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黑风高,一家三口立在荒野中瑟瑟发抖,三双眼睛直勾勾望着当爹的手里那捧土。那捧土血红血红的,血浆徐徐从中溢出,染红了他整个手掌……“大祸临头咯!大祸临头咯!”当爹的声音微颤,豆大的汗珠止不住地滚下额头,“这下咱可捅了天了!”一旁的孩子娘几近哽咽,搡了自家男人一下,哭道:“还不都怪你!半夜三更还耕什么田?这下可好,命都搭上咯!”说到这儿,孩子娘一把将身旁十五六岁的小娃子揽进怀里,哭得那叫一个凄惨,“你这老梆子死就死了,可怜娃子亲都没娶,俺的儿啊!你好命苦啊……”当爹的叹了口气,别过头去也不言语。“爹,娘,怎么了?我怕,我们回家吧!”见爹娘满脸绝望,那娃子也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怀里紧紧搂着一只绑住了腿的鸽子,慌张问道。那鸽子,是爹爹刚刚用弹弓射下来的,送给娃子,娃子着实高兴了好一会儿。此时当爹的摇了摇头,眼眶里转了半天的泪水不禁滑落,“娃子啊,咱回不去了!老祖宗曾传下古训,‘土酿血,全死绝’,你看这土跟刚在血浆里蘸过一样,说明咱遇到血尸了……”“血尸是什么?”孩子惊慌问道。当爹的正要回答,却闻一阵“咯咯”地轻响声从地下传来,顿时一阵头皮发麻,孩子娘哭得更伤心了……“他爹呀!看来这次咱是死到临头了,临死前俺还有几句话,想对你说……”孩子娘哭道:“你一穷二白,要人没人要钱没钱,俺也不知上辈子造了啥孽,竟嫁了你……”当爹的脸上一热,无奈地点了点头。若是平时,只怕老两口子早就因这话撕扯了起来,但眼前不同了,再难听的话,都显得金贵许多……“不过,俺不后悔……”孩子娘抹去眼泪,一把就攥住了孩子爹的大手,“如果有下辈子,俺还跟着你……”“哎……”当爹的轻轻应了一声,忍不住抽泣起来,“孩子他娘,说完了就上路吧!你怕孤单,俺先去那边等着你……”话音未落,当爹的举起锄头便朝前狂奔起来,一边跑,一边用手里的锄头疯狂砸在血红血红的地面上,嘴里骂道:“没皮没脸的妖犊子,爷在这儿呢!有种你来吃我的肉!有种你来穿我的皮!”他这一跑,地面下果然有了动静,只见土壤下土壤鼓起一个小土包包来,开始飞快地窜向孩子爹的脚下,就像有什么东西正在土面下追逐他的脚步……“娃子!快跑!快跑!跑去城里的天诛府,请他们为民除害呀……”娃子吓得撒腿就跑,谁知没跑出几步,就听见背后传来一声凄厉地惨叫,娃子回头一看,从地面下伸出来的一条血红血红的胳膊,已攥住了他爹的大腿……“爹!”娃子吓得叫了一声,就见娘亲已呼喊着朝那胳膊扑了上去,搂住个胳膊张嘴就咬……“娃子!莫发愣,莫回头!快跑!一定要……”当爹的话没说完,却闻“呼啦”一声,一个血红血红的东西已从地底下钻了出来,猛一把就攥住了孩子爹的脖子,一瞬间竟生生将他老大的人头扯了下来……“爹啊!”孩子早已哭成了泪人,抹了一把眼泪,总算看清了那东西的模样。只见那东西身形高瘦与常人无异,瞪着一双苍白的眼珠子,浑身血淋淋的,就像个被活活剥走了皮囊的男人……“你个不孝的娃!跑!跑啊!”孩子娘连哭带骂,拼命用手在那血尸的脸上身上抓挠撕咬着,娃子浑身一激灵,心知爹娘是没救了,无奈下转身便又继续狂奔起来,谁料脚下忽然绊到了什么东西,“噗通”一声就趴在了地上,一直搂在怀中的鸽子也脱手飞出……如今他可没工夫叫疼,正要爬起来继续跑,却听见那“咯咯”地怪叫声再度传入耳中,这一次,那声音更加清晰……娃子浑身一麻,手脚竟如不受控制般自己哆嗦起来。他条件反射地抬头望向前方,只见一张血肉模糊地怪脸正贴着地面瞪着他,糜烂的嘴似在咀嚼着什么,唇角还粘着两根羽毛,而那一双没有瞳孔的眼睛里,正渗出一股股暗红色的血浆……花小云翻开桌上那本札记,沉思片刻,提笔写道:“建文二年二月初七,庚辰年惊蛰日,南风细雨,众蛰各潜骇,草木纵横舒。京南板马镇骤现奇妖,属尸灵道,擅食骨着皮、性喜杀戮;天诛府受命缉拿,逐寻至不争山仙狐潭……”************************************************************洞里黑乎乎静悄悄的,潺潺的流水声不绝于耳。借着洞外柔弱的月光看去,水面上微光闪闪,一艘小船正从洞口缓缓驶入。船上插着两只火把,火光照出两个男人的身影,一个是叶凌秋,另一个是花小云;此时叶凌秋正手持竹篙立在船尾撑船,花小云则跪在船头玩水……花小云玩儿得不亦乐乎,忽然拽着一口广东话问叶凌秋道:“叶凌秋,嗰只血尸真会喺呢度?”叶凌秋白了那笨蛋一眼,没好气地骂了起来,“白痴,你给我说人话!”“有乜办法,我系广东仔咩!”花小云嘿嘿笑道:“我是问你,那只血尸真的会在这地方?”叶凌秋并未急着回答,他警戒地环视四周,只见这昏暗的洞穴内天方地圆,周围石质多以石灰为主,洞口又处风水八卦中的阴位,洞内一潭死水腐臭不堪阴气极重,一看便知,此处该是方圆百里之内唯一的阴洞入口。确定了这一点,叶凌秋才自信地点了点头,答道:“应该错不了,有阴洞的地方必有妖魔聚集,那血尸多半藏身在这儿。”花小云“哦”了一声,并未继续发问。毕竟,他好歹也是天诛府堂堂的挂名府主,身为天下第一猎魔衙署的老大,阴洞这个词他倒是并不陌生。所谓阴洞,即是天然形成的积尸地。这种地方多半曾发生过战争、或是百姓供奉神明的生祭地点,腐烂在水里的人畜尸体越积越多,洞中死水又不流动,阴气也就越来越重;再加上这里的风水布局正应了阴曹地府三途川、鬼门关、忘川水的三阴格局,妖魔尸鬼自然而然会被吸引过来。妖越积越多,阳气就越来越弱,逐渐将这里变成了生人勿进的妖魔乐园。这时候,叶凌秋忽然又自言自语了起来:“如果这里是阴洞,按照三阴格局,前面应该还有座桥,对应着地府引魂路奈何桥的阴桥……”果然,小船向前行驶了不久,借着火把光芒,便已能看到洞壁下矗立着一座形如拱桥的风化石。“嘻嘻,真有你的。”花小云笑了笑,又继续玩起水来,谁知只一会儿的功夫,便又指着水面惊叫了起来,“叶凌秋你快看!水里有个女人哎?”叶凌秋低头扫了一眼,率先看到一张漂来漂去的苍白人脸,又仔细一看,那竟是个周身惨白长发飘飘的女人,此时正漂浮在水中朝着舟上两人浅笑。叶凌秋一看便知,这哪里是什么女人,分明是一只傀。这里的地质以石灰为主,石灰地能养尸,正所谓“生于红沙日、死于黑沙日、葬于飞沙地者易起尸”,石灰地正是“飞沙地”中最为普遍的一种,死在这里的人多久都不会腐烂,受阴气所侵,久了就变成了傀。傀不是人、不是妖也不是鬼,只是被阴气摆布的臭皮囊而已,就好比被孤魂野鬼调来调去消遣的一群木偶,没有感情、没有心智,甚至连知觉都没有。“哎?你看,她在朝我招手哎!”花小云忽然又兴奋地叫道,说话间,水面下苍白的人脸已越聚越多,渐渐在小船下布满了雪白的一层。“不理它们便是。你不要再碰水面,不然他们会千方百计把你拉进水里溺死……”“那我们要不要干掉它们?”花小云又问。“我们是猎魔人,不是屠夫。这些人暴尸在这儿已经够凄惨了……”叶凌秋说着放下撑船的竹竿,从船上包袱中取出了一个纸包,往空中一扬,纸包里的白色粉末立时飞散得到处都是,不多一会儿的功夫,那些傀尸竟都自然而然地散了开……“这又是什么?”花小云指着那纸包问。“糯米粉。”叶凌秋拿起竹竿继续撑船,全当刚刚什么都没发生,懒洋洋答道,“石灰地养尸、驴蹄子制尸、黑狗血控尸、糯米粉驱尸,世间妖魔分三宗十二道,这傀不过是五蕴宗尸灵道中最下等的尸妖,若是遇到飞尸魃犼,可就没这么容易对付了……”小船继续晃晃悠悠前行,不多时候,前方黑暗中竟化出点点蓝光,宛若肆意游荡的萤火虫,却比萤火虫的光泽要大上许多。离得近了,二人这才看清,那幽幽的光芒竟是一团团飘在空中的蓝色火焰……叶凌秋一见,顿时皱起了眉头来,一眼就看出那飘在空中的点点蓝光,岂不正是狐火?据说有狐火的地方必有狐妖出没,而狐火越多越旺,就说明狐妖的修行越高越强。见叶凌秋板着脸不说话,花小云赶紧问道:“喂,你怎么了?”“我们遇到狐妖了,看来情况不妙呢!”叶凌秋撇撇嘴,语气越发沉重起来,“传说京郊一带有个不争山仙狐潭,潭中央的灵狐小筑内有只千年九尾狐妖。不错,似乎从未有人找到过那不争山仙狐潭到底在何处,莫非就是这里?”“哈哈,咱天诛府还从没和千年修行的妖怪干过架呢!若真遇上,可就好玩了!”叶凌秋一脸愁色,花小云却已毫无忌惮地大笑起来,“不过不会真这么巧吧?你看这臭水沟子到处是腐肉尸体,哪儿能和‘仙狐潭’这么儒雅的名字扯上半点儿关系?你多虑了。”“这可真不一定。”叶凌秋说完抬手指向前方,那月光照射进来的地方,已是出口。出了水洞,前方果然现出一个大水潭。水潭四面环山,潭中央一块陆地上矗立着几层小楼,岸边还渡头还停靠着几艘客船,楼中灯火通明,不时传出阵阵欢歌。此时花小云低头看去,船下的水似乎清澈了不少,寻了半天,再连一只傀都寻不见了。“哎?那些傀都哪儿去了?这么顾家的妖怪我还第一次见,莫非从不踏出阴洞一步?”“他们不敢出来而已。”叶凌秋说着朝洞口石壁处一指,只见两侧石壁下,各摆着一尊横眉立眼的钟馗石像,花小云顿时心领神会:低等妖魔道行尚浅,见神佛像便会自动退避三舍,这两尊钟馗像在阴洞出口结成一条界线,傀尸自然不敢踏出一步。“哎哟呵?莫非这地方还住着我们的同道中人?这下我可放心多了。”“我倒是担心起来了。”叶凌秋更加警戒地环顾四周,缓缓将船撑向那潭中小楼处而去,“这里妖气极重,看架势并不是猎魔人所为,反而是住在那座楼中的大妖怪怕这些低等尸妖入潭滋扰,所以故意置下这玄机的。如此说来,住在这儿的妖怪定然非同一般,至少神佛像的震慑,对他们是全然无用的……”“这么危险?”花小云听得头皮发麻,赶忙呼道:“叶凌秋,要不咱回去吧……”“回去?来不及了。”说着话,小船已晃晃悠悠靠上了岸,叶凌秋率先跳上了岸,悄悄躲在一块大岩石后朝楼门处望去,只见一名身形婀娜地妙美女子,正腰挎宝刀,在门前来回踱着步子。叶凌秋抬眼瞧了瞧高高挂在门上的匾额,只见上面清清楚楚刻着“灵狐小筑”四个大字,每个字都微微闪着红光,红得如同新鲜的人血……“没错,这儿就是灵狐小筑。”叶凌秋说着从地上抓起一把土来,放在鼻子下面一闻,一股浓郁的血腥气味瞬间充斥了整个鼻腔,“血尸的确在这里……”远山、潭内,四处都死寂一片,唯独灵狐小筑内歌舞升平好不热闹。叶凌秋正不知该如何绕过那名女守卫进入楼中,谁知却见花小云大摇大摆从石头后面走了出去。叶凌秋大惊失色,赶忙压低声音急声呼道:“你找死啊?快给我滚回来!”哪知却见花小云嬉皮笑脸摆了摆手,笑道:“放心啦,我系靓仔,美女都中意靓仔嘅~唔会打我……”“好吧,祝你们百年好合。”叶凌秋也没阻拦,花小云赶紧屁颠屁颠跑向那女守卫。两人从小就是穿一条裤子长大的,花小云如何,叶凌秋可是比谁都清楚。这家伙虽说顶着天诛府第三代府主的鼎鼎大名,又从小就被天下人奉为“天下第一聪明人”,但提及猎魔行当,丫连个三流猎魔人都算不上,如今看他这么自信,叶凌秋倒也纳闷起来,心说莫不是这家伙有什么锦囊妙计?他正琢磨着,顿时听见那女守卫的吼声传来,花小云赶紧满脸堆笑屁颠屁颠迎了过去:“美女唔伤我!我唔系坏人,我系靓仔嘛!”走到女守卫面前,花小云还不忘抛个媚眼,才又嘿嘿笑道:“美女,三更半夜的,怎么只自己在这儿啊?”“我是守门的,难道还能在你床上?”女守卫冷笑着问道:“你是何人?为何在此?”“嘿嘿,来即是客,客人当然是来喝酒消遣的。”女守卫狐疑问道:“客人?既是客人为何不入内,反而藏在门外?”“人家第一次嘛!”花小云凑近那女守卫,有意无意在她白嫩的小手上搔了一下,美滋滋笑道:“姑娘,不知你们灵狐小筑都有什么规矩?可否先跟我说一说?”“倒是没什么规矩,只要是三宗十二道内的妖魔,皆可入内。”女守卫答道,“但客人还需现出原形,以便证明自己的妖魔身份。”“只有妖魔才能进入?若非妖魔呢?”“灵狐小筑只供妖魔消遣,若非妖魔,来此便是死路一条!”女守卫双眉一挑,神色顿时阴沉了下来。“就不能通融一下吗?”花小云又在女守卫手上抹了一把,见女守卫无动于衷,胆子自然也放得更大了,竟又将手摸向了对方的屁股,“好妹纸,咱都是人类理应互相照顾,不是吗?”然而未等碰触女守卫圆润的屁股,花小云的手腕便被对方一把捉了住,一股冰冷顿时顺着手腕传遍花小云全身……“谁说—我—是—人—类?”“啊?”《述妖录》原本、一卷十六章记载:“世人愚昧,以狐、黄、常、蟒四精怪为保家仙,不知其为凡物借肉身修炼所化,是为精怪。凡物成精属妖灵道,妖力低下,多惧凡人,更不敢妄背天理,便借道行诡谋惑乱乡里,以得世人供养求生。其中当以常蟒最恶,嗜血成性,因而难成正果。仙狐潭现一常仙,为花鼓蛇修炼百年得人形,以潭底腐尸为食,因而魔性更甚,难以度化。”写到这里,花小云搁下笔长吁了一口气,想起那蛇妖,不由地觉出后背阵阵发凉……*************************************************************一瞬间,那女守卫的手臂已化作手腕粗的蛇尾,将花小云双臂双腿紧紧缠了住……躲在石头后面的叶凌秋这才算明白过来,整了半天,原来花小云见那女妖外貌与常人无异,结果以为她是被狐妖掳来强迫工作的俗家女子了。叶凌秋哭笑不得,心说也就这位傻到冒泡的府主大人能干出这种事儿来,真不愧天诛府里的萧残妹子天天戏称他做侵了水的木头,晒干了还是个白痴。一时间,只听见花小云失声惊叫道:“你丫是什么东西?”“哼哼,我不正是你喜欢的美女吗?”说话间,那女守卫的俏脸已开始扭曲变形,竟化作一张狰狞的蛇面。花小云一见,顿时吓得一脸惨白欲哭无泪,满腔悲愤终化为一声怒吼:“叶凌秋!快来救我!!!!”“叶凌秋?叶凌秋是谁?”蛇女顿时戒备了起来。“那孙子和我一起来的!他就躲在那石头后面!”花小云回头朝那岩石一指,心说要死也得拉个垫背的。他话一出口蛇女立时将佩刀甩出,刀锋瞬间刺在岩石上,“轰隆”一声炸得石块纷飞,哪知道石头后面哪儿有什么人在?连毛都没得一根……“你骗我?”“姓叶的,我顶你个肺!”花小云几度哽咽,心说这回可让叶凌秋结结实实坑了一回,慌慌张张苦笑道:“我哪儿敢骗你?看见阁下尊荣,我他妈的满脑子就剩恶心了,还能说谎?”蛇女冷冷一笑,“你分明是想趁我分神时逃走。也罢,看你也算半表人才,今晚就便宜了你,走,咱去洞房吧……”“跪求一死!”听蛇女一说,花小云立时吓得哭出声来:“姑阿嫲饶命!我一个月冇冲凉,食了会拉肚子嘅!”然而花小云求饶的功夫,蛇女已用蛇尾将他整个人卷了起来,扛着便走向酒楼不远处的一座山洞内。待到蛇女走入洞中,酒楼前一颗桑树上才闪下了一道人影,正是叶凌秋。侧耳细听,山洞内不时传出花小云的鬼哭狼嚎,叶凌秋叹了口气,无奈地自言自语道:“小花儿,反正你又不会死,先委屈你了!等做完正事我一定救你!”说话间,他迈步就走进了楼门,顿时只闻阵阵喧哗充入耳中……“老板娘再不来敬酒,我们可就走啦!”“对啊!对啊!也不说大伙为啥聚来的!灵狐小筑怎么这么不给面子?”酒楼内,金碧辉煌、纸醉金迷。叶凌秋找了张靠墙的桌位坐下,放眼扫视,周围尽是些长相奇形怪状的妖魔鬼怪,竟挑不出一张稍微顺眼一点儿的脸孔来。叶凌秋正凝神观察堂内的每一只妖怪,却闻一阵笑声从身旁传了过来:“这位小哥哪儿来的?”话音未落,一个魁梧的汉子已坐在叶凌秋面前。抬眼观去,率先映入眼帘的竟是一张猪脸。叶凌秋吞了口唾沫,赶紧拱手赔笑,“二师兄,久仰久仰,取经路上辛苦了……”“哈哈,你当我是猪八戒?”猪妖一阵狂笑,鼻子里不乏传出几声哼哼,“老子乃千陀山猪妖,不远千里来此,只为目睹老板娘风采!”“幸会。”叶凌秋随口应道。“喂,灵狐小筑乃天下妖魔聚会之地,何必端着一副人形呢?”那猪妖忽然又笑道:“兄弟,快现形来瞧瞧,我看看你到底是个什么妖怪?”叶凌秋赶忙摆了摆手,笑道:“还是不要了,我样子丑,怕吓到诸位老大。”“兄弟说笑了,大家都是魑魅魍魉,婊子喂鸡一路货色,还这么见外干嘛?”猪妖说话间猛一瞪眼,又冷笑道:“怎么?难不成你是混进来的人类?”叶凌秋眼珠一转,赶紧赔笑道:“二师兄,你可以打我骂我甚至非礼我,但绝不能侮辱我!天下众生唯人类最无耻下流自命清高,你再说我可就翻脸了!”“哼,那为何不愿现身?其中一定有鬼!”猪妖倒是来了脾气,冷哼两声,满脸的精明,“老子可不傻!在千陀山有谁不识我的大名?其实我是个侦探,人送外号名侦探猪腩,正是鄙人啦……”“呃,好吧。你若想知道我告诉你便是。”叶凌秋倒了杯酒一饮而尽,才又问道:“你可曾听说过天诛府?”“混账,大半夜的不要吓我!”猪妖浑身一哆嗦,仿佛见了鬼一样。这也难怪,天诛府为朝廷所设猎魔衙署,天下各地猎魔人皆归其下管辖,可算是三宗十二道妖魔的最大克星,世间的妖魔鬼怪提起它来,又有几个会不害怕?见猪妖神色惊慌上了套,叶凌秋便又慢条斯理地说道:“我是想问你,你可曾听说了三天前轰动京都的天诛府惨案?”“惨案?”猪妖一愣,“这倒没听说,天诛府出了什么事儿?”“三天前天诛府出了命案,号称‘天下第一聪明人’的府主花小云,连同‘奇风诡雨、残叶狂花’八大金牌猎魔人全部死在府内,你可知道是谁所为?”“是谁?”猪妖急忙发问,此时只见叶凌秋含笑拍了拍胸脯,那猪妖“噗嗤”一声就大笑了起来,“你?哇哈哈,开什么玩笑?我要是信你,我就是猪!”“那你可知他们为何死的?”“为何?”“因为他们看了我的原形,被吓死了!”叶凌秋话一出口猪妖瞬间变色,此时只见叶凌秋又故作狰狞地笑道:“对了,你也想看是不是?”“兄弟!我还有事儿,有空常联系!”猪妖“嗖”一声立了起来,话没说完转身就跑。叶凌秋窃笑了两声,这便又自顾自喝起酒来。“诸位,你们久等了……”忽闻莺声从二层阁楼徐徐飘落,原本吵闹异常的灵狐小筑,立时一片安静……循声望去,那高挑女子身披轻纱,正从楼梯上徐徐踱步而下。她容貌五官标致之极,身段更是妙美非凡,挑灯细看三天三夜,估计都挑不出一点瑕疵来。满堂的妖魔鬼怪都看傻了眼,唯独叶凌秋依旧无动于衷地倒酒喝酒。并非他不爱女人,只因在他脑海中,早已印下比这更美的女子。情人眼里出西施,那是他一生所爱,不光西施无法攀比,更胜过这世上一切美好。然而,叶凌秋还是又将逃到一边的猪妖再度叫了过来,悄悄问道:“猪腩兄,这女人是谁?”猪妖当时就傻了眼,惊声问道:“兄弟!你是让驴踢了还是让屁嘣了?连她都不认识,难道你来这里只为了喝闷酒?”“闷酒?酒是我的知己,和知己在一起又怎么会闷?”叶凌秋端着酒杯笑了,这几年“酒鬼”这个词,朋友们比叫他名字叫得还多。猪妖哼了两声,答道:“她不正是这灵狐小筑的老板娘,三界数一数二的绝世美女!”“她就是那只千年狐妖玉藻前?”叶凌秋又朝女人打量了两眼,忽地冷冷笑道:“我是第一次来,但确实早就听说过她。如今看来,模样倒也一般……”猪妖又一瞪眼,骂道:“一般?这话够你死七回的!你可知道,当初毁了大夏的妹喜是她所化,助纣为虐的妲己是她的化,烽火戏诸侯的褒姒依旧是她所化,色毁夏、商、周三朝,你竟说她一般?”“哼,那又如何?最终还不是落个被猎魔人终年追杀、只能远渡重洋避祸的下场。”叶凌秋冷笑道:“只是没想到,她非但又返回中原,竟还安然无恙的在这不争山开起了酒馆……”“哈哈,这不正是她厉害的地方!凭她现在的修为,即便算上天诛府那些小兔崽子,天下又有几人是她的对手?”二人说话间,狐妖已蝶步下楼,朝着在座妖魔抿嘴一笑,那俏模样勾魂摄魄,简直迷倒众生,“各位大爷莫怪,小女唯恐招待不周,因而到房中换了套华丽的衣衫,免得怠慢了诸位……”玉藻前话一说完,堂内顿时响起一片掌声、叫好声————“老板娘!您天姿国色,穿什么都好看!”“老板娘!您倾国倾城,什么都不穿更好看!”玉藻前掩齿轻笑,一举一动尽显华丽雍容,“死鬼,光喜欢占人家的便宜!呵呵,何须不穿衣服?怕是我这薄衫,早就被你们这些色鬼看透了吧?里面那白嫩东西,还能瞒得住诸位的眼?”说着笑着,玉藻前已走到叶凌秋桌边,低头朝叶凌秋扫了一眼,目中忽然闪过一丝皎洁,虽只是一闪而过,却依旧未逃过叶凌秋敏锐的双眼。他心中顿时一颤,就如同被那狐妖一眼洞穿了一切,不由地紧张了起来。早先他就听说,这只千年九尾狐非但修行高深且心智异常敏锐,正因如此,即便她曾依靠美色毁掉三个王朝,但依旧可以在天下猎魔人的无尽追杀下死里逃生全身而退;如今叶凌秋一见心说果然不假,这只狐妖的确是个极为难缠的对手。至少和身边那头蠢猪相比起来,至少要难缠个上万倍。此时只见玉藻前在叶凌秋身旁坐下身来,朝叶凌秋妩媚笑道:“既来之则安之,这位客人何不现出原形?”叶凌秋心里又是一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