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世间的分手要怎样一个结局才能称得上圆满?
你准备了仪式感满满的告别,才发现原来我们早已经分别。
站了许久,陆诗琪默默转身离开。
她想,彭娇说的对,自己的确不该再打扰他们。
陆诗琪离开后,陈叔才抬眼看向诊疗室门口,眼中情绪复杂。
……
陆诗琪回到家,疲惫无比的洗着脸。
水花扑在眼前,她睁开眼,眼前突然像近视一样变得模糊了起来。
她使劲眨了眨眼,影像不模糊却昏暗起来。
她知道这是郑医生说的,肿瘤扩大,压迫到了视网膜的表现。
陆诗琪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想笑一下,嘴角却弯不上去。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将嘴角上扬,伸手触摸镜子里那个自己,安慰道。
“别怕,做完手术就好了。”
“别怕,你可以的。”
即便胃痛又反胃,陆诗琪还是勉强逼自己喝下清粥。
将家里的灯开到最大,她拿起画笔,继续画画。
画完一话,她就把稿子发给林海,又打电话道歉:“林哥,稿子的线条可能有些问题,要麻烦你修一下了。”
林海心里不安,忙问:“怎么了?”
陆诗琪一边画一边说:“我现在些手抖,可能画得潦草了些。”
她不想再说过多惨状,刻意轻描淡写眼睛的事。
林海忙说:“好,你放心,我肯定给你修好。”
挂了电话,陆诗琪才发现自己真的在手抖。
是害怕。
她是真的害怕没有时间了。
城市另一边,一家超市里。
陈叔一边买东西,一边打电话。
电话那头彭娇恳求道:“趁我爸妈还在,总要先订婚,他们才放心我在国内。”
陈叔没说话,彭娇连忙又说:“我请柬都做好了,只请几个人,不会打扰你工作的。”
陈叔皱着眉,心里烦躁。
但彭娇的父母是他的恩师,他的确不想让恩师担心,便淡淡应了:“可以。”
陈叔路过生鲜柜,见橙子新鲜可爱,突然想起这是陆诗琪最喜欢的水果。
他下意识的拿袋子装了起来。
见他同意,彭娇又笑着说:“我国内也没什么朋友,不如把夏小姐也请来吧。”
听到彭娇的话,陈叔拿橙子的手顿住了。
想起最近没有再出现,也没有联系自己的陆诗琪。
他突然说:“请柬给我,我去送。”
第二天陈叔特地准时下了班,拿着请柬去找陆诗琪。
他打开车门,后座上放着他昨天买的橙子。
“等等!”
正准备离开,彭娇从后面跟上来。
“阿城你也顺便送送我嘛。”
见她打开副驾驶的门要坐上来,陈叔立刻厌烦的阻止:“我说很多遍了,不能坐我的副驾。”
彭娇动作一僵,想起那天坐在这里的陆诗琪,嫉恨一下涌上。
但她不敢触怒陈叔,只好说:“好嘛,我一时忘记了。”
将彭娇送回家,陈叔带着几分自己不知道的急切驶向陆诗琪家。
到了门口。
他拿出钥匙正想开门,又顿住了,他敲了敲门。
“是谁?”陆诗琪的声音传来。
“陈叔。”
过了好一会儿,门才打开。
天还没黑,屋内却开了全灯,亮得吓人,陈叔有些诧异。
陆诗琪站在门口,微低着头,局促无比:“你怎么来了?”
陈叔进门,把橙子放在茶几上。
他发现陆诗琪把画画的工具从书房搬到了客厅,还开着电视,吵吵闹闹。
陆诗琪看不清陈叔的神情,只能装作正常的去给他倒水。
陈叔淡淡道:“不用忙,我只是来给你送请柬。”
陆诗琪心里一咯噔:“什么……请柬?”
“我要订婚了。”
一切突然静了,电视机突然没有声音,这一刹陆诗琪以为自己的世界失去声音。
见陆诗琪不说话,陈叔把请柬放在桌上。
然后又忍不住关了几盏灯,说:“灯光太亮,对眼睛不好。”
说完,他就有些怔然的闭了嘴。
气氛有些沉默,陆诗琪扯出一抹笑:“演唱会那天你没来,挺可惜的,听说eason这次唱了你最喜欢的富士山下。”
陈叔心中一震,他根本不知道演唱会的事。
他皱了皱眉,记下这件事。
“请柬我送到了,你记得来。”
看着陆诗琪不说话了,陈叔莫名的烦闷,还有些说不出的不悦,转身准备离开。
“陈叔——”
陆诗琪突然开口叫住他。
陈叔脚步顿住,转过身,只能看见陆诗琪垂下头的身影。
“什么事?”
他看不清她的表情,只是却听出了她声音的颤抖。
“你会记得我吗?”
似乎没头没脑的一句话,陈叔却感觉心上被打了一拳。
他攥了攥拳,转回身,装作平静的换鞋,没有回答。
陈叔离开了。
陆诗琪却过了好久才回过神,望着请柬时心口密密麻麻的痛也好像才反应过来。
切开橙子,牙已经痛得咬不了,她还是拿了一瓣含在嘴里,吸吮那一点汁水。
橙子汁没入喉咙。
“好甜……”她笑了,轻轻说。
陈叔离开后,陆诗琪住了院。
离动手术还有三天,她把平板拿到医院,拼尽全力的画着大结局。
——黑猫的毒白兔治不了,黑猫趁白兔睡着了,带着自己的剑离开了。
他只给白兔留了一句话:明年今日,总会再见。
将最后的结局发给林海,陆诗琪登录自己从没发过状态的网站账号,发了第一条大概也是最后一条状态。
“送给大家最后的结局,希望明天一切都好。”
做完这一切,她好像再也没了力气。
明明还想再去看一眼陈叔,身体却沉重的只能闭上眼睛。
傍晚,护士查房的时候,却发现怎么也叫不醒陆诗琪了,立刻焦急的去找医生。
“郑医生,病人昏迷了!”
郑施予给陆诗琪检查过后,心情沉重:“没办法,只能提前动手术了。”
另一边,陈叔在自己桌下缝隙找到了那张门票。
他问了护士,知道陆诗琪的确在他请假那天来找过他,当时‘接待’她的,就是彭娇。
他看着门票,心口窝着火。
这时,他的电话突然响了,是个陌生号码。
他一接通,那边便焦急的说:“你好,请问陆诗琪她现在怎么样?”
“你是谁?”
陈叔心中突然涌起不安。
“我是陆诗琪的编辑,昨天她给我发了稿子后,我就联系不上她了。”
“她平时绝不会这样的,你告诉我,她是不是病发了?”
陈叔心口一突:“病发是什么意思?”
“你不是她的丈夫吗?”林海吃惊道,“你不知道她得了肿瘤?”
陈叔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挂的电话,他不愿相信陆诗琪会得这个病,可脑海里又不断想起她越发苍白消瘦的身影。
如果是真的,她为什么不告诉自己?
陈叔起身脱下白大褂,准备去找陆诗琪。
就在这时,办公室的门被敲响了。
一个陌生护士打开门,着急道:“傅医生,急诊科还有空出来的手术室吗?”
“怎么了?”
“我们有个病人突然昏迷了,可是脑科的手术室都是满的。”
陈叔查了查:“手术二室是空着的。”
“太好了,我立刻通知郑医生。”护士松了口气,“那姑娘挺可怜了,得了脑癌,拿药,做化疗,都是自己一个人。”
“如今做手术了,身边还是没一个人陪着,也不知道能不能熬过这一次。”护士又叹口气,“那待会还麻烦您给签一下手术室同意单。”
陈叔无奈,只能答应。
因为医院每个科室的手术室只能本科室的医生签同意单。
等待过程中,他打着陆诗琪的电话,却一直没人接。
心中不安渐生,他眉头深锁。
很快,之前的护士拿着单子来了。
“傅医生,病人已经推进病房了,这是手术室同意单。”
陈叔接过单子,条件反射的往下一翻。
手便直直僵在半空。
同意书上方贴着的患者照片,赫然是他熟悉的面容。
而签名处,写着他不敢相信的三个字——陆诗琪。
“傅医生?”
看陈叔还没签字,护士有些着急的喊了他两声。
陈叔回过神,有些僵硬的签了字。
“太好了,我立刻通知郑医生。”护士松了口气,“那姑娘挺可怜了,如今做手术了身边还是没一个人陪着,也不知道能不能熬过这一次。”
护士拿着手术同意单匆忙的走了,陈叔怔怔的站在原地,脑海里不停地回荡着刚才护士说的话。
就在这时,彭娇走了过来。
“阿城,三号急诊室的病人已经转到普通病房去了。”
听到她的声音,陈叔突然想起了她和陆诗琪第一次碰面的时候。
他有些冷淡的问:“你还记得那天陆诗琪的单子上开的什么药吗?”
彭娇愣了一下,心跳突然有些加快,脸上的表情有过一瞬间的不自然。
“就是消炎药啊,怎么突然问这个?”
陈叔眼神微沉,转身往拿药的地方去。
“既然你不肯说实话,那我自己去查。”
彭娇骤然攥紧手里的文件,指骨用力到泛白,心中升起一抹怨气。
看着前面利落离开的背影,她还是咬牙追了上去。
“是吉非替尼!”
陈叔脸色瞬间阴沉下来,他太清楚这是什么药了。
原来从那个时候起,陆诗琪的身体出了问题,他身为丈夫,却一直都不知道。
“你当时为什么要骗我说她是普通的感冒?”
“她不想说,我选择配合她,有错吗?”
彭娇的话并没有说错,陆诗琪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告诉他这件事情。
陈叔没有再理会彭娇,而是朝着手术二室走去。
他想要第一时间知道陆诗琪的身体情况。
走廊的长椅上坐着不少神色焦急的家属,陈叔也不知道是不是被他们的情绪感染了,心中也升起一抹沉闷来。
陆诗琪的肿瘤大概已经很严重了,所以才会出现昏迷的情况。
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手术一室的门已经打开,医生笑着对围上了的家属说‘已经没事了’。
陈叔看着家属激动的样子,心里的沉闷又深了几分。
就在这时,急救科的一名同事朝他走过来。
“傅医生,有个手术可能需要你去主刀。”
他的语气有些着急,陈叔犹豫了一瞬,还是点头去了。
在换手术服的时候,同事将病人的情况快速的跟他说了一遍。
手术并不难,但是需要很娴熟的手法。
进入手术室,陈叔的精神瞬间变得高度集中,之前的沉闷好像不存在一样。
完成手术已经是一个小时之后。
陈叔简单的和家属说了一些注意事项之后,换上白大褂来到手术二室。
他刚止步,手术室的门就从内打开了。
郑施与看到走廊上的陈叔,连忙走上前。
“傅医生,今天真是谢谢你了,不然我这台手术没法做。”
“郑医生,陆诗琪现在的情况怎么样?”
郑施与只当他是医生对病人的例行关心,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她的情况有些特殊,从检查出来到现在不过短短一个月,就已经急速恶化,这次手术并没有完全切除肿瘤,我不确定她能不能醒过来。”
陈叔怔住,心头骤然间升起一抹烦闷。
他没再说话,郑施与也没有时间在这里闲聊,赶紧让护士推着陆诗琪去病房。
担架床从自己身前推走,陈叔能看到的只有陆诗琪青白的脸色和煞白的唇色。
晚上,陈叔拿出手机,拨出一个电话。
电话很快就被接通了。
“彭老师,你可以跟我推荐一个擅长脑外科的专家吗?我想找您帮一个忙。”
电话那边的人是彭文柏,彭娇的父亲,也是陈叔的恩师。
他像是刚起床,手机里传出了窸窸窣窣的穿衣服的声音。
“我正好有两个朋友是擅长脑外科的专家,是需要他们回国帮忙动手术吗?”
陈叔只不过说了一句话,彭文柏就把他的想法猜到了。
陈叔‘嗯’了一声,随即说道:“我有一个……朋友。”
他突然顿住,不过一瞬他又继续说道:“她得了脑肿瘤,情况不太乐观。”
“我等会把电话发给你。”
事关人命,彭文柏没有任何犹豫,立刻答应了下来。
“谢谢老师。”
“你这孩子,怎么老是这么客气?”
说完正事,彭文柏就提起了不在身边的彭娇。
“阿城啊,娇娇现在在你身边,还要麻烦你多费点心思照顾她了。”
“老师放心,我会的。”
只要彭娇做的事情不过分,他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去计较。
挂断电话后,陈叔立即给那两个专家打了电话。
他们没有拒绝,但表示现在忙,要过几天才能过来,到时候会联系他。
陈叔坐在办公室,看到了那张还放在桌上的演唱会门票。
想起那天陆诗琪颤着声音问自己的样子,他的眼神暗了暗。
夜里九点,陈叔来到了陆诗琪的病房。
病床上的人呼吸很轻,身上连着各种线和管子,好像随时会离开这个世界一样。
像当初领结婚证那样,离婚也是在一个不明媚的早晨。
明明还是工作日的早上八点,办理处外便排起了长队。
可这么多人里,陆诗琪发现,自己和陈叔还是排在了第一。
九点,大门打开,两人坐在了婚姻登记员面前。
登记员检查过证件后,照规矩提问:“你们是为了什么离婚?”
陈叔淡淡道:“性格不合。”
陆诗琪看着桌上交出去的结婚证,垂下眼睑:“……没有感情了。”
那个‘了’字,萦绕在她舌尖,似乎想制造一种假象,骗自己陈叔曾对她有过感情。
登记员听多了这种理由,见陈叔不停看手表,皱眉问:“有急事?”
陈叔微怔:“抱歉,我十点还有个手术。”
登记员看看两人。
一个冷漠无比,一个心魂垂死。
他叹着气收起表格:“那行吧,离婚冷静期三十天,三十天后,你们准时一起来领离婚证,逾期就会撤回离婚申请。”
办理完,也才九点十八。
陈叔习惯性的为陆诗琪打开副驾驶的车门,陆诗琪迟疑了一步,停下了。
“你快去医院吧,我自己回去就可以了。”
陈叔只犹豫了一瞬,便关上车门,干脆的说:“行,我先走了。”
尾气喷在陆诗琪脚边,她目送陈叔远去,鼻尖酸楚不已。
她深吸一口气,想要压下泪意,这时,一滴鼻血却滴了下来。
砸在地上,一滴又一滴。
怎么也止不住。
“怎么回事……”她有些慌乱,无措的蹲在路边,仰着头。
直到用完一包纸巾了,仍是无用。
陆诗琪只好匆忙打车去了医院。
南城第一附属医院,脑科。
陆诗琪拿着重新拍的片子,她攥紧手看着郑医生紧皱的眉头,像一个被套上绞刑绳的可怜囚徒。
好半天,郑医生才轻声道:“我们可能要把化疗的时间提前。”
陆诗琪怔住了,喉咙发紧:“提前多久?”
“明天,你做好准备。”
陆诗琪从诊疗室出来,视线茫然的看着走廊的白光灯。
灯光冰冷而刺眼。
好半天,她松开手里紧攥的处方单,对自己说:“别怕,做完就好了,别怕……”
深吸一口气,她振作起来,拿着处方单去一楼缴费。
缴费处。
陆诗琪看着缴费单上的四千八的金额,手有些抖。
这只是一个月的口服药药钱,后续还有化疗费和手术费……
交了钱,她心情沉重的拿着处方单和缴费单去排队拿药。
黄色的等候线站满了面带愁容的人。
陆诗琪捏着单子,正要排队,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
“你到医院做什么?”
她僵硬的转过身,果然是陈叔。
他一身白大褂,面色不太好。
陆诗琪手下意识的将单子往后藏:“没什么……”
这时,一个清脆女声插嘴:“傅医生,请问她是?”
陆诗琪这才看到他身边还跟着一个同样穿着白大褂的漂亮女医生。
她对陈叔的态度亲昵自然,正好奇又堤防的看着自己。
陆诗琪的心无端一沉。
却听陈叔淡然回:“我的前妻。”
“是……”陆诗琪怔在原地,心口一瞬的疼,她低下头喃喃道,“我们离婚了。”
即便还没拿到离婚证,在陈叔心里,他们离婚了。
女医生眉头一挑,却是上前一步,伸出手来:“你好,我叫彭娇,是阿城的助理医生。”
她亲热的叫他阿城……
“你好……”陆诗琪怔然的伸出手,这时,一个推着轮椅的中年男子着急的路过,没注意撞了她一下。
陆诗琪拿在手上的单子散了一地。
“这是什么?”彭娇捡起了地上的处方单。
陈叔搬走的十天后,陆诗琪的稿费发了下来。
5089.5,有零有整。
看着稿费,陆诗琪惆怅的叹了口气,随即反应过来又打了自己一下。
她想了想,给林海发了消息:林哥,最近有零单子可以接吗?
没一会儿,林海打来电话,开口就问:“出什么事了?怎么缺钱了?”
陆诗琪沉默了一下,没有隐瞒:“我长了个肿瘤,是有些缺钱。”
她声音平静,像在讲一件小事。
刚开始知道这个消息时,她感觉天都塌了,但到现在她已经接受了命运给她的一击。
人活在这世上,总会受些挫折。
但无论如何,都只能往前走。
林海脑袋一懵,喃喃着:“怎么会这样?”
陆诗琪笑了:“其实还好,现在医学这么发达,只要积极面对,总能治好的。”
“可是……”可是那是癌症啊!
她没有卖惨,林海却感觉鼻尖一酸。
一个人积极的活着,似乎再多的同情都是不尊重。
林海答应下来:“我尽量给你找钱多的单。”
挂了电话,陆诗琪心上轻松了些许,她算着存款,只有三万不到。
之后,林海果然给她找了好些钱多事少的活。
这天林海给了单子后,又有些疑惑的说:“还有件事,有个女人跑来杂志社说要见你。”
“她说,是你妈妈。”
陆诗琪怔住了。
……
见面的地点约在一家陆诗琪很喜欢的餐馆。
陆诗琪穿了一件最体面的衣服,或许是想告诉要见面的人,自己过的还好,她不要担心。
陆诗琪走进书店,见到的却是一个面带焦虑的中年女人。
或许世上真有血缘相通,见到她的第一眼,陆诗琪就确认了。
是她。
她的母亲。
两人相对坐着,陆诗琪有些恍惚的看着眼前的女人。
她不知道说什么,只说了句:“你好”。
女人不断找着话说。
“你……你过的还好吗?”
“应该还不错吧,你是个漫画家,有房有车的,听说老公还是个医生,应该赚的很多吧。”
五岁以后,陆诗琪就再也没见过这个女人。
只有在外婆零星的言语中,知道她又再婚了,又生了孩子。
陆诗琪偶尔会想,她还记不记得她的第一个孩子呢?
会不会在下雪的日子,她也担心过那孩子穿得暖不暖?
外婆去世后,陆诗琪就再也没了她的消息。
可如今见到了,她面色疲惫憔悴,却完全没有要关心那个被她抛弃的孩子的意思。
她不像个寻亲的妈妈。
陆诗琪垂下眼,轻轻问:“您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我……我儿子,不,你弟弟得了肝癌。”女人抓住陆诗琪的手,眼泪就下来了。
她絮絮叨叨,惶恐着急。
“他才十五岁啊,你救救他吧。”
“我实在借不到钱了,我只要十万,你肯定有的吧!”
“我求求你,我求求你!”
这就是家人,可以为了救另一个人的命想尽办法。
可是……
陆诗琪眼神黯淡,轻轻说:“我离婚了,而且,我也得了癌症。”
女人愣住,然后丢开她的手,面色扭曲起来。
“我是你妈,我生了你,找你借十万,你居然说这种话!你还是人吗?!”
陆诗琪攥紧衣袖。
“我真的没什么钱……”
“啪!”
猝不及防的一巴掌,打得陆诗琪懵了,耳朵都是嗡嗡的响声。
“还癌症,你怎么不说你快死了!”
女人又指着陆诗琪骂了很久,直到被一个电话叫走。
陆诗琪呆呆坐了很久,才站起身离开,她没有坐车,就这么漫无目的的走在路上。
走着走着,眼泪就糊了满脸,喉咙却发不出声。
哭得像五岁那年被抛弃的小孩。
“滴!滴!”
背后突然响起车喇叭声,陆诗琪愣愣转头,随即慌张抹去眼泪。
陈叔从车窗探出头,诧异皱眉:“你在哭什么?”
一切突然静了,电视机突然没有声音,这一刹陆诗琪以为自己的世界失去声音。
见陆诗琪不说话,陈叔把请柬放在桌上。
然后又忍不住关了几盏灯,说:“灯光太亮,对眼睛不好。”
说完,他就有些怔然的闭了嘴。
气氛有些沉默,陆诗琪扯出一抹笑:“演唱会那天你没来,挺可惜的,听说eason这次唱了你最喜欢的富士山下。”
陈叔心中一震,他根本不知道演唱会的事。
他皱了皱眉,记下这件事。
“请柬我送到了,你记得来。”
看着陆诗琪不说话了,陈叔莫名的烦闷,还有些说不出的不悦,转身准备离开。
“陈叔——”
陆诗琪突然开口叫住他。
陈叔脚步顿住,转过身,只能看见陆诗琪垂下头的身影。
“什么事?”
他看不清她的表情,只是却听出了她声音的颤抖。
“你会记得我吗?”
似乎没头没脑的一句话,陈叔却感觉心上被打了一拳。
他攥了攥拳,转回身,装作平静的换鞋,没有回答。
陈叔离开了。
陆诗琪却过了好久才回过神,望着请柬时心口密密麻麻的痛也好像才反应过来。
切开橙子,牙已经痛得咬不了,她还是拿了一瓣含在嘴里,吸吮那一点汁水。
橙子汁没入喉咙。
“好甜……”她笑了,轻轻说。
陈叔离开后,陆诗琪住了院。
离动手术还有三天,她把平板拿到医院,拼尽全力的画着大结局。
——黑猫的毒白兔治不了,黑猫趁白兔睡着了,带着自己的剑离开了。
他只给白兔留了一句话:明年今日,总会再见。
将最后的结局发给林海,陆诗琪登录自己从没发过状态的网站账号,发了第一条大概也是最后一条状态。
“送给大家最后的结局,希望明天一切都好。”
做完这一切,她好像再也没了力气。
明明还想再去看一眼陈叔,身体却沉重的只能闭上眼睛。
傍晚,护士查房的时候,却发现怎么也叫不醒陆诗琪了,立刻焦急的去找医生。
“郑医生,病人昏迷了!”
郑施予给陆诗琪检查过后,心情沉重:“没办法,只能提前动手术了。”
另一边,陈叔在自己桌下缝隙找到了那张门票。
他问了护士,知道陆诗琪的确在他请假那天来找过他,当时‘接待’她的,就是彭娇。
他看着门票,心口窝着火。
这时,他的电话突然响了,是个陌生号码。
他一接通,那边便焦急的说:“你好,请问陆诗琪她现在怎么样?”
“你是谁?”
陈叔心中突然涌起不安。
“我是陆诗琪的编辑,昨天她给我发了稿子后,我就联系不上她了。”
“她平时绝不会这样的,你告诉我,她是不是病发了?”
陈叔心口一突:“病发是什么意思?”
“你不是她的丈夫吗?”林海吃惊道,“你不知道她得了肿瘤?”
陈叔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挂的电话,他不愿相信陆诗琪会得这个病,可脑海里又不断想起她越发苍白消瘦的身影。
如果是真的,她为什么不告诉自己?
陈叔起身脱下白大褂,准备去找陆诗琪。
就在这时,办公室的门被敲响了。
一个陌生护士打开门,着急道:“傅医生,急诊科还有空出来的手术室吗?”
“怎么了?”
“我们有个病人突然昏迷了,可是脑科的手术室都是满的。”
陈叔查了查:“手术二室是空着的。”
“太好了,我立刻通知郑医生。”护士松了口气,“那姑娘挺可怜了,得了脑癌,拿药,做化疗,都是自己一个人。”
“如今做手术了,身边还是没一个人陪着,也不知道能不能熬过这一次。”护士又叹口气,“那待会还麻烦您给签一下手术室同意单。”
陈叔无奈,只能答应。
因为医院每个科室的手术室只能本科室的医生签同意单。
等待过程中,他打着陆诗琪的电话,却一直没人接。
心中不安渐生,他眉头深锁。
很快,之前的护士拿着单子来了。
“傅医生,病人已经推进病房了,这是手术室同意单。”
陈叔接过单子,条件反射的往下一翻。
手便直直僵在半空。
同意书上方贴着的患者照片,赫然是他熟悉的面容。
而签名处,写着他不敢相信的三个字——陆诗琪。
“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挺好的。”
陆诗琪的声音有些沙哑,脸色还是难掩的虚弱苍白。
郑施与好像看出点什么,留下一句‘你们聊’,就离开了。
他走后,陈叔仍然定定的看着陆诗琪。
良久,在陆诗琪快要受不住这个强烈的视线的时候,他开口问:“为什么要瞒着我?”
“你工作忙,再说,我这病就算告诉你也没用……”
陆诗琪的声音越来越低,说道最后陈叔基本听不清了,但这并不妨碍他明白她话里的意思。
他脸色微沉,声音带着一股冷意。
“陆诗琪,那个时候我还没有提离婚,我身为丈夫,竟然是最后一个知道你生病的人。”
相亲的时候,他虽然说了他不会碰感情,但这并不代表他不会尽一个丈夫该尽的责任。
他承认,他因为工作的原因回家时间少,很少关注陆诗琪,但这不代表她可以瞒他这么重要的事情。
陆诗琪看他生气,连忙说道:“你放心,我不会纠缠你的,医药费我会自己付。”
陈叔的脸色瞬间黑了下来。
“陆诗琪!”
这是结婚以来陈叔第一次这么失态,陆诗琪一时之间也有些无措,不知道自己哪里惹到他了。
她默默的往被子里缩了缩,不敢去看陈叔的眼睛。
“等我们领了离婚证,你再说这种撇清关系的话也不迟。”
陈叔脱口而出的话让陆诗琪本来苍白的脸色又添了几分惨白,她突然就倔强起来,看向他的目光决绝。
“那就不麻烦傅医生了。”
陈叔皱起眉头,他也意识到自己刚才的话有些不妥,但他张开嘴还没来得及解释,就被陆诗琪的话给堵了回去。
“急诊科应该很忙吧,傅医生不用守在我这里,我累了,想要休息了。”
“那你好好休息,有事可以打我电话。”
陆诗琪没说话,陈叔的脸绷的紧紧的,一股异样的情绪弥漫在心间。
他转身离开病房,而看着他背影的陆诗琪则是鼻尖一酸,眼角泛起一层湿润。
既然已经决定离婚,已经决定跟喜欢的人在一起,为什么还要对她这么好?还要给她希望?
情绪波动再次引起头疼,陆诗琪紧咬着唇,一如往常的熬过这一波疼痛。
疼痛渐渐消失,一股倦意涌上心头,她闭上眼睛,睡了过去。
不知道睡了多久,一道着急的声音叫醒了她。
陆诗琪睁开眼,看着一脸焦急的陈叔,有些茫然。
他为什么会在这里?
“陆诗琪?”
“嗯。”
看她意识还算清醒,陈叔松了一口气。
他来的时候发现陆诗琪眼睛是闭着的,以为她又陷入昏迷,连忙叫醒了她。
“怎么睡了?”
听到这个问题,陆诗琪有些疑惑的看了他一眼。
睡觉还能是因为什么?
没有得到回答,陈叔微微皱了皱眉。
他又问:“怎么不说话?”
“累。”
“累。”
陆诗琪的声音很虚,看得出来她真的很累,陈叔抿紧唇,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两人就这样对视着,谁也不说话。
直到病房里另外一个老奶奶去外面散完步回来了,她的亲人问她晚上想吃什么的时候,陈叔才想起,陆诗琪一个人住院,怕是没人给她送吃的。
“你想吃什么?”
陆诗琪愣了一下,摇头后又点了点头。
见状,陈叔紧紧的皱起眉头。
“什么意思?”
又摇头又点头,到底想不想吃?
“想吃排骨粥。”
陆诗琪轻声说着,眼底染上一抹希冀。
其实她并没有胃口,但是人在生病的时候总是会渴望别人对自己关怀备至,更何况这个人是她喜欢的人。
她暗暗告诫自己,只能奢求这么一次,因为她不想让陈叔觉得自己是一个舍不得放下的人。
“我去给你买。”
不过是排骨粥而已,这有什么难的?
陈叔起身离开医院,来到外面街上。
医院门口不远处就有粥铺,是专门为了病人开的,但是他看了一下菜单,并没有排骨粥,而且里面的卫生也不算好。
陈叔无法忍受这里的脏乱,拿手机导航去了另一家粥铺。
那家距离有点远,等他买了回来的时候,已经是四十分钟后了,而陆诗琪已经再次睡着了。
陈叔叫醒她,并且把她扶起来。
他应该很少这样伺候人,喂粥的动作带着明显的笨拙。
陆诗琪第一次觉得排骨粥这么好喝,也不知道老板是不是放多了糖,她总觉得甜的厉害,好像甜到了心里。
阿城竟然给陆诗琪喂粥!
病房外,彭娇站在走廊上,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一股嫉妒的情绪迅速窜进她的身体里,撕咬着她的心脏,一下又一下的疼着。
她有些仓惶的转身,离开了这里,而病房里的二人丝毫没有察觉到。
但回到急诊科没多久,彭娇就看到陈叔回来了,她立刻换上一副惊喜的表情,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阿城,你去哪里了?给你打电话也不接。”
她之前给他打了两个电话,有一个是在走廊上打的,她看着他拿出手机,却只是看了一眼,没有接。
陈叔微微皱了皱眉,他最不喜欢的就是别人过于干涉他的私事,明明以前的彭娇也不经常问,为什么现在每天都要问这些。
他内心不愉快,回答的语气就会过于冷淡。
“有事。”
彭娇被这两个字噎住,她不敢继续追问下去,心里却更加嫉恨陆诗琪。
如果不是她,阿城又怎么会忽略自己到这种地步?
陈叔没有关注她的感受,因为急诊科很快就忙了起来。
好像是郊区的一伙小混混打了群架,不知道是谁动了刀子,现在急诊科的走廊上坐着一群由民警看管的少年。
大部分的伤势都不重,只是皮外伤,但是有两个人被捅了两刀,现在已经因为失血过多快要陷入昏迷了。
陈叔果断的下了决定:“先救这两个人。”
彭娇作为助理医生,这个时候就显示出用处来。
两人从大学起就一直相互配合,在这方面的默契不是别人可以比的。
看着这一幕,其他急诊科的同事在忙完后不禁有些感慨。
“彭医生和傅医生看上去好般配呢。”
“我还听说他们两个要订婚了。”
平时跟彭娇走得近的护士连忙将自己之前得到的消息说了出来。
订婚?
大家的眼里顿时迸发出八卦的光芒。
陈叔作为急诊科最有前途的人,向来都是各位护士眼里的男神,现在竟然要和刚回国的彭娇订婚?
刚做完急救的陈叔听到他们的话,脸色瞬间冷了下来。
办公室里,他看向彭娇,冷声问:“订婚的事是你传出去的?”
彭娇的脸色微变,眼底闪过一丝慌乱。
“我……我只是之前不小心提了一句。”
陈叔的脸色不仅没有因为她的话好转,反而更差了。
“我不是说过,不要让别人知道吗?而且你之前也说过,订婚的事只会有我爸妈和老师师母知道。”
“阿城,我们很快就会订婚,以后也会结婚,不过是提前让别人知道了而已……”
彭娇的脸色微白,嘴唇颤抖着。
难道她就这么见不得人吗?订婚这种事情为什么要藏着掖着?她就是要告诉别人,陈叔是自己的,其他人不要在打这个主意。
难道她错了吗?
陈叔看她的眼神就知道,她根本不知道他生气的点在哪里。
他有些悲凉的闭了闭眼,将眼底所有的情绪都掩下去。
“彭娇,你什么时候才能学会尊重我的想法?”
彭娇怔住,眼底充斥着茫然无措。
她不明白,自己到底是哪里不尊重他了?
她愣愣的看着眼前的人,突然发现在她缺失的这几年时光里,陈叔已经变了,不再是以前那个会无条件无理由的迁就她的人了。
“订婚的事你我心知肚明,我不希望以后在医院听到这种话。”
陈叔神色冷淡,他当时答应订婚只是为了应付老师和师母,不是因为爱。
彭娇呆呆的望着他,眼泪决堤成海。
陈叔没有再说话,而是直接离开了办公室,那两个伤比较重的少年需要住院,急救科这边需要他去交接。
614病房。
陆诗琪看着出现在自己床边半天不说话的彭娇,大概能猜到她的目的。
果然,她听到彭娇开口了。
“陆诗琪,你放过阿城好不好?我们马上就要订婚了。”
这话说的好像是陆诗琪在纠缠陈叔一样,让她不禁皱起了眉。
她冷声问:“你什么意思?”
彭娇冷笑一声,继续说道:“急诊科有多忙,你和阿城结婚几年应该知道,他现在碍于你还是他的妻子,把休息时间全部都安排在你身上,晚上都不回家了,每天都睡在休息室。”
陆诗琪愣了一下。
自从醒来后,她已经不止从一个人那里得知,陈叔守着自己的事情,之前她一直半信半疑,总觉得向来以工作为重的陈叔做不出这种事情。
现在看来,应该都是真的,否则,彭娇的反应不会这么大。
陆诗琪刚想说,他们很快就可以领结婚证了,又突然想起,因为自己的昏迷,之前提交的离婚申请已经过期,要想离婚,只能重新去申请。
“再说了,你这病又治不好,何必再拖累他?放手才是你们最好的选择。”
陆诗琪紧抿着唇,脸色白了几分。
病房里的那个老奶奶却是听不下去了。
“你这小姑娘怎么说话这么难听?”
彭娇一脸怒意的看向那个老奶奶。
“我说的是事实,阿城根本不爱她,他爱的是我!”
老奶奶冷哼一声,语气中带着一抹嘲讽。
“听你这意思,那个阿城也不是什么好男人,有了妻子还在外面沾花捻草,不知羞耻。”
“你!我不跟老人计较。”
彭娇脸色微变,但她还穿着护士服,在医院里不方便弄出什么大的动静来,只好恨恨的瞪了一眼陆诗琪。
唐静如气冲冲的走进郭氏集团。
张荷阿姨转发了一条新闻给她,她才知道言深哥哥宣布结婚了!
她倒要来看看,那个狐狸精是谁。
她一定要划烂那张脸!狠狠扯掉头发扒光衣服丢到大街上!
唐静如踩着高跟鞋走得飞快,没想到刚刚拖了地,水还没干透,她脚下一滑差点摔倒。
“啊!!”唐静如尖叫道,“哪个不长眼的想害我!”
郭氏集团的员工都认识唐静如,知道她刁蛮不好惹,纷纷躲远了。
只有陆诗琪毫不知情,依然干着活。
唐静如四处看了看,很快发现了她:“那个清洁工,是你拖的地吧!给我过来!”
陆诗琪抬起头:“在叫我吗?”
“对!跪下,把地上擦干!”
陆诗琪皱了皱眉。
见她没动,唐静如更气了:“听不懂人话吗!刚才我要是摔了,一定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陆诗琪看着她:“首先你得说的是人话,我才能听懂。”
“你!!”
“还有,这里明明放着‘正在清洁,小心地滑’的提示牌。”陆诗琪说,“你是看不懂汉字吗?”
唐静如没想到,区区一个清洁工都敢跟自己叫板!
“你居然指责我?信不信我现在就开除你!”
陆诗琪反问道:“你开除我?你哪位?”
唐静如骄傲的回答:“我是言深哥哥的未婚妻,唐静如!”
我还是郭天军的妻子呢。
不过这句话,陆诗琪只在心里说。
唐静如这架势,分明就是来撕逼的!
陆诗琪现在要是自爆身份,唐静如肯定会手撕了她。
她得罪不起这位千金小姐。
“喂!”唐静如吼道,“清洁工,你现在知道我是谁了吧!哑巴了?”
“噢,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今早郭总公开婚讯,新娘好像不是唐小姐呢。”陆诗琪微微一笑,“所以你现在什么都不是。”
这完全戳到唐静如的痛处。
“新闻是假的,言深哥哥不可能娶别人!我们的婚约,是郭叔叔生前就订下的!”
原来如此。
难怪唐静如这么有底气。
“加油,”陆诗琪忽然拍了拍她的肩膀,“希望你早日夺回属于你的位置。我看好你。”
郭太太这个位置,她坐着还嫌烫。
要是唐静如能上位,她开心还来不及!
“啊?”唐静如被她的反应搞懵了,一脸奇怪的看着她,“你支持我?”
“我非常极其以及特别的......”
陆诗琪的话还没说完,唐静如欣喜的冲她身后挥挥手:“言深哥哥!”
郭天军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
陆诗琪浑身一僵,慢慢转过头去。
她有些心虚,更多的是害怕。
刚才她的话郭天军应该听到了,惹他不高兴的下场......很惨的。
郭天军往那一站,都是不容忽视的矜贵气质,脸色难看至极。
“言深哥哥,这个清洁工差点害我摔跤,还跟我顶嘴,你得帮我教训教训她!”
陆诗琪垂下眼,紧张的咬住下唇。
“你想怎么教训?”
“让她跪着,把我的鞋和地上的水都擦干净。”
郭天军看向陆诗琪:“听到没有?”
“听到没有,快!”唐静如狐假虎威的。
在郭天军面前,她没有说“不”的资格。
陆诗琪应着:“好。”
她拿来干净的抹布,跪在地上仔细的擦着唐静如的鞋子,大理石地砖倒映出她狼狈的模样。
唐静如得意的笑了。
看着陆诗琪弓着的后背,郭天军冷哼一声,心头蓄着满满的怒火。
多少人想成为郭太太,她倒好!嫁给他很委屈吗?
就算她觉得委屈,那也只能受着!
郭天军从她面前走过,皮鞋还故意踩住她的抹布,碾压着她的指尖。
陆诗琪没有缩回手,任由他踩着,希望这样能让他消气。
“言深哥哥,你真的结婚了吗?”唐静如像个跟屁虫似的追过去,“可是,你答应过郭叔叔娶我的......”
这门婚事,是张荷唆使父亲为他定下的,因为张荷和唐静如的关系很好。
昨晚......张荷就是想让唐静如爬上他的床,没得逞!
郭天军对她根本没有感情。
“是,我答应过爸,”郭天军懒得搭理她,“你可以去找他理论。”
唐静如:“......”
这不就是让她去死么!
“还有,你没资格对我的员工指手画脚。”
唐静如气得跺脚,在言深哥哥心里,她还不如刚刚那个清洁工!
总裁专用电梯合上,将唐静如挡在外面。
......…
下班时间。
外面下起倾盆大雨,加重了陆诗琪的工作量。
她搞完卫生,累得腰都直不起来。
而郭天军排场十足,范嘉给他撑伞,司机为他开车门。
他和她,从来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他看了陆诗琪一眼,对范嘉低声说了句什么。
“太太,郭总他......”范嘉走过来,咳了咳,“让您走路回家。”
开车都要半个小时,下这么大雨,陆诗琪又没带伞,就这么走回去的话......会感冒发烧的。
“好的。”她点点头。
面对陆诗琪的淡然,范嘉忍不住说道:“其实我觉得,太太您可以适当的示弱,跟郭总求求情。”
她只是笑笑。
一味的低姿态,也换不来郭天军的一丝丝怜悯,他只想看她越惨越好。
陆诗琪把帆布包往头上一顶,冲进了雨幕里。
帝景园。
郭天军站在阳台,望着在大雨中的陆诗琪。
她的衣服打湿了,勾勒出姣好的身材曲线,玲珑有致,隐约可见里面的内衣。
他眸光一暗,这女人是故意的吗!
越看越火大,郭天军抓起外套下楼。
别墅门口。
陆诗琪刚冲进屋檐下,恰好张荷从里面走出来,两个人迎面撞上。
“哎哟喂,我这把老骨头差点散架,”张荷瞪了她一眼,“新来的吧!这么冒失!”
“不好意思。”
道了歉,陆诗琪准备离开,张荷却拦住了她,上下打量着。
“管家,你找这么年轻貌美的狐狸精待在帝景园,是想做什么?还是......郭天军让你这么干的?”
“张夫人,这是我们太太。”管家提醒道,“帝景园的女主人。”
张荷的表情立刻变了:“是你?原来那晚就是你捡了漏!”
她费尽心思才找到机会,在郭天军的水里下了料,想让唐静如爬上他的床,结果全部都给眼前这个女人铺路了!
陆诗琪没听懂:“捡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