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宵果真起了变化,呼吸越发急促。“妤儿,今晚我不睡书房了,回来陪你好吗?”姜妤咬着唇,紧张地后退。但她的手慌乱间仍攥着裴宵腰间的香囊,往后一扯,裴宵便被迫躬下身来。裴宵骨头也软了似的,高大的身形压在了她身上,仿佛囚笼禁锢着她。“那我就当妤儿答应了?”裴宵低笑着解下腕上的玉菩提,一圈圈绕在姜妤手腕上。往常与他在一起时,他也常会这般与她十指相扣,用菩提松松绑住两人的手腕。姜妤也只当是他一点小癖好,并未在意,可今日才知这串菩提染过血啊!那只满身血污的白狐尤在眼神,姜妤越发觉得他像猎豹,开始不住地发抖。裴宵只当她像平时一样怕疼,温声哄道:“妤儿放轻松,我不会伤你。”紧接着,缠绵缱绻的吻便覆上了她的唇,如春雨细腻抚慰她的惶恐。便是失控,裴宵也还在克制着,耐心等姜妤有所回应。他从来都会顾忌姜妤的感受。哪怕从私生活来讲,他也是个极合格的夫君了,根本叫姜妤无可挑剔。可惜,也许一切完美都是假面……姜妤心凉了半截,暗自摸到了梳妆台上的瓷盏。里面放着今日新研磨的花粉,原本是用来做胭脂的,可此时它有更大的用途。裴宵情绪已经有了波动,只要花粉“不小心”散落在空气中,裴宵今晚肯定会晕倒。姜妤颤抖的指尖默默将瓷盏推到了梳妆台边缘。花粉随着梳妆台的晃动,摇摇欲坠……一切都是“意外”,怪不到姜妤头上。姜妤深吸了口气。倏忽,另一只冰凉的大掌顺着姜妤的手臂如小蛇缠了过来,压住了她伸出去的小手。“妤儿,又不专心?”裴宵慵懒的声音溢出。姜妤心跳加速,呼吸停滞片刻,回眸过来,裴宵仍埋在她颈窝。他时时刻刻感受着姜妤的情绪,仿佛一双无形的眼睛盯着姜妤。裴宵知她又神游天外了,也缓缓抬起头来。姜妤余光瞥了眼手边的瓷盏,他只要稍稍撇过头,就能将姜妤抓个现行……而此时,他那双深渊般的眼已经慢慢睁开。“夫君!”姜妤忙圈住双腿,娇躯刚好挡住了裴宵的视线。只听得一声闷哼,姜妤才觉自己的反应有些太过了,瓷白的脸顿时涨得通红,睫羽轻颤着如展翅欲飞的蝴蝶。裴宵倒因她突如其来的主动有些惊喜,抬起她的下巴,“妤儿,是觉得……不行?”姜妤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但她既开口喊了他,总得想办法转移他的注意力,“我是想说、说……”“夫君,我们是不是该考虑生个孩子了?”她与裴宵洞房后,一直用了法子避孕,裴宵只说她身子太弱,不想她受罪。姜妤此时提这话,也无非是胡诌的。可她没想到裴宵脸上所有的情绪瞬间凝结,犹如冰冻三尺。他阴沉的脸上浮现姜妤看不懂的情绪,但肯定不是喜悦。若真夫妻情深,生儿育女不是人之常情吗?逼仄的房间里,静得只剩彼此交缠的呼吸声,相对而视。良久,裴宵才又挂上了惯有的笑意,拥住她:“妤儿,你身子不好,我们先不提此事。”他生了薄茧的手一下下轻抚她的脊背,彻骨寒凉。姜妤顺势褪下冰冷的佛珠,推开他,就要跳下梳妆台。“妤儿!”裴宵连忙双手困住她,张了张嘴,似有什么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姜妤静静盯着他无声沉默,杏眼微红,眼角泪花欲掉不掉。像春雨洗礼过的花瓣,水嫩嫩的,教人不忍催折。裴宵暗自叹了口气,吻过她眼角的泪痕,“别哭了,嗯?妤儿不是一直想去城外庙会吗,明日我告假陪你?”他事事周全,偏就越过了这个敏感话题。姜妤拧着眉,双手双脚都拼了命的挣扎,“谁要你陪?”“不要我陪,你想要谁?”裴宵偏不让开,反而往她身上贴。两人一来二去,梳妆台晃动得越来越剧烈。最终,白瓷盏“平砰”落地。淡粉色的花粉纷纷扬扬,模糊了两人的视线。“咳咳!”裴宵胸腔起伏不定,当即重重地咳了起来。“夫君!你没事吧?”姜妤忙跳下梳妆台,扶住他踉跄的身形。两人撤出寝房时,裴宵已经面无血色,唇色发紫,几乎是压在姜妤身上才能行动。“大人!”千仞也迎了上来。两人把裴宵扶到了书房的床榻上,又喂了特制的药丸,裴宵才缓过劲儿来。只是刚刚才剧烈活动,又闻了花粉,裴宵也昏迷了过去。此时,已至一更。千仞急得如油锅上的蚂蚁,在院子里转来转去,“夫人,药不多了,要不要去敲大夫的门?”姜妤坐在裴宵身边,替他擦了把脸,心里难免有些慌的。她见他发过几次病的,可从未昏迷得这般快啊。“千仞!”姜妤蹙起娥眉,眸光忽闪,“我瞧夫君难受得紧,还是我去找汪大夫再开点药。”“属下去!”“我去吧,我放心不下夫君。”姜妤抬手阻止了千仞。裴宵的身体一直都是汪大夫调理的,他的药最管用。但汪大夫从前是太医院院判,颇有几分清高,且之前跟千仞有过争执。千仞也知道自己未必请得动,便不再争了,“属下给夫人准备马车。”“青黛同我去!”姜妤勾手示意。青黛是姜妤的陪嫁丫鬟,姜妤自然是信得过的。现下裴宵病着,千仞要守着主子,是姜妤脱身最好的时机。两人坐着马车趁夜而出,姜妤还是时不时往府里看。多年夫妻,到底有些不忍。而另一边,姜妤前脚离开。躺在病榻上的裴宵悠悠睁开了眼。他面色如霜,双瞳盯着帐幔,如沙漠般苍凉,冷白的皮肤因为刚刚剧烈咳嗽,显得更为病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