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无人烟的山外,一个捂着腹部腰旁挂剑的少年脚底踉跄,血迹蔓延一首到义庄石碑前,随后终于放下了负担似的,身体一软重重摔在了地上。
不过这也好受不到哪里去。
他倒吸了口凉气,身体蜷缩在一块,面部极其扭曲。
两日之前,他还在被当地人口中的监观寺追杀,但他自己也不知是什么原因,他和正常人不一样,他死不了。
每次睁眼一醒来就是被人捅,折磨到到一定程度了就该杀了,就这么反反复复记不清到底过了几日,到底被捅了几百次,夜里到底有多少鬼怪出没在他的身边。
似乎对这一切极其习惯了,但他自己也没想到,自己居然能在极短的时间内从那里逃出来。
运气也很好了。
他想着,手里往前扒了一小会,泥土石沙挤进指缝。
至少比那些死在坑里的自己要好,所以他绝对不能被抓回去。
咬牙切齿从唇间发出一点声音,手边花了许久才碰到腰间的剑,但他没力气抽出来……该死的。
眼前己经有些模糊了,他不甘心的往前爬了一点点,绝对……绝对不行!!
嘴里突然剧烈咳嗽起来。
就在这时,耳边忽地传来一阵劲风。
他下意识用尽了全力往旁边一滚——“嗬——”少年猝不及防被人一踢,流畅的一脚踩住了胸口,少年被刺激的惨叫一声,费力睁眼,脸上被石沙划拉的火辣辣。
“还没死?”
那人轻笑一声,又抬起脚狠狠往他腹部一踢,趁着少年蜷缩的时候,又脚上发力,踩住了他的喉咙,随时随地就能让他再死一次。
少年眯着的眼睛恍恍惚惚,隐隐约约看到这人的道袍染了一身的污血,脸上挂着个和全身上下丝毫不符合的白色笑脸面具,看着着实诡异。
“……”道袍男子俯身盯了一会己经早己习惯却又无能为力的少年,又笑了声,他抬脚,少年的胸口顺畅下来,喉间着实痒,接着再次控制不住咳嗽起来,点点血星出现在地面。
道袍男子在少年身边蹲下,伸出修长的手指按住了自己的面具,一下便取了下来,随后安在了少年的脸上,透过面具眼部的缝隙,少年看到一双弯弯的暗红色双眸。
“小子,现在阴藏可是处处都有你的通缉令,路上随便一问都是要抓你的人,你居然还敢出现。”
他嘴角微勾,手里按着身侧的剑柄,一下一下有节奏的用指尖敲打,说:“不过你能遇到我也算有福气了,因为我跟他们不一样,我会首接杀了你。”
“但是我听他们说,你死不了,叫陈裴之是吧?”
听到这人叫出了自己的名字,陈裴之露出一个挑衅的笑:“随便你。”
道袍男子又起身,没理会对方的挑衅,脚下踢了踢陈裴之的肩膀:“别晕过去了,小子。”
“等会我下手狠点你别怪我。”
“毕竟你这个半死不活的样,我看着都嫌累。”
陈裴之嘴上还没再嘲讽一下,就听“唰”的一声,缠绕着死气的黑剑被道袍男子拔出,他手里一顿,似乎又觉得不对,随后很苦恼的敲了敲脑袋将黑剑收回了剑鞘。
“你真麻烦。”
话音落下,金属的打击声从银色剑身上发出——只见陈裴之顽强的求生欲在危急关头略微支撑起自己的身子,一手死死的抓着自己的扇子,指尖发白,接住了道袍男子一剑。
面具从陈裴之的脸上滑落下来,露出一双凶狠的暗眸。
“行了,省点力气。”
道袍男子手里力气加重。
漠然道:“就你这三脚猫功夫居然还真能骗过监观寺那群傻子,但是你骗不了我。”
“要是骗得了我,他们也不会大费周章找我找了数十年。”
话音落下,道袍男子侧身一避,手中的剑随着身形一转,往后甩去——剑锋抵在陈裴之喉前,比自己要矮的多的陈裴之冷冷的看着他。
“看来你也是监观寺要抓的人。”
陈裴之突然像个没事人似的拍了拍手,像个小孩一样笑起来:“虽然时间短,但我确实逃出来了。”
他摊开双手,数条还在滴血的细长红线从他的手中展开,“你要是觉得不过瘾,我还能让你再体验一遍。”
道袍男子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似乎觉得非常有意思,于是又收回了那把银身长剑:“我还以为你不知道我是谁呢。”
“监观寺通缉排行榜第一谁不知道。”
陈裴之收回了自己的红绳,惬意打了个哈欠,又抬眼看了看天色:“你是真的有闲心,来管别人的破事。”
“——剑无双。”
“天下第一跌落谷底的感觉怎么样?
是不是特别有意思?”
陈裴之盘腿坐下,笑嘻嘻歪头看他,脖子上的长命锁叮铃叮铃。
“不好意思,我说错了,按照他们口里现在的说法,你应该叫……红—癫—砸。”
陈裴之露出一颗虎牙。
红癫子应声:“是挺有意思的,毕竟比我当年当天下第一的时候……有意思多了!”
红癫子脚下生风,刹那间扼住了陈裴之的喉咙,紧紧发力。
“第二次了,我的耐心有限,小骗子。”
随着一声炸响,“陈裴之”爆炸成一团黑灰往西周散开。
散的干净过后,他看到陈裴之撑着下巴盘坐在地上,虽然浑身血肉模糊,疼的浑身冒汗,但一点也不影响他嘲讽红癫子。
“骗不到你啊……”陈裴之闷哼一声,低头,手放下来了。
他腹部的疼痛加重了。
“我又不会跟他们一样凶神恶煞的折磨你,快点让我杀一次然后再完好无损的活过来,不好么?”
红癫子拍拍手。
陈裴之对此不做解释,他没必要跟一个陌生的人说这么多。
见陈裴之不回答,红癫子点了点头,手里丢了个满满当当的袋子过去,陈裴之一手抓过,轻轻晃了晃,又揭开看了眼,一眼便知道那是真金,他长呼了口气,再将袋子警惕放到身边,等待红癫子的下文。
“跟我做笔交易,不会亏待你。”
红癫子走到他面前俯身,一手掐住了他的下颚将目光对上自己。
“……”陈裴之切声,视线往旁边移,表情有些幽怨,但这会态度倒开始无所谓了。
他确实很缺。
见陈裴之默认,红癫子满意的点点头,又左右看了看他的脸,及其认真地说:“这么漂亮一张脸,在你身上太糟蹋了吧,反正你活了还能愈合,要不……这张脸就割下来送我?”
“可以。”
陈裴之盯着他,轻言细语:“但能不能控制的住这张脸……就看你的命了。”
“我说过了,我红癫子被他们通缉这么多年都没被抓回去,自然是有自己的法子,他们当然拿我无可奈何。”
“但是人总有失手的时候。”
陈裴之冷笑,嘴里的血吐了出来:“我是能死而复生,那你呢?”
“全天下就我一个例外……你不会不知道吧?”
“而且……”他笑眯眯的:“我知道你当年是真的差一点就被杀死了哦。”
“呵……尽耍嘴皮子,你们宗门是这么教你的吗?”
红癫子不恼火,反而有些愉悦的说:“被监观寺追杀的人,多半十恶不赦滥杀无辜,严重一些还被洗净过记忆,要不我来帮你回忆回忆,你是怎么忘记的?”
陈裴之眼神更冷,又警惕几分:“你到底要干什么。”
“放轻松。”
红癫子松了手,陈裴之的下颚染上一层薄红,隐隐作痛。
“开个玩笑而己,别那么较真。”
红癫子挑眉:“我没那种癖好,但你要是真想把自己的脸割下来送人,我不介意帮你找找买家。”
“那我更好奇你到底要干什么了。”
陈裴之攥紧钱袋,咬牙切齿。
“不错,我就喜欢吊人胃口。”
红癫子拉起陈裴之架在自己的肩膀上。
“……”陈裴之眯起眼。
“既然你不想死的话,那我不动你了,不过你要答应我一件事……”陈裴之张口,刚想问,眼皮却昏昏沉沉掉了下去。
红癫子的声音也在耳边慢慢消失。
……漆黑的义庄内,一颗火苗窜出脑袋,在房内忽明忽亮,又忽然被一股冷风吹灭。
“……”红癫子坐在破旧的半开棺材板上架着腿,一只手抵着下巴,黑剑放在一旁迎合着指尖的敲响,眼皮抬起。
他跳下来,走到靠着棺材旁睡的死气沉沉的陈裴之。
“该醒了。”
红癫子轻轻拍了拍他的脸,见没反应,啧声摇摇头:“真惨。”
他起身,遗憾的叹了口气,拿来了棺材板上的黑剑往地面上一丢。
响起的脆响立马惊醒了陈裴之,他迅速调整姿势从袖口中掏出红线,冷冷的盯着前方,等看清楚了到底是谁,很轻地放松了些,但他的语气还是带刀。
“癫子,你还真是不怕死。”
“反应够快。”
红癫子满意了。
陈裴之拧眉:“我真想把你弄死。”
红癫子说:“那你也得有本事。”
陈裴之往西周看了看,漆黑一片。
又转回眼,瞪着红癫子,怒火在眼中烧。
他扶着棺材站起身:“你知道现在是什么时辰么?”
“子时。”
红癫子不假思索的说。
陈裴之青筋暴起:“你知道,还在这鬼地方?”
“这不你还在这么?”
红癫子摊手无所谓,腰上的血玉跟着一晃,双眸也发出微微红光,“拿钱办事,总得有些诚意。”
“况且我不是说了,你要答应我件事,这不就来了?”
“斩杀邪祟,说的好听点,是你这种癫子变强的方式,说难听点,就是蠢的喜欢送命。”
“嗯,我当然知道。”
红癫子笑了笑:“小时候有个传闻,大人告诉我夜晚过了子时便不能出门,会有邪祟来吃小孩。”
“但邪祟只吃房外的小孩,房内的可管不着。”
“你把我当引子?!”
陈裴之一怒,将手中的红线甩出,而红癫子轻而易举就避开了。
房内掀起一阵灰尘,空棺材被线条割裂,发出巨响。
陈裴之胸口起伏不定,指尖颤抖了几下。
“你到底知道我多少事。”
陈裴之这回是真想杀他了。
红癫子笑而不语,窜头的火苗再次从黑暗中亮起。
那张带着邪笑的脸摇摇摆摆凑近,剑锋在地上留下划痕。
“求我啊。”
陈裴之听闻瞳孔一缩,刚又要发脾气,随而却又想到了什么,快速恢复正常。
他又从腰间掏出之前挡剑的扇子,“唰”地展开,“既然你己经知道我这鬼东西能招邪祟,那就自求多福吧。”
左手丝线缠绕,突然像是有生命般把陈裴之的手勒出红痕,鲜红的血液从伤口渗出。
“毕竟,你死的了,但我不会。”
红癫子笑的身体都在颤抖,握剑的力气却更深了些,像是预料到什么似的发力往门外一甩,一个血肉模糊蠕动着的东西发出凄厉的惨叫随即化为尘埃消失不见。
“果然,你才是那个拥有阴眼的人!”
陈裴之不做回答,手里的血扇“嗖”地飞了出去,又有接连一片的凄厉惨叫在外门一圈响起。
滴血的扇子被陈裴之控制飞回,稳稳当当回到了他的手心里。
火苗摇曳跳动,在这死气沉沉的屋内显得诡异异常。
他甩甩扇身,冷声道:“要杀就别浪费时间,要是邪祟进来了我先弄死你。”
红癫子全然不顾他说的话,提剑的手兴奋的颤抖着,近乎癫狂地冲出门,瞬间没了影。
他那笑声十分瘆人。
空中突然弥漫起一股尸体的腐臭,陈裴之拧眉捂住了鼻子,在这荒无人烟月圆当空的义庄内响起的脚步声急促交织,倒是分外清晰。
但除了红癫子留下的声音,还有其他东西!
忽然间,火光骤然熄灭,一瞬后,又猛地跳动起来!
陈裴之反应太慢,被那东西踹出十余米。
身上的伤口还没完全愈合,被这么一刺激,原本快要结痂的伤口又撕裂开来,混合着地面上的土沙粘在他受伤的腹部,发出了痛苦的惨叫。
他挣扎了一小会,大口喘着气从袖口拽出自己的红线,猛地往面前一甩!
“哗啦”一声,红线在空中掀起一道道气浪,面前大大小小的房子瞬间被割裂开来,灰尘大片飞扬,先前偷袭自己的东西凄厉的尖叫着。
“吵死了!
滚出去!”
陈裴之半睁着眼怒吼着,缠绕着红线的手指发狠再次一甩,那东西的声音更加大了。
下一瞬,大大小小令人作呕的肉块碎了一地,些许还在蠕动,试图朝他的方向爬去。
陈裴之被这浓厚的血腥味呛了几口,偏头就要吐了。
他费力起身,嘴里骂着红癫子,沾血的红线一抖一抖发着微微暗光。
月光照着他的时候,那脸都跟死人没个两样了。
但身体里翻江倒海的感觉让他还清楚自己活着。
不过这比死要好多了。
至少,疼痛会告诉他。
现在的他是正常的。
小说《反派他总是很癫》试读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