芍药摇摇头,“奴婢方才取食的时候听说,刘家的对这个位置势在必得,已经去找老夫人诉旧情了。”
刘家的,是老夫人的陪房,不过是老一辈的已经没了,小的没能得青眼,在府里不冷不热。
现在陈大腾了位置,自然是要争的。
芍药见她脸色无波无澜,有些急切道,“少夫人,咱在宋府的人太少了。要不要买些奴仆,趁您管家,将宋老夫人……”
架空二字,她没说出口,楼望月也懂得她的意思,不置可否,自顾自的吃饭。
将最后一口饭细细咽下,方才开口,“这府里,本来就是空的。买人还得养着,费功夫做甚?晚些将我要掌家,宋老夫人决定将大厨房管事的人选交给我来定的风放出去。”
芍药眼睛一亮,“是了!到时候,府里的有心人都会巴结您,直接收为己用便是了。奴婢这就去。”
楼望月拿手绢仔细擦了手,怅然地摇摇头,芍药是比红雪差了许多。
若是红雪,她一定会知道,宋老夫人的性子,绝对不可能把这种决定权交给别人的。
而楼望月也不想要府里有多少自己人,她要的,是朝霞和晚霞的命。
以为关起来,随便做出点姿态,就能把她打发了?
门儿都没有。
宋家府邸是祖上传下来的,为了维持气派,哪怕现在宋府的主子不过十余人,也有二百多名奴仆。
毕竟,除了能证明宋家辉煌,也就这座宅子和成群的奴仆了。
除去花卉树木的打理需要多些人手,晌午闲着的,至少得有一百多人,人多就好说闲话。
芍药只是稍微提了提,这股风在楼望月称病的几日内,就吹遍了宋府。
不过碍于楼望月此前太过柔弱可欺,有心的管事,都还在观望中,无人往她院里递话。
就连居在偏远不得出门红雪也听了传闻,扯着唇角嗤笑,老夫人老了,最怕无用,精力不济也要执掌中馈。
就算现在府里需要银钱的地方如同筛子,她也不可能让楼望月决定管家的人选。
这种话,只有傻子才会信。
她伸了伸懒腰,望向身旁身材干瘪,脸色蜡黄的小丫头,脸色沉了几分。
身为上椿院出来的姨娘,按理说在无子无女前,应当在楼望月身边伺候着。
可她不情愿,使出了浑身解数,才让宋世诏破例,承诺她不用去上椿院,还指了个丫鬟伺候她,会让大厨房多出她的饭食,不必和丫鬟婆子一般吃食。
可这个丫鬟,实在是太次了,与街边的乞丐无异。
做宋世诏的姨娘,当真没有半分好处,处处受制于人,虽然不必伺候楼望月,也没了差使,这偏院都轻易出不得,还不如丫头婆子自由自在。
她对小丫头挥手,“去打探一二,六爷今日是否出发去了书院?”
既然当了姨娘,这是无法更改的事,她的卖身契还在楼望月的手里,该更改了。
在宋世诏手里,怎么也比在楼望月手里强。
况且,她也盼着宋世诏多过来,若是有个一儿半女,她的日子才能更好过一些。
再厌恶他,也得去争。
必须怀孕,她才能争得些许话语权,方便行走在宋府内宅。
若是有身孕,这次楼望月能够定夺大厨房管事,她也能插上一手,而现在,无计可施。
她是一个小小的姨娘,靠山只有宋世诏,和他说这些,只会令他厌烦罢了。
若非楼望月,她何至于落到如此地步?
她命好,却不懂珍惜,蠢笨如猪,还见不得别人好。
若是放任楼望月接手管家权,她且得威风一阵子,想想就心烦恼人。
看着窗外被秋风打得飘摇的花,红雪伸手拽了一枝进来,用力关上窗户,看着花儿被掐断脖子,才舒心了些。
捡了花在手心揉捏得不成样,脸上带着狠意,她是绝对不会让楼望月好过的。
眼下,还是先把卖身契拿到手,再谈其他。
不过,楼望月大抵不会给六爷面子,轻易将卖身契交出来,此事还得求老夫人才是。
——
老夫人慢吞吞地捻动佛珠,半眯着眼,“香秀,你说,这传言是谁放出来的?是楼望月?她在向我索要这个权利?”
陈妈妈顶着半边肿胀的脸,点了点头,“依奴婢所见,只怕是这样的。”
老夫人都这么说了,不管是不是有别的想法,都不能说。
何况,她也觉得是。
宋老夫人睁开眼,略混浊的双眼盯着她,“楼望月那草包,能有这种心眼?”
她像是在问陈妈妈,也像是在问自己。
陈妈妈没有回答,只是低着头。
老夫人何时才能明白,此一时,彼一时呢,人都是会变的。
六少夫人就是有这种心眼,她不费吹灰之力,照面都没打,就下了个大管事。
她已经变了!
不,说不得她以前只是不争,六爷太过分了,要圆房的好日子,非要抬个姨娘打六少夫人的脸面,如何忍得?
可昨日的事,虽然是她主动揽了过错,也是因芍药而起,按理来说,这丫头现在是楼望月的大丫鬟,是她的面子。
故此,怕是满府都认为她和楼望月结了仇。
倘若现在说楼望月的不是,老夫人刚愎自用,只怕会觉得她在蓄意报复,得不偿失。
但愿六少夫人只是想出口恶气,逼六爷低头,否则,千疮百孔的宋家,没了恢复荣光的可能性。
她爬到了这种地位,自然希望宋长久不衰,若是败落,她们这些奴仆的下场也好不到哪里去。
宋老夫人也没想让她给答案,思索了片刻,摇摇头,“她要是有这种脑子,也不会在宋府隐忍三年了,怕是有的狗奴才,见府里亏空,故意放了消息,找个由头,往她的身边钻。老身还没死呢,我要让全府都知道,楼望月当家,说了算的,依旧是我。”
陈妈妈用余光扫了眼她显了老态的眼角和脸颊,心中唯有叹息,老夫人真的老了。
夫君死了,三个儿子也都没了,就连孙子,也只剩了三个,留在府中的,也有只有六爷。
偌大的府邸,也都快败落了。
她什么都剩不下,连真正贵族世家的宴席都收不到帖子,唯有眼前这点在奴才面前耍威风的权利了。
“香秀,你去让六少夫人过来。”
“是。”
陈妈妈躬着腰离开,出了院门,才慢慢地挺直,心情十分复杂,这两日,她净往上椿院跑了。
换作之前,不用人叫,楼望月会自觉过来养寿居,现在得三请四请,老夫人竟没有察觉变化。
这样的主子,令她觉得心烦意乱,也还要打起十二分精神当差,也不知道这次能不能请动六少夫人。
这一次,她倒是希望六少夫人继续称病,故意不去。
如此一来,老夫人定然觉得权威受到了挑衅,会正视六少夫人的变化,未雨绸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