里以前没有女主人没法子,现在既有了,您看要不要把凌雪弄到夫人身边,学学规矩?”“凌雪那丫头都十五岁了,还每天风风火火像个假小子,动不动就和人打架斗殴,能动手绝不动口。”凌风本来只是要使坏的,但越说越觉得有道理,越说越觉得自己是为了凌雪好。“她要是继续这样野着,要嫁不出去的,那属下还不得养她一辈子?”齐聿不置可否,说:“你现在真是越来越细心了。”细心到像个老妈子。但想想,对于凌雪而言,凌风可不就是又当爹又当娘的?他说话时抬头看向凌风,正巧看见了门帘被打起,一张芙蓉面露出真容。齐聿多在椅子上停了一瞬才起身,等沈韫走到面前时,他笑了笑,“娘子实是淡妆浓抹总相宜。”沈韫福身,“夫君亦是。”凌风和春夏秋冬四个丫头神色各异,但不约而同地想:我家公子/小姐进入角色可真是快。...齐国公府在京中内城东南方向,几近角落,比起其他的一品大员,离宫门便远了些。当年天和帝是要赐前朝宁王府给齐国公做府邸的,宁王是前朝重权在握的亲王,最得先帝喜爱,把天和帝这个太子,都挤得没地方。齐国公当即便推拒了。一来他家中人口少,用不上那等三进连着三进,又连三进的大宅院;二来他常年不在京中,用不着上朝,如此,离宫门口那样近的宅院给他住,倒是浪费了。宁王恃宠生骄,恣意妄为,并了不知道多少座周边的宅子进宁王府,所以齐国公说的“三进连三进”话是糙了点,但却十分准确,直把天和帝逗得大笑两声。天和帝伸手虚点了齐国公几下,“用不着是用不着,但也为着离朕远,便是在京中也能推了朕要你上朝的请儿。”大邺的武将若是在京城,上朝点卯必不可少,齐国公这样说了,天和帝也就不强求了。齐国公自知皇上给他开了先例,当即乐得不行,“臣是不愿意听那些酸腐文臣说些臣听不懂的话。”这话说出去的第二天,天和帝的桌案上便有一打参齐国公的本子。说他不敬圣上,粗鄙无理,还骂他们酸腐,这简直是在挑拨文臣武将的关系,莫不是存了动摇大邺根基的心思?齐国公第二天就去这些文臣的门口骂开了,说什么,你们就是酸腐,老子就想偷个懒,都能让你们编排出这么大一桩罪名来,你们写什么奏本,去给清风楼写话本算了!清风楼是京城有名的秦楼楚馆,楼中姑娘卖艺不卖身,是以才冠了清风二字。楼中常有大型歌舞戏曲表演,也不知捧了多少话本出头,就连流连于街头巷尾的顽童都知,当官的不如写话本的赚得多。是以齐国公此言一出,算是触了清高文臣的逆鳞。我视金钱如粪土,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这是侮辱,是天大的侮辱!齐国公可不认这罪名,他只说,我只是恨你们说瞎话,可没有想到钱不钱的。!!!这又是什么意思,意思是我们只想到钱了是不是!听说那几日,皇上为了断齐国公和一众文臣的官司,头发都白了好几根。按着齐国公低头道歉肯定不行,这还不如杀了他,于是天和帝赶紧就把齐国公撵回了西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