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丫头，看老娘不打死你！今天不把这些衣服洗完，你就别想吃饭！”
桐连找到聂小小的时候，她正被那肥硕的女人拿着藤条毒打。
往日天界最骄傲的聂小小仙君，如今却成了凡间最卑微的一个凡人。
聂小小缩在墙角，不敢还手，否则只会被打得更惨。
这是她转世轮回的第九十八世，世世轮回，都要饱尝人间至苦，一顿打，已经是最轻巧的了。
落在身上的鞭打突然停下，聂小小小心翼翼的抬头，看清眼前之人时，忽然就红了眼。
这是怎么了，忍了两百年了，怎么就突然要忍不住了呢。
“聂小小，我来接你回去。”
桐连神情不忍，伸手想要扶起她。
聂小小身上的伤还火辣辣的疼着，差点站不起身。
终于，终于有人能来救她了吗？
她不敢置信地拉住桐连的衣角，触感真实，她才沙哑着喉咙开口：“是师傅……让你来接我的吗？”
桐连正是她师傅无妄天君坐下红莲修成的精怪。
看着聂小小眼中的期盼，桐连不忍道：“天君闭入死关，如今下落不明。”
聂小小身形一晃，本就饥黄的脸霎时惨白。
死关乃是真仙渡神之大劫，渡成则容神，不成，则仙身殒灭，不入轮回。
仙界。
两百年过去，还是一成未变，气势磅礴，宫殿巍峨。
聂小小跟着桐连去云霄殿拜见天帝天后。
走在熟悉的宫道上，四周繁花常开不败，她却头一次觉得如此陌生。
路过的小仙娥们见到她，眼中有惊异，亦有鄙夷轻笑。
“那可是天不怕地不怕的聂小小仙君，如今怎成这副模样了？”
立马就有仙娥讥笑：“什么聂小小仙君，那是有无妄天君护着她，不然以她的德行，怎配称一句仙君？”
仙娥们如今是半点不避讳在她身后私语：“如今无妄天君已闭死关，凤族就她一人，如今又不过一凡人之身，看她还如何嚣张！”
原来，天界众仙对她都已经厌恶到如此地步了。
她只低头往前走着，恍若未闻。
“参见太子殿下！”身后的议论嘎止，仙娥们忽然噤声。
乍然听见太子殿下四字，聂小小身形一滞，如遇雷击，呆怔在地。
这四海九州，仙界的太子殿下，除了容楚——她死缠烂打了千年的人，又岂会有别人？
她后背僵直，心底猛然泛起难以压抑的酸涩，让她几乎站立不稳。
本以为再次相遇，她心中一定能放下这人，却不想仍旧一击即溃。
聂小小强忍住内心翻涌，转身低头行礼不敢看他一眼：“见过太子殿下。”
礼数周全，态度恭谨，是她从前从不曾有过的。
容楚盯着她，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两字：“聂小小！”
短短两字，是满溢的痛恨与厌恶。
聂小小肩头一颤，将头垂得更低，低入尘埃。
当年，她仗着与容楚一纸婚约，对他日日痴缠，全然不顾他心中另有所爱，惹了不知多少事。
“抬起头来。”容楚语气冷得像要淬出冰来。
聂小小不自觉攥紧了掌心，抬头才重新又见到了他。
他一如以往风姿无双，眸若星河，灼灼辉光。
眼里的厌弃也是。
是了，聂小小恍然想起。
两百年的时间，于她已是九十八世的痛苦轮回，而对容楚来说，却不过弹指之间。
她还是那个最令他仇恨的聂小小仙君。
只一瞬，她眼前闪过一道银光。
“你害凝月被囚莽荒天牢两百年，竟还敢出现在本君面前！”容楚脸上现出戾气，提剑便向她心口袭来。
两百年炼狱一般的折磨，聂小小以为她终于要解脱了。
不曾想，终究是她想的太多了。
寒芒锥心，她一时怔在原地，连躲开的力气都没有了，只眼看着剑锋逼近，闭上了眼。
剑锋逼近聂小小颈间，一阵劲风在身侧拂过。
只听“噌——”一声，剑被人挡开。
她睁眼，看见桐连挡在她跟前沉声道：“聂小小如今受命接下无妄宫，太子殿下可想清楚真要杀了她？”
闻言，容楚眸色一暗，这才收了剑。
而后他冷声开口：“心性恶毒，死性不改之人，也配接手无妄宫？”
明明早该习惯这些羞辱与误解的，可容楚的话仍旧刺痛聂小小的心。
她张口，所有的辩解在最后只化成一句：“聂小小谨记太子殿下教诲。”
容楚冷哼一声，再不看她一眼，拂袖离去。
到底，这千年是她强求了一场。
云霄殿。
殿中景致一如当年，天帝天后亦是从前的样貌。
只有她，什么都变了。
天后说话一向温和：“如今无妄天君不见仙踪，恐怕凶多吉少，你既已重回天界继承无妄宫，切记日后稳重行事，莫要再任性了。”
只是这话落在聂小小耳畔，却感沉重不适，师傅还未殒身，他们却都当师傅再也回不来了。
她微微欠身，忍住心头难过：“是。”
许是意外她变得如此谨小慎微，一向不喜她的天帝脸色也和缓几分，嘱咐几句便让她离开。
出了云霄殿，聂小小心中倍感沉重。
桐连等在云霄殿外，一见她出来，急忙迎上来。
素来老成持重的脸上，是止不住的担忧。
聂小小想说些什么，又说不出口，最终只是说：“我们回去吧。”
桐连驾云带她回去无妄宫，一路上，他体贴的站在她身前，替她挡去所有罡风。
远远便可见无妄宫内梧桐树顶天的枝丫，那是她还未化为人形时，师傅特地为她打造的摇篮。
只因凤凰只栖梧桐。
下了云，她开始时走，后来终于忍不住跑了起来，心里忍不住的委屈和痛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