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再醒来的时候,听到我母亲跟温念念在外面说话。她们好像在说沈宁,我到了门边,听她们说。「念念啊,现在沈宁不在了,你也算是熬出头了。元洲领养的豆豆,以后就是你俩的孩子。」「当初为了拆散他俩,我去找她奶奶闹,让她奶奶脑溢血成了植物人。这么多年啊,我就怕她说出来,让元洲怨恨我。」「还算她有良心,怕元洲为难,到死没说一个字……」温念念不安道:「我害死了沈宁,她会不会来找我。当初我骗元洲哥,说沈宁要把婚纱设计图卖了。他才找上我,让我买下来,给沈宁留着。」「可我跟沈宁说,是元洲哥在爱尔兰给我准备了婚礼。我跟她说,七夕前一天,我会跟元洲哥一起出国,跟豆豆一起,我们一家三口。」「我说,元洲哥对她也够好了。求她,放过我们,成全我们。」「我知道沈宁得了肝癌,知道她活不久了。可她大概真是被我刺激了,都没等到病死,就出车祸死了。」「阿姨,我有些害怕,人世间会不会真的有应果报应?」我猛地拉开门,门外的人大惊失色。我将温念念拽进卧室,在沈宁的床边,双目赤红将温念念打在了地上。我没揍过女人,但这一刻我第一次希望,将一个女人剥皮抽筋饮血。她们怎么可以,怎么可以这样伤害我的小宁!她是我的妻子,是我同床共枕相濡以沫七年的发妻。在我看不到的地方,承受了这样巨大的委屈。那天我给沈宁转钱,是因为听说,沈宁的工作室运转困难。我在转账里备注了一句「对不起」,可她大概没看到。她以为我给她的钱,是给温念念买婚纱。那个傻女人,她以为我要跟另一个女人结婚了。我说我要出国,她还说「好」。那一天她主动给我做饭,主动教温念念厨艺,主动抱着我亲吻我。我满心欢喜,而她是在诀别。温念念被我打在地上瑟缩颤栗,我满眼通红,那一刻突然住了手。沈宁曾跟我说,打女人的男人,她不会嫁的。那一晚我没忍住,第一次扇了她耳光,我知道她躲在浴室里哭。我再也不敢了,真的,再也不敢了。可她现在死了。(四)我实名举报温念念非法融资,送了她七年的牢狱。她受不住这么大的委屈,当着我的面冲向街道中心。我眉目冷漠地看着她,看着她被撞断了一双腿,最后还是被警察带走,丢进了监狱。我的母亲受惊过度,精神出了问题。她寻死,再被送进了抢救室,命悬一线。我家人给我打电话,求我去医院看看她。我挂了电话,待在卧室里,日夜陪着沈宁。我突然就发现了很多的东西。这样小的一个房子,却有那么多明显的痕迹。次卧地毯上的大片血迹,浴缸角落没冲干净的血印。藏在很多角落里的止痛药,沈宁的肝癌诊断书。它们四处散落着,不急不慢等着我去发掘。再嘲笑我,从来都没有真正关心过我的妻子。她明明有那么多的异常。她无数次去医院找宋时,可我却认为是她跟宋时有奸情。我逼宋时出国,不让他回来。让沈宁死前拨给宋时的求救电话,无人接听。我曾逼沈宁卸妆,看到她瘦得脱相的一张脸。可我居然质问她,是不是在减肥。我怒不可遏地骂她疯了,说瘦成那个样子,丑陋不堪。她无数次躲在浴室吐血,而我在外面床上安然入睡。有一次沈宁睡着了,说梦话问我:「你会后悔吗?」会后悔啊,当然后悔了。我早就后悔了。可我以为人生余下数十年,我们的日子还有那么长。我有数不尽的时光,可以给她补偿,跟她和解,好好交谈。可再也没有了,什么都没有了。我发现的最后两样东西,是掉在床头柜缝隙里的几瓶安眠药,和一张离婚协议书。有一瓶的盖子掉了,药片撒了一地。落地窗外夜凉如水。我借着微弱的月光,看那份离婚协议书。我看到上面工工整整地,签着「沈宁」两个字。离婚协议书下,还压着一张小纸条。上面是沈宁的字迹:「我就不再为难你了。」我再也忍不住,呜咽出声。我拿过床头柜上,沈宁没吃的几瓶药,一股脑全灌进了嘴里。我看着窗外的月色,意识慢慢消散。今晚的月色很美,我要去告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