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厌雨如同一尊雕像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双手上沾染的血迹早已干涸。
这时,门外忽然响起了一阵刹车声。
陆厌雨心头一颤,猛地站起身,扶着高高隆起的腹部,艰难地走过去,“奶奶怎么样了?”
然而话音刚落,傅易云便揪起她的衣领,冲她咬牙切齿的低吼:“你设计爬上我的床,绑架诗雅,我都可以忍,可你为什么要动我奶奶,你可知道她对我意味着什么?”
“不是,我没有设计你,也没有绑架陈诗雅,更加没有伤害奶奶,这些都不是我做的!”陆厌雨摇头,不停的解释。
她从小就爱慕他,自从知道他喜欢的人是陈诗雅以后,她便将那份感情小心翼翼的藏了起来,不敢对他有任何非分之想。
可二十岁生日那天,她不知道被谁摆了一道,醒来便衣不蔽体的躺在他的床上。
他骂她下贱,骂她不知廉耻,她百口莫辩。
之后她怀孕了,奶奶用陈诗雅的命逼着他娶了她,自此他对她的厌恶有增无减。
而就在两天前陈诗雅忽然失踪了,紧接着奶奶也出了事。
奶奶出事情前曾给她打电话,说有很急很重要的事情要问她,可等她赶过去的时候,奶奶就已经浑身是血的躺在地上。
她刚冲过去抱起奶奶,傅易云就出现了。
这一切不好的事情似乎都因为某种‘巧合’指向了她,任凭她如何解释傅易云都不肯相信。
傅易云厌恶的将她甩在地上,紧接着便将一份协议砸在她的身上。
“签了它!”
他的声音冰冷,不含任何感情。
‘认罪书’几个大字顿时印入眼帘,一瞬间刺痛了她的眼睛。
她看向他冷硬的侧脸,声音哽咽,却强忍着哭意:“为什么你从来都不肯相信我,哪怕一点点?”
“相信你?你也配?”傅易云眼里的憎恶模样像是要将她千刀万剐,“陆厌雨,你就是一个满口谎言、心肠歹毒的蛇蝎女人,看见你只会令我恶心,赶紧签了它!”
他说......她令他恶心。
心脏揪得发疼,可纵使如此,不是她做过的事,她又怎能认?
她推开认罪书,倔强的看向他:“我没做过这些,我不会认。”
“都到了这个时候,你还想狡辩?”傅易云的声音里充满了嫌恶和憎恨,“你不签是吧,行,我有的是办法让你签。”
他说着,便强硬地将笔塞到她的手里,然后按着她的手在签名处一笔一划的写着她的名字。
任凭她如何挣扎反抗都没有半点用。
泪早已模糊了视线,朦胧中,她看着走进来的狱警,浑身冰冷颤抖。
“往后,你就在监狱里好好赎你这一身罪孽吧。”
“不,不要,傅易云,我没罪,你不可以把我关进去。”
“傅易云,不要,我会死在里面的,我和孩子会死在里面的,傅易云......”
然而她终是被狱警拖走,寒冷的空气中还回荡着她慌乱恐惧的叫喊。
监狱里。
陆厌雨拼命的拍打着门板,嘴里不停的念叨着自己没罪。却没人回应她。
连续叫喊了一个礼拜,到了除夕这天,终于有人来探视她,却不是傅易云,而是她同父异母的妹妹宋雪菲。
“姐,易云哥让我来看看你。”
提起傅易云,陆厌雨心头颤了颤:“他......还是有些担心我和孩子,对么?”
宋雪菲欲言又止,艰涩的道:“他只是让我来问问你,究竟把陈诗雅藏哪里去了?”
心脏再一次泛起了密密麻麻的疼,连带着肚子也痛了起来。
宋雪菲着急的劝道:“姐,你就把那个女人的下落告诉他吧,他说了,如果你还不把陈诗雅的下落说出来,他便绝不会让你在这监狱里好过,甚至......甚至让你永远都出不了这监狱的大门。”
心脏痛到几乎窒息。
她死死的捏着腹部隆起的衣襟,沙哑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倔强:“陈诗雅的失踪与我无关,他若是想要我的命,那就拿去。”
失魂落魄的回到床位上,陆厌雨倒头就睡,心脏的位置却是痛得她手臂发麻。
在那个男人的心里,她和孩子,终究是连草芥都不如。
傍晚,所有人都去参加监狱里举办的除夕晚会,陆厌雨因为肚子疼没去。
然而还没休息多久,她便闻到了一股浓烈又呛鼻的烟味。
一阵阵杂乱的脚步声、尖叫声和着警报声传来,陆厌雨心底狠狠一沉。
难道是着火了?
果然,只见滚滚浓烟裹着火苗从窗口窜了进来。
陆厌雨心底慌了慌,咬牙下了床,拖着沉重的肚子艰难的往门口爬。
好不容易爬到门口,她使劲的去推门,门却怎么也推不开。
怎么会这样?
陆厌雨脸色瞬间煞白,她急促的拍打着门板:“救命......救命啊,救救我......”
这时,门外忽然响起了一阵议论声。
“你就别多管闲事了,傅先生明确表示了,要让她在这里自生自灭。”
“而且傅先生还说了,这个世界上每天都在发生意外,哪天她死在这监狱里也不足为奇。”
“啊!你的意思是......这大火......”
“嘘,咱们心知肚明就好......”
议论声随着脚步声渐渐远去。
陆厌雨痛苦的趴在门板上,心脏一阵阵抽痛。
她咬着手背,不知是因为心底里的悲愤,还是因为身上的剧痛,整个身子都狠狠的颤抖起来。
原来傅易云是真的打算让她死在这里面。
可她腹中的孩子终究是无辜的,他当真厌恶她到了连他们的孩子都容不下的地步么?
烟雾越来越浓,弥漫了整个监狱,一簇簇火苗从门缝间窜了进来。
陆厌雨每呼吸一下,便感觉嗓子像是被钝刀狠狠的划过一样,浓烟更是熏得她睁不开眼睛,
可想到腹中的孩子,她还是用尽全力的拍打着门板。
眼泪不停的往下掉,声音喊到嘶哑,却依旧没有人来救她。
她痛苦的抓着地面,在心底一遍又一遍的默念着傅易云的名字。
傅易云曾经救过她一条命,如今她将这条命还给他,也算是两不相欠了。
如果有来世,她祈求不要再与他相遇......
天又下起了鹅毛大雪。
傅易云帮奶奶掖好被子,便起身去拉窗帘。
刚走到落地窗前,手机便响了,他下意识的拿起手机接听,却在下一刻,整个人僵硬在原地。
“她......死了?”
2015年除夕夜,C城西郊女子监狱发生火灾,一名代号为0037的囚犯身亡。
同一天,GK传媒总裁傅易云喜得一对龙凤胎,而关于孩子母亲的传闻一时间谣言四起。
......
五年后
由GK传媒出品的大型古装剧《倾城天下》即将开拍,这天,相关剧组在酒店内举行开机仪式。
现场除了剧组的相关人员之外,还有各大媒体以及投资方代表。
休息室内,几个女N号兴致勃勃的议论。
“你们说,今天GK传媒的傅总会不会过来啊?”
“谁知道呢,咱们又不是他们公司旗下的艺人,就算来了也没咱们的事。”
“咳,瞧你说的,要是他真的来了,咱们就表现好点,说不定以后到他们公司去还能混个女主来演呢。”
“呵呵,还真是异想天开......”
几人正在议论,一阵讽刺的冷笑忽然传来:“你们以为GK是什么地方,想来就来?还女主呢,也不瞧瞧自己几斤几两,能在这部剧里混个小配角就不错了。”
说话的是一个二十岁出头,打扮虽然休闲,气焰却十分嚣张的女人。
柳飘飘脸色一怒,正想发飙,旁边的刘莹莹急忙拦住她,冲她小声的道:“她好像是宋雪菲的助理洪雁,宋雪菲现在可是GK的红人,咱们可得罪不得。”
一听是宋雪菲的助理,柳飘飘果真敢怒不敢言。
洪雁不屑的看着她们:“今天傅总确实会过来,但不是看你们,而是看我们雪菲姐,所以你们还是省省心吧,不该动的心思可别动。”
“......嘁!”
待那洪雁一走,几人顿时不屑的议论。
“那宋雪菲又有什么本事,还不是仗着宋家与傅家的交情,这才被GK捧成了一线,没有这些背景,她还不是什么都不是。”
“就是就是,要不是GK的傅总有意捧她,就凭她那演技,别说女主了,估计连我们这样的小配角都捞不到。”
嘴上虽然满是不屑,心里却着实羡慕嫉妒恨。
柳飘飘拢了拢身上的披肩,气急败坏的道:“那个丑八怪,叫她到车上给我拿下外套,结果到现在还没拿来,真是废物,要不是老板举荐,老娘真想换个手脚灵光的助理。”
刘莹莹:“还说呢,自己要美丽不要温度,虽说酒店有暖气,但是场地大,暖气也不顶用,大冬天的也就你穿这么点。”
酒店的地下停车场。
一身厚重棉袄的陆厌雨拿着一把磨旧的车钥匙对着一辆破旧的面包车按了半天也没能将车子解锁,也不知道钥匙是不是没电了。
她焦急的围着面包车转了几圈,边转边按,瘦削的脸上满是着急。
不远处,助理张铭将车停好,一转身便瞧见了一个背影,整个人不禁怔了一下。
那是怎样一个背影,腿细得跟竹竿似的,身上却偏偏穿了一件很宽大的棉袄,一眼看去就像是一块竖在那里的牌匾。
有点丑。
不,是非常丑。
不过,那个女人是不是遇到了点麻烦,怎么急得直跺脚呢。
他看向傅易云:“傅总,那有个人好像遇到了点麻烦,我们要不要......”
“你何时变得这样多管闲事了?”
傅易云淡漠的丢下一句,便径直的朝电梯口处走去。
张铭诧诧的笑了一下,赶紧跟了上去。
他又回头朝那抹背影看了一眼,这回看到的却是正面,眉头不禁蹙了一下。
那人怎么好像有点眼熟呢。
柳飘飘虽然是一个十八线小演员,但是脾气大得很,她这么久没能将外套送过去,待会肯定又要挨骂,搞不好连这份工作都保不住。
想到这里,陆厌雨越发着急,更是拼命的按车钥匙上的解锁键。
突然,只听一声轻响,车灯亮了一下。
陆厌雨心下一喜,脸上顿时浮起一抹如释重负的笑容,只是那笑容在额头一块伤疤的映衬下显得有些骇人。
“要死啊,拿个外套拿这么久,爬都能爬回来了,你腿长着是干什么的。”
“飘飘姐你别生气,我马上就来了,马上......”
许是跑得急,陆厌雨刚到大厅就撞到了一个人,她头也不抬,连忙道歉:“对不起,对不起......”
说着便急忙往休息室的方向跑。
“站住!”
只是还没跑几步,一声沉冷的厉喝忽然在背后响起,吓得她浑身一哆嗦。
这沉冷又凉薄的声音,她到死都能辨别出来。
是傅易云的声音。
浑身的血液好像一瞬间凝固了,脚更是抬都抬不起来。
她死死的抓着外套,浑身都在颤抖。
五年过去了,她对那个男人有恨意,也同样有恐惧。
她恨他亲手弄死了他们的孩子,她也怕他再度将她关进那种不见天日的地方,再度承受那种烈火灼烧的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