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是方才,这奴婢才用了那么点手段就让他差点缴械。
若眼前人是敌国奸细,只怕在床榻上便能取了他的命!
“一个贱婢,跟爷闹什么脾气,滚出去!”
秦昭坐回桶内,背对她,极力平复急躁的呼吸。
怜香不敢多留,三两步跑到门边拉开房门跑了出去。
秦昭仰着脖子,随后将手探入水中,于水波起伏中恣意纾解。
又命人换了桶水,重新沐浴,秦昭穿衣去了书房。
阿福早就回来,在书案上雄赳赳的来回走着。
秦昭取下竹筒,翻出里头的短笺,是楚翎羽的字迹,说的是前两日在西北一处深山中发现绝影的踪迹。
绝影的脖颈上仍有三根寸长银针。
是以才会在战场失智,将他摔下马背。
也万幸,绝影无事,也不知那数月,它在山中如何度过的。
这日之后,东跨院与前院相安无碍。
西北那边严峰抵达后,按照大公子的吩咐直接去大牢内提出杨贺。
杨贺看着严峰,忍着浑身伤痛,哑声道,“严侍卫,你不是回京了?”
“吃了这么多苦,还想着替别人遮挡真相呢,杨贺,咱们一起上阵作战,出生入死,都是将军麾下的人,昔年的雄心壮志都被你喝到狗肚子了?”
杨贺一愣,硬声道,“别跟我打这种牌,人就是我杀的。”
“马夫给将军的马匹下药,差点害死将军,这事儿你是知晓,他是最有利的证人却死在你刀下,你说说怎么就这么巧,”严峰继续逼问。
杨贺扭头。
“你那相好的,可不止你一个姘头,为何不叫旁人去杀,偏是你,说你蠢你还真蠢上了。”
“你什么意思?”
杨贺喘着粗气,血红着双眼瞪着严峰。
“意思就是你许就是个冤大头!”
一句话将杨贺心底的英雄气概全部抹杀。
端午前,严峰从西北赶回。
他按照秦昭所说,提出杨贺,只不过这人是个刺儿头,一门心的护着相好的,咬定就是他杀了马夫。
至于账册,不出所料,账房先生和衙署那边的太爷果然乱了阵脚。
严峰将出纰漏的几本拓印了回来,交给秦昭。
只翻看几面,秦昭墨眉微拧,修长指节叩了叩册上某处,“你既已当着他们的面誊抄了此份,这些人再不敢乱做手脚,剩下的事就是要查清楚军粮这一路都经了谁的手。”
“属下这就去查,另外,还有件事,杨贺写下认罪书后没几日,属下发现那歌姬便不见踪影,花楼的妈妈说数日前杨贺已给她赎身,准备娶她为妻。”
秦昭问,“歌姬是在杨贺入狱前离开?”
严峰回,“是。”
“继续找,另外差人将杨贺分开关押,有任何风吹草动便于管控。”
秦昭向来敏锐,洞察于毫末,那歌姬可能是整件事的串联者。
找到她,许多事也就能问的更详细。
严峰出门,看到廊庑下站着的婀娜身影,客气道,“香姨娘,又来给大公子送糕点了。”
怜香白玉般的脸颊带着笑,“我做了两份,这份是给你和几位侍卫的。”
“不敢不敢,香姨娘这是折煞我们了,”严峰赶紧推辞。
这位香姨娘心思细腻,之前瞧到大公子多吃了几口栗子糕,便学了来,每隔两日便做上一些。
起初大公子不吃,全部赏给他们。
被香姨娘看到,还以为他们也爱吃,竟做了两份。
数日的相处,严峰觉得这位姨娘心灵手巧,最重要的,总默默做事从不多说。
门后,秦昭听着温温柔柔的女声,没来由的烦躁。
果然擅于心机,倒是会笼络人心,如今连他的侍卫也被蒙蔽。
侍卫打开门,怜香抬眼,看到紫衣锦袍的俊美男子,立即上前想帮忙。
“不是不用再做,我不喜甜食,”秦昭脸色不快。
怜香心里一抽,杏眸里仍含笑,“那大公子喜欢什么口味,奴婢都能学。”
“什么也不喜,”他凉薄扫了她一眼,浑似有些厌恶。
怜香如今看得开,她与主家就是云泥之别,自己要做的便是极尽可能的对他好。
唯有如此,秦夫人才不会过分为难她。
弟弟在外才能安心读书。
她才能按月领到二两银子。
怜香收拾好心情,根本不受他影响,温顺的帮着推轮椅,“奴婢煮了些艾叶包,稍后给大公子泡泡脚。”
秦昭蹙眉,刚要说不必,余光瞥到她白皙的手背上点点红痕。
似是被烫出来的。
不由眸色一暗。
不多时,院内掌灯,树影窸窣晃动,多了几分初夏的闷热。
浓云卷舒,伴随陡来的狂风,便急急落了场大雨。
空气里都是泥土清新的气息。
怜香自痊愈后,金枝便调去了偏院,如今东跨院又只有她一个女子。
她捧着铜盆,从廊下过时,衣裙半湿,曲线微露。
待入了卧房的门,莹润的脸蛋上亦满是雨水。
秦昭坐在桌前,握一杯瓷盏,茶香袅袅。
“大公子,您如今虽能行走,可到底是伤了根本,除了要固本培元,平日也少不了泡足,”说着,她便将铜盆放在他靴子边。
秦昭捏着茶杯的手用了几分力气。
怜香自顾道,“泡足可疏通筋脉,对您身体好。”
随后挽袖帮他脱靴子。
秦昭双脚定定,或因是女子双手柔软,叫他一时失神。
待靴子与水袜褪下,露出脚背上的伤口,怜香神色微变。
这男人身上到处是伤口,包括肩背小腹亦有不少刀枪剑戟的痕迹。
层层交叠的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