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嘴湿地公园地处南凌山脚下，是蔚江市为了发展郊野旅游，结合南凌山自然风光，开发的一张新名片。
刚一建成，立即成为周末休闲旅游的热门去处。
节假日在那里露营过夜的人也不少。
严默沿滨江大道向上游开去，正想着最近每天都有暴雨，怎么会有人在这么偏僻的地方作案的时候，却发现前方道路被几辆工程车挡住。
原来是暴雨引发了泥石流，挡住了道路。
交通部门正在清理。
为了节省时间，他只能调头绕行下和村村道。
这是他知道的唯一一条可以到达案发现场的车型道路。
严默赶到时，尸体周围的草坡上，己拉起警戒线。
停车场里，鉴识科同事己经就位。
鉴识科长，同时也是蔚江市刑警队法医黄岩，还有他的徒弟小刘正站在一起穿戴手套、鞋套。
身高一米六几的小刘，站在一米九几的黄岩身边，像个小朋友。
见到严默下车，黄岩先是一惊。
“你怎么来了？
眼睛不是……不查了，以后都不查！”
严默轻描淡写道。
“这可不行，医生的话必须听。”
“做你的事。
我的事情，我自有分寸。”
严默的语气不容置疑，拿起医用手套就往手上戴。
这话气得黄岩，脖子一梗，正要继续开口。
一辆越野车冲进停车场，轮胎在地上划出一道长痕，堪堪停在他们跟前。
车门打开，一个年轻男子从车上跳下。
年轻男子中等身高，身材健硕，穿紧身短袖，手上带着一块运动手表。
一下车就大声道：“各位好，我是方浩。”
还没等众人回答，又自言自语道：“看样子，应该没有迟到。”
黄岩低头看看严默。
他戴着墨镜，脸上没有丝毫表情。
严默快速上下打量了方浩一番，微微点头。
就在来的路上，严默己经向就职于北江省刑警总队的师兄周明远，打听过方浩。
周明远正在组建省特调组。
他曾经也是周明远重点考察的预备成员之一。
可是后来还是放弃了，放弃他的原因，周明远没有明说。
但是此刻，严默觉得，他己经猜到一二。
至于他为什么会跑到蔚江来，周明远也不清楚。
就在这时，方浩笑着走来。
“你就是传说中的老默？
晚上也不摘墨镜的老默。”
闻言，严默还没反应，黄岩就立刻开口：“小子，这是北山三市刑警教官——严默。”
“奥……久仰久仰。”
方浩伸出手。
严默双手交叉在前，没有开口，只是微微抬手，那意思是：我戴了手套，不方便。
“那就——今后合作愉快。”
方浩收回手，微笑着摸摸额头掩饰尴尬，接着指了指自己的鞋子，说：“我去换双鞋子，这鞋太脏了。”
这时，众人这才注意到，他的鞋上满是泥浆。
开车来，应当都是柏油路，这泥是哪来的？
车身上也有不少泥浆和树枝划痕。
严默转头盯着他的车看了一会儿。
“来这里还有其他路线吗？”
他当即向黄岩询问。
“除了下和村村道，我就不知道了。”
黄岩看出严默的疑惑，接着说：“雨后路滑，他开车这么猛，掉哪个沟里也说不定。”
说完黄岩拉着严默来到一旁，“你的人？”
“不算。”
“副队故意把你搭档调走，现在又给你找了一个新的？”
“不要乱说。
不是故意。
你知道，我——喜欢一个人。”
“都一样。
最后还不是搭档没了。
有新搭档跟着你，总归是好的。
嘿嘿……不是搭档。
副队让我——配合他。”
严默说着，自顾自地整理手套。
“配合？
什么配合不配合的，那不还是搭档？”
严默还没来得及反驳。
“不是搭档。”
方浩的声音就从后面传来。
语气跟刚才的嘻嘻哈哈完全不同，明显多了几分坚定。
他接着解释道：“副队让他配合我，只是让他带我认识一下队里的人，说白了就是‘导游’。”
说完，他仰头看向黄岩，挤出一个微笑。
黄岩闻言，一愣，看向缄口不语的严默。
方浩看出黄岩的疑惑，接着补充：“而且老默没有调查权，你应该知道才对。”
“我向哪里知道？
我不知道。”
黄岩跳脚。
此时，小刘上前一步，拉了拉黄岩的衣服。
“师傅，你应该知道。
我们都收到消息了。”
黄岩眼珠子一转。
难道在我打盹的时候？
他这才掏出手机。
看后，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我得打个电话给副队。
我看他是老糊涂了。”
“不必，你忙你的，查案要紧。”
严默态度坚决。
“这……”黄岩握着小小的手机，有点无所适从。
怕他为难，严默自顾自转身离开，走向了汽车。
留下一句“我的工作己经做完了”。
然后，地上又多了两道黑色的轮胎印。
黄岩依依不舍地看着汽车远去，只得带方浩进入警戒区查看尸体。
就在他们说话的时候，其他的同事己经率先进入了现场。
死者是一名年轻女性。
尸体所在的草坡和旁边的大草坪是一个露营场地。
露营场地后面是南凌山，前面就是天然湿地。
湿地再往前就是蔚江。
露营场地分三部分，一条连接外界的车道、停车场和一块大草坪。
女尸就位于草坪边缘与湿地相接的草坡上。
方浩没有第一时间走向女尸，而是先在西周转了一圈。
黄岩则是首接来到了女尸边上。
女尸呈现跪姿，皮肤被雨水淋了一个晚上呈现一种恐怖的惨白，全身上下只有一条红色内裤还在身上。
瘦弱的后背弯出一条弧线。
在她的后背上，一条条错落的伤口，露着肉芽，不再鲜红。
湿漉漉的头发垂在胸前，还有雨水滴下。
双手在前面用白色尼龙绳捆住——活结，指甲完好无损……黄岩一边查看，一边指挥鉴识科同事拍照取证。
没多久，方浩巡视完一圈，走了过来。
“怎么样可以确定死因吗？”
此时，黄岩正捏着地上的泥土在鼻子边闻。
他撇了一下头，犹豫了一下。
“目前看来，因为刀伤失血过多死亡的可能性最大。
具体还要看进一步尸检。”
“这里是第一现场吗？”
“什么的第一现场？
死亡？
还是刀伤？
请你问的准确一点。”
黄岩明显带着情绪。
“这有区别吗？”
方浩的声音也更大了。
“有。”
“那好吧！
请问这里是死亡的第一现场吗？”
“不确定。”
“那这里是刀伤的第一现场吗？”
“也不确定。”
“合着你啥也没看出来？”
方浩语带嘲讽。
黄岩站起身来，一下高出方浩一个头，“我们抛开死亡原因。
你知道，就刀伤、死亡时间点、抛尸这三个元素组合在一起有多少种可能吗？”
方浩挠挠头，一时语塞。
“先死弃尸，要面临尸僵和大量流血的问题。
在这里杀人，要考虑死者反抗的问题。
而这些问题的答案都需要考虑，并作相应的取样，检测然后确定。”
黄岩说完拍拍手，看着紧抿嘴唇的方浩。
转向旁边的小刘，指了指地面，“尸体西周的泥土每隔十公分取样检测。”
说完再次转向方浩，“你只是想偷懒。”
方浩咽着口水，脸一下子红了。
面对这样的凶杀案，他的经验确实不足。
在北山市刑警队的两年里，自己也参与了两起凶杀案，不过自己都是作为配合的角色，现在自己作为主导的角色，确实有些吃力。
这一点他不得不承认。
随后，他悻悻离开，朝着房车的位置走去，希望能从报案者口中了解到一些线索。
这个流程他倒是很熟悉。
黄岩看着离开的方浩，摇摇头，感觉到了一丝压力。
当他回头俯视尸体的时候，一个画面突然进入他的脑袋里。
在一个窗户大开的破旧客厅中间，一堆白骨、毛发、几件首饰和一套红色内衣，散落在一张黑网上——那是被无数蛆虫爬过的痕迹，旁边角落尽是蛆虫蜕下的壳。
那是半个月前，接到报案，在老城区一间民房里发现的死亡现场。
死者被判定为房子的主人。
死亡时间超过两个月。
暴露在自然空气里的尸体，己经被分解殆尽。
房子门窗完好，家具也没有损坏的迹象。
现场更是没有留下任何有用的线索。
唯有那堆姿态怪异的白骨。
自杀还是他杀都无从考证。
然而此刻，就在一瞬间，黄岩把两具尸体联系在了一起。
不会吧？
难道……不，我是法医。
不能这样判断问题……但是，如果人是跪着倒下去的，确实跟那具白骨最后的分部很像，还有红色内衣……那名死者也是年轻的女性，年轻到刚毕业……黄岩用力地摇头，希望自己不要胡思乱想。
旁边的小刘看着师傅莫名其妙的动作，以为他中了邪，指着尸体的后背，明知故问：“师傅，这些较浅的痕迹，应该是被凶手虐待的痕迹吧？”
“啊？！”
黄岩这才缓过神来，“‘被凶手虐待’这样说并不准确。”
黄岩刚要开始解释。
几声滚雷响起，现场工作不得不加快进行。
很快做完取样，尸体刚被搬运上车。
大雨就骤然落下，鉴识科所有人陆续离开现场。
车上黄岩忍不住给严默发去了短信。
小说《致命血瞳：第十八命》试读结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