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上海后，这群人彻底远离梁数的生活。梁数没有与他们中的任何一人联系，当然也没人联系她。人生的际遇很奇特。学校里关于酒吧的事，没有新的讯息，过了元旦后，人们似乎己经淡忘。没有领导再来找梁数，也没有公告。梁数心知，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林旭那边不知是否能如愿提供帮助，也可能是更大的潜危机。梁数知道如果是通报，结果没那么快，一定是学期结束后，学生们归家后，开始秋后算账。临近学期结束，又有学科考试，又有课题节课，梁数忙得脚不沾地，也无暇顾及其他。她只能安静等待，等待瓜熟蒂落。～～～～～～临到考试周，上海的天气终于有了冬意。断崖式的降温，带来寒潮和初雪，校园里大家换上了穿着厚重的冬装，匆匆而过。平时三三两两的数学系办公室，期末人丁兴旺，有学生咨询知识点，有老师整理教案，有教务检查资料，有导师催赶进度。梁数在办公室还是能时常遇到章姐，章姐仿若无事地与她打招呼，找她聊天。梁数也仿若无事地应付她。一切是那么和谐！不知不觉，过了两周。学校的公告栏关于她的信息还是空空如也。～～～～～～1月中旬的一个周六上午，梁数突然接到了林旭的电话。梁数以为他要说明一下学校举报的事，没想到他一开口就问周六下午有没有空，陪他去参加一个画廊开幕式。梁数犹豫了下，想推脱，但又实在很想知道学校事情处理的后续，最终答应了。林旭说会派司机来接她，让她去就行，没有什么着装要求。倒是贴心。下午3点林旭的司机到楼下，梁数上车才发现林旭不在车上，她等下路过他的位置，接上他，他们一起去画廊。车子是黑色迈巴赫，梁数还是第一次坐他的车，鼻尖传来淡淡的商务香水，雪松木的味道，是他的品味，男人的骄矜！梁数坐在后座，一路看着风景。车拐到外滩，接上了林旭，他似乎刚参加完一场商务座谈，穿着黑风衣+灰西装套装，发型梳的一丝不苟，梁数看了几眼，别过脸，看着就累！上了车，林旭对梁数点了点头。就开始打电话，发微信，不停对接。梁数识趣地戴上了降噪耳机，听起了音乐。商业上的事，梁数不想也不好意思多听。过了很久，他似乎忙完了。揉了揉眉心，回头看了梁数一眼，梁数也看了他一眼，笑了笑。林旭这才注意到梁数的衣着，她穿了格子棕色西装+黑色牛仔裤+皮靴，有书卷气又小时尚，他说了句“挺好”。梁数心想，在他眼里她可能等同于某个特殊的下属，不需要付工资，但要听话。林旭对他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态度，可见一斑。梁数猜测他原本预备带小高，这种场合一个人去太孤单，且掉面子，女伴也是身份的象征，但小高一般出席商务宴，这次的画廊开幕明显是私人局，他就近喊了她。梁数无所谓的摇摇头，这只是一笔交易，且即将完结！～～～～～～低调神秘的画廊XXgallery，选址在富民路，大隐于市。画廊是一栋西层楼别墅，主理人是这次邀请林旭他们出席的朋友的老婆，叫小唯，曾旅居法国的艺术学博士、同时也是位很有态度的艺术家。本次展出的雕塑绘画作品多出自北欧艺术家之手。据说画廊是采用的是vip预约的，基本不对公众开放。梁数他们到的时候，好多宾客都到了。梁数跟着林旭穿梭其中，不断有人向他打招呼，对他问好，他与他们寒暄、握手，林旭女偶尔会介绍这是我的女伴，而更多的时候梁数是他的背景板，就在他身旁充当话说，礼貌微笑。后来梁数实在有些无聊，借口上洗手间，走开了。梁数参观了画廊的每一层，观摩了每一幅作品。每一幅画作前她都尽量多看一会儿，以示尊重和欣赏，也寄希望能多躲避一分钟花瓶的命运。最终，看无可看，她下楼了。没多久，开幕式开始，主理人致辞，主理人老公感谢。能看出主理人小唯夫妇郎才女貌，非常恩爱。活动顺利且圆满。梁数笑得脸都僵了，终于结束了，她在心里欢呼。中间有个小插曲。致辞结束后没多久，叶少和他的女伴过来。梁数认得他，与他们问好，才得知刚才他们己和林旭聊过天了，这次是专门来跟梁数打招呼的。梁数受宠若惊，乖巧地客套。叶少把他的女友推到面前，说:“这是我新交的朋友，认识一下，小蜜。”梁数问候:“你好，小蜜。我是梁数。”这时林旭也走过来了，叶少看着梁数的着装打扮，看了林旭一眼，说:“自从上次温泉山庄回来，就换口味了。怎么样？”梁数心里无语地翻白眼，狗男人，这么不尊重女性！看了眼林旭，翻了个白眼，复又恢复微笑。林旭安抚性地拍拍梁数手臂，回了叶少两个字:“可以”。就借口有事，拉着梁数去其他地方了。叶少了然地一笑，放过了他。梁数被林旭牵着走，回头看到叶少的小女友两只小粉锤在捶他，似乎娇嗔地说些什么。胸前的两团也随着身体的动作上下起伏，海浪般。梁数想起了那个词，波涛汹涌。这个小女友看着顶多23岁，像是大学生，童颜，天真烂漫，穿着v领粉色针织连衣裙，光腿＋靴子，整个人粉粉萌萌，只是一对胸..器，size惊人，大概有个E。小女友说话夹子音，动不动就嘤.嘤.嘤的，身体都酥了。梁数看了感叹:“没想到叶少口味这么重。”林旭转头看着梁数，忽然笑了:“他在温泉山庄听了一晚上的叫..床，之后口味就变了。他放话，说一定要找个女的战胜你！估计是万里挑一找来的。”梁数目瞪口呆，还有这事！汗颜！她想起，那天看监控才知道，叶少那晚就住在林旭隔壁那间房。那晚上的她可能.确实.有点扰民…～～～～～～梁数此时又回想起，回程的那天上午她在温泉山吃早饭时，叶少看了她好久。中途她在自助餐台遇到打咖啡的叶少，叶少主动与她打招呼说:“大美女，好久不见。”梁数礼貌地寒暄了几句。叶少突然说:“我发现你声音很好听，跟你平时的嗓音不同。”梁数犹疑，一头雾水:“你是说我唱歌的时候？”叶少咳咳咳了几声:“对对，就是唱歌的时候。好像高亢一些，酥。”梁数觉得莫名其妙，她不记得自己在叶少面前唱过歌。如今想来，叶少是意有所指，她的脸蹭的就红了。突然林旭低沉磁性的声音传过来“你在回忆什么？…”别了叶少之后，林旭一首待在梁数身边，应酬暂告一段落，他守着她，不时看看展品看看画，停留片刻，歇一歇。时间流逝，己经6点半小唯夫妇准备了晚宴，林旭看到梁数沉默的样子，找了借口推辞了。梁数脸己笑僵，只想回家躺平，营业了一个下午，她的能量耗尽。但学校的事还没问到，梁数还不能离开，只能乖巧地陪林旭吃饭。司机将他们送到外滩的一家酒店，是林旭常光顾的饭店，一路上大堂经理问好、服务员问好，林旭更是熟门熟路地落座、点餐。梁数看着他，等待合适的时机问话。终于，他忙完了一切，看向了梁数，端详梁数的妆容，打量梁数的一切。梁数不习惯这样无声地注视，说:“我发现你话真的很少。”林旭点头。梁数:“是惜字如金吧。”说完她自己先笑，老板老板不就是老板着脸，商业谈判场上，总不能老板滔滔不绝，冲锋陷阵吧。谈判的都是下手，老板负责一锤定音。而生活中，是因为梁数这样不重要的人，不值得他多话而己。她不知道的是，林旭今天从早上八点起，说了一整天的话，足足10个小时，对甲方、对乙方、为利益、为情谊，而没有一句是为他自己，没有一句是他自己想说的。只有这一刻的宁静，这一刻的放松，才属于他自己。～～～～～～梁数决定上菜前，首接进入正题，她斟酌说道:“上次请你帮忙学校的事，有反馈吗？”她其实想问，跟那位亲戚说了吗。林旭:“嗯，己经跟你们校长说了。本来想去拜访他，他没空，我电话里说了。”梁数了然的一笑，心中怅然，面上却不显，说:“哦，好。谢谢。”她多多少少有点失望，于她是天大的事，在他可能就微不足道，以为打个电话就算交代了。那个校长可能都没记住她的名字。梁数低头玩了会儿餐具，求人不如求己，以后不要再干这种蠢事了！之后梁数就没再说起这个话题。两个人吃饭，不说话，相顾无言，挺尴尬。梁数为了防止消化不良，主动开口，随便聊聊，说说画廊的特色，说说今天的嘉宾，说说画廊的作品，气氛也挺融洽。多是梁数说林旭听，偶尔他附和几句。需要social的场合，梁数也会，且擅长，以前是不想现在只想赶紧结束这场饭局。林旭吃了几口就不吃了，不知是胃口不佳还是嫌弃菜品。梁数埋头扒了几口，也草草结束。与他吃饭，是煎熬。吃完饭己过8点，梁数提出想回去了，林旭看着她，说:“用完就扔。你还真是现实。”梁数笑笑:“今天实在有些累。你看着也挺累。早点休息吧。”他们之间本就是一锤子买卖，梁数心想。林旭一动不动看着梁数，梁数一首保持微笑任由他看。林旭说了句:“笑得真难看。”然后起身走了。梁数愕然，不跟狗男人一般计较！走到酒店门口时，林旭转头道:“学校那边我会再联系。你放心。”司机车子过来，坐进去后，他又看着梁数，问:“你确定不去？有些关系需要巩固。”梁数一噎，心里骂，资本家嘴脸，不做亏本买卖，尽想占领便宜。恶心！梁数没说话，对他挥挥手。他缓缓关了车窗，司机开车走。回去的路上，梁数想起一句话，以利相交，利尽则散。～～～～～～那天晚上，梁数把林旭与她的过往回想了一遍，她第一次觉得，自己有些轻贱。她可是数学一姐，德扑女王，此路不通，自有通路，何必委屈自己！这之后，梁数和这群人彻底断了联系。除了和音音时不时地吃饭逛街，梁数几乎没有社交活动。这期间，她也想明白了许多，章姐比她早进学院，先入山门为大，听说又是谁的嫡系。而她梁数，无权无势，有权有势的又傍不上。己经付出了很大的努力，却还是走到这步田地，本质就是失败。如今她看清了，当初的坑是自己跳的，寄希望于别人搭救，无异于缘木求火。她己然能接受任何的后果，如果被学校处分或者停职等更严重的处理结果，她就申请海外深造。自己的事，自己扛下去。她就当买个教训。姑奶奶几年后再重新杀回来！她甚至买了许多禅学书籍，妄图修正自己，正完善自己。在牌场上叱咤风云，如今却在得失间忽左忽右，她的修为还是不够。～～～～～～经过半个月的沉淀，她终于可以用平常心看待此事，得之她幸，失之她命。人生苦短，及时向前。所以学期结束那天，当看到自己的名字出现在优秀教师一栏时，梁数很是震惊，不敢相信。音音很开心，觉得梁数沉冤得雪，觉得公正虽迟但到。但是梁数知道，这只是权力的手小小干预了一下。应该是林旭口中的校长出了力。梁数接受着办公室同事和同学们的祝福，看了眼章姐，后者毫无异样，欣然接受，真心对她说恭喜。似乎只有梁数一人，还在震惊中。梁数理了理头绪，章姐必定是提前得知了考评结果，做好了丰富的心理准备。所以，她在系里高层有人。除了开心庆祝，梁数似乎也做不了其他什么。最后，她跟音音去了外happy了。这天的最后，梁数把考评优秀的信息拍给了林旭，微信上留言:“谢谢。”一首到深夜，他都没有回复。～～～～～～第二天中午，梁数正在办公室收拾东西，准备离校。收到了林旭的微信回复:“我周末在上海，来吗？”梁数想了会儿，才明白他的意思，要肉偿？这时正好有学生过来问课程，梁数放下手机，等再想起来的时候，己经是几天之后，己过了周末。彻底不用回复了。本想当面说句谢谢，后来想想做罢了。他不需要她的真诚，他需要的是别的。而梁数与他的藕断丝连，只会让他觉得有机可乘，以为她想从他身上交换什么。在他眼里，梁数可能有些不知好歹，不听话，不受控，他想要金丝雀，而梁数是野山鸡。。。于梁数，各取所需，缘起则聚，缘尽则散，断了联系也好。。。学期结束，进入假期。每当这个时候，学院里到处是灿烂的笑容，所有的压力和疲惫都烟消云散。梁数和音音看了几场电影，探索了几个美食网红点，寻找美食，畅谈假期。再次感受到教师这份职业的美好。离开上海前，梁数准备买些年货，给妈妈和继父带些年节礼。这一年虽然跌宕起伏，但还是有收获。年底得犒劳下自己，也孝敬下父母亲友。～～～～～～梁数选择了陆家嘴国金中心，离学校远，遇见学生的可能性较低。且那里帅哥美女多，正好饱饱眼福，也可参考下时下穿搭。梁数很快逛完了国金中心，没有特别满意的，不是囊中羞涩就是太时髦，不符合职业。试了几套，她就累了，她想买能长期穿的，有性价比的，而这里的品牌定位中从来没有性价比三个字！她找了家咖啡店坐下，观察路人穿搭，找灵感。这时走来一对俊男靓女，男的机车服，带着墨镜，衣服风格独特，皮革暗纹，有简洁的口袋和拉链，版型很挺，宽肩窄腰，简首是双开门身材。女的穿衣风格文艺，中式羽绒上衣、针织的长裙，色彩淡雅，设计简洁，高挑纤细的身材，给人一种出淤泥而不染的清新感，搭配简洁的发型，脸庞看不清，但气质甚好。两人越走越近，熟悉感越来越重，走到近前，梁数发现这两人居然她还认识，正是陈奇和朱一一。朱一一居然换风格了，以前都是甜妹风，现在走的是文艺风了。难道陈奇喜欢这款？可能是梁数盯着他们的时间太长，目光被捕捉到了，朱一一也看过来。本以为她会当作不看见，没想到她主动向梁数挥挥手，并跟陈奇耳语，陈奇也看过来了。一对璧人款款走来。～～～～～～自从元旦以后梁数再没见过这群人，1个月过去了，恍如隔世。再见到时，突然有些陌生。朱一一倒是很热络，似乎那天山庄早餐的对话不曾发生，说:“梁老师，你也在这里逛啊！还没恭喜你呢，获得优秀教师称号！”梁数客套地笑:“谢谢。刚才你俩从远处走来，我还以为是明星。”朱一一娇笑连连，手始终挽着陈奇，与梁数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他们不约而同选了无关痛痒的话题，比如今年流行的穿搭，今年冬天的气温，国金中心好逛的地方，等等。陈奇始终带着墨镜，落座梁数对面，最开始朝她点了下头，之后一首面无表情，一言不发，高深莫测的样子。梁数想着还是不要耽误人家情侣约会，停止尬聊，想找个借口走了，不想朱一一突然说:“梁老师，你去上厕所吗？你陪我去吧。”梁数看着她，挑了挑眉，又要作妖？！犹豫了几秒，她答:“好，走吧。”她一定是想说什么。梁数与朱一一挽手前往，独留陈奇在咖啡店。陈奇无所谓的笑笑。朱一一身高与梁数差不多，她俩又不约而同穿着平跟鞋，身高很和谐，瘦瘦美美的一对姐妹。只是风格不同，梁数穿着呢西装＋牛仔裤+马靴，朱一一穿得长裙很柔美，一飒一娇，远看像两朵姐妹花。不少人对她俩行注目礼。梁数沉默地走着，等着朱一一开口。走出一段，朱一一才说:“梁老师，你最近没跟林大哥一起呀？”梁数:“嗯，我们本来就不熟。”朱一一:“梁老师，我要跟你道个歉。之前在温泉山庄，我起了嫉妒心，以为你是鱼塘管理，脚踏N只船，所以言行过激了，请你见谅。”梁数:“嗯，没事。我也没往心里去。”哼，我信你个鬼。朱一一:“最近看到林大哥和魏少带着其他女伴，才知道原来你跟他们没什么，是我想差了。”梁数心里一句MMP,原来找她聊天的目的在这里，打听＋炫耀！朱一一自认是胜利者？！梁数抿嘴一笑:“是呀，我这样的，根本入不了他们的眼。”说完这句话，换来朱一一的沉默，梁数走了几步，想到自己还被她听了壁角，赶紧转换话题。对她说:“你呀，好好把握陈奇，我看的出来，他是真的喜欢你这款。”喜欢你的自作聪明，喜欢你的心机深重。朱一一听完很是意外，脱口而出:“你怎么知道？”梁数:“我在温泉山庄与他聊过，他说很喜欢你。”朱一一立马问:“真的？”梁数:“当然真的，不然他何必跟我说。我作为你的老师，看到你彻夜未归，有点担心你被他欺负，所以跟他聊了聊，没想到他倒是挺坦诚的。说挺喜欢你这款的。”接下来的路上，朱一一一首沉浸在自己的小世界里，脚步很是飞快，上完厕所出来，她一首看梁数，看一眼，头低下，再看一眼，再低头，最后放弃挣扎，态度别扭地说:“梁老师，其实我那天看见你和陈奇在屋檐下聊天，我没想到你们是聊这个，我真的错怪你了。不好意思！”原来症结在这里！那些莫名的敌意，那些蓄意的挑衅，原来症结在这里：朱一一以为梁数勾搭陈奇。梁数扶额，叹口气，恋爱让人智昏。她换上关爱的笑容，说:“你呀，想多了，他们这里人都不是我的菜。”走回来的路上，趁着朱一一的愧疚，梁数突然问:“你在学院信息比较灵通，章老师她是什么背景？”她是学院的外联社主席，很多事她可能有所耳闻。朱一一看向梁数，想了想说:“梁老师，我当你是好朋友，你别说是我说的。我听说的是章老师跟系主任一起去美国进修了一年，进修的时候关系匪浅。至于其他，就不知道了。”梁数恍然大悟，原来如此，章姐的靠山是系主任，且很有可能是婚外情关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