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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2024-04-20 15:35:37 编辑:ouyang

我叫赵甲第
我叫赵甲第
作者:烽火戏诸侯作者
主角:赵甲第
频道:现代言情

对李青瓷和宋雅女来说,生活给她们上演了一幕比三流电影还要荒诞的场景。先是跟两位异性乘坐一趟动车组在同一个房间,然后跑出来一位能把狗带上火车的大侠,这位大侠丝毫不顾及两位美女的感受,跟她们下铺两位应该早就熟识的家伙大谈他是如何跟乘警斗智斗勇,如何冲破重重防线最终得以胜利会师。他不仅绘声绘色,唾沫四溅,还不忘没有一丁点儿公德心地在公共场合抽烟。关上门后四人房间顿时烟雾缭绕,把两位乖乖女熏得不轻,联想到这位百分百没有买票的好汉脚底下躺着一条土狗,李青瓷和宋雅女连出声抗议的想法都没有,生怕下铺三个无法无天的陌生男人一怒之下把她们给那个啥了。

李青瓷天生逆来顺受,韧性出色,否则她一个对理科毫无兴趣的女孩也不可能只是因为父辈的要求就考上上海交大数学系,可她的同伴做惯了千金小姐,忍了长达十分钟的煎熬后终于偷偷给准男友发了一条求救短信。男人嘛,不用来英雄救美就太可惜了,宋雅女喜欢称之为资源最大化利用。

不到三分钟,她那位校草级别的准男友就带着三个死党一起杀将过来。才拉开房门,这位准男友就狠狠皱眉,因为处处顾及宋千金的感受,他这杆从小学就抽上中华的老烟枪硬是没敢在交往后说自己抽烟,结果现在一看到烟雾翻滚妖孽无数的房间,被气得不轻,那感觉就像这三个王八羔子把他连小蛮腰都没搂上的女人某个第一次给夺去了,感觉很玄妙,也很糟糕。他打架不擅长,很有斯文公子哥的风范,但身后几个死党之所以能跟他一起厮混到今天,除了差不多层次的家庭背景,最主要靠的就是他们不计后果的跋扈。这几位从小到大都张扬惯了,初高中时代也没少跟专业混混和痞子取经,打架是拿手活。

宋雅女悄悄从被子里探出脑袋,松了口气,说实话虽然跟两位异性“同居”将近十个钟头并不美妙,但她心底对他们第一印象还不错。其中一个属于在她视野里一辈子被自动过滤的角色,这类男孩既不能靠脸蛋吃饭,也不至于长得太对不起党和人民。至于另一个,连眼界极高的宋雅女也承认那是一位无可挑剔的异性,起码他的皮囊比她众多玩完暧昧就丢的准男友们都来得扎眼。躲在被子里静观其变的她现在还清晰记得他第一眼看到她们时候的警惕和冷漠,就像一头骄傲的雄孔雀在审视两只小母鸡,这让宋雅女当时就一阵不舒服。她内心祈祷差不多能算翻山越岭、跋山涉水才拿到准男友资格的韩鲲可以狠狠揍他一顿,把他的皮囊像戳气球一样戳破,否则宋雅女还真怕自己把持不住对“美”的追求,最后沦落到倒追那头可恶的雄孔雀,那她十几年积累出来的英名就毁于一旦了。

韩鲲之前来过一回,意思是跟下铺两位哥们换位置,因为他一想到有两个爷们要睡在她们下铺就浑身不自在。一个是他正在苦苦追求的未来女朋友,另外一个更是被他偷偷视作性幻想对象的校花,这里头玄机太多了。奈何下铺那两人中长着一张软饭脸的家伙一口回绝,没有丝毫回旋余地,折了他不少面子,现在一肚子怨气怒火杀过来,竟然发现还有个叼烟逗狗的疯子!韩鲲被局长父亲熏陶得相当灵光的脑子也呆滞了好几秒,然后冷笑道:“滚出去抽烟。”

除了跟土狗玩耍的牛人,宋雅女心目中气质阴柔的美型男在抽完一根烟后就此罢手,只是偶尔弯腰摸一下土狗的脑袋。那条不起眼的草狗也有灵气,每次都会抬起脑袋亲昵愉快地出声。宋雅女刚好睡在他斜对面的上铺,无意间看到他看狗的眼神,那叫一个温柔,跟他看她们两位美女简直就是天壤之别,这让感觉比狗还不如的宋千金气得牙痒痒。而搁哪儿都引不起风波的某男则悠闲地翻阅一本封面不太雅观的杂志,时不时啧啧称叹,估计是为杂志里某位胸器堪比凶器的花瓶女喝彩。这厮长相平平,戴着一副很土老帽的黑框眼镜,配合浏览十八禁画面的神情,很宅很猥琐。不过他身材匀称,穿着从头到脚没啥可以为形象加分的名牌,还算干净清爽,咧开嘴偷笑的时候牙齿雪白雪白,让人误以为他一天要刷七八次牙。见到韩鲲一伙人气势汹汹赶过来,逗狗的大侠继续咂巴咂巴那根两毛钱一根的中南海,睡下铺对面的家伙更是眼皮都没抬一下,他只好笑着放好宝贝杂志,起身道:“兄弟不好意思,我们这就去洗手间抽。烟瘾上来了扛不住,见谅。”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可韩鲲来这里就没打算息事宁人,没有点硬背景,绝不可能在九月初浩荡学生潮中给身边朋友都安排在同一趟动车组邻近的软卧;再说了,他来自藏龙卧虎的首都附近的一个市,好歹也是京津圈子里的一员,韬光养晦虽没学会,京津大少们众多的事迹倒是听了不少,好不容易出了京津圈子,那见到的还不都是外地人?他凭啥占着理的事情还要隐忍不发?于是韩鲲没有丝毫善罢甘休的意思,乘胜追击道:“呦,还能带这么大只的宠物上车,哥们您真牛逼,老子怎么也是省部级的大官吧?”

“真会开玩笑,我们这就撤。”一照面就退一步想要息事宁人的家伙仍然一副人畜无害的笑脸,起身踹了脚把狗带上火车的猛人,然后给坐着纹丝不动的死党使了个眼色,想要把退让的低姿态做足。

“顺便把东西搬了吧,我不想再见到你们,否则你们又是抽烟又是带这种烂土狗的,后果会很严重的。”韩鲲语气不善道。

本来已经起身的家伙听到韩鲲的威胁后笑脸不变,只是又坐了下去,然后躺到床上继续翻看杂志,气定神闲。

韩鲲一时半会没能领会这个软蛋的意思,愣在当场。最喜欢凑热闹的宋雅女已经坐起来,唯恐天下不乱。起先她对下铺那位貌不惊人的同志相当不满,一个男同志咋可以如此懦弱呢!正失望没有好戏可看,没料到韩鲲出言威胁后反倒爆发出一点火花。她朝对面的闺蜜李青瓷眨了眨眼睛,示意她准备看好戏,却发现这妮子睁大水灵眸子往下斜视,如果宋雅女估测没错,正是平庸男位置。宋雅女愣了一下,青瓷这位唐山一中所有学弟眼中的仙女学姐莫非下凡了?

“关门放狗!”把狗带上车的彪悍人物笑眯眯地道,显得有些阴沉刁钻。

其实他跟魁梧一点都不沾边,一米六出头的残废身高,头发锃亮,跟上海滩三十年代的流行发型一样。在宋雅女和韩鲲这伙千金小姐和公子哥眼中眼前这三人分明是三个世界的货色,一个是肯定能让不少花痴癫狂的大校草,一个是估计还没牵过女孩子手更别说摸过女人胸部的宅男,剩下的遛狗哥则是十足的混混圈中不显眼的散兵游勇。

“放你妈逼的狗!”韩鲲身后一个身高鹤立鸡群的家伙怒道,玩世不恭那是他们这种富家少爷的专利,哪轮得到这种不入流的小痞子在两大美女面前乱蹦乱跳。

“我既没抽烟也没带狗,你们要打要闹随便,别磕坏我床底的行李就成。”看情色杂志的家伙很不仗义道。

李青瓷微微皱眉,重新缩回被子。

优渥的物质生活没有养成她自负的性格,只是让她亲眼见证许多市一级权贵们深刻鲜明的闹剧,很多例子让她明白一个道理,男人的薄情和寡义是一对双胞胎,对兄弟寡义的男人不管表面上如何对女人关怀备至,在危难关头都会暴露出薄情的本质。她当然没有对下铺那位应该也是赶去南方上学的男生一见钟情,她只不过是感兴趣一个并不惹人注意的同龄人如何能看懂一本德语杂志。李青瓷一直在思考他是能看懂文字还是只在跳跃式关注情色图片,现在一看他的寡义,李青瓷连用来打发时间的仅剩一丝的好奇也烟消云散。

“对,今天这事跟八两叔没关系,狗是老子带来的,烟是麻雀给老子的,这事我们两个扛下来了,你们也别跟老子废话,一起上,老子一只手掀翻你们全部人!”站起身比韩鲲矮半个头的瘦竹竿极有担当,口出狂言,朝韩鲲一伙人比了比中指。

两伙人互相对骂半天最后散伙那是校园最常见也是最不成气候的对峙,这种无聊事绝不可能当着两个美女的面发生,所以韩鲲一伙很干脆利落地冲上去,而那位满嘴跑火车一开始就吹得差点让宋雅女以为他是中国版007的仁兄,非但没有让宋雅女刮目相看地一只手干倒全部人,反而被韩鲲一伙给“轮”了。唯一能端上台面的就是他被人踩的时候咬着牙一声不吭,可见本事没有,幸好还算有些骨气。

而某位不仗义不厚道到了极点的家伙甚至很“善解人意”地帮忙关上了房门,然后继续在李青瓷的鄙夷眼神中老神在在地阅读杂志,似乎连起码的唇亡齿寒的道理都不懂,天真地以为不会殃及池鱼。单亲家庭长大的李青瓷尤其憎恶薄情寡义又没脑子的男人,所以她翻过身,来个眼不见为净。终于,很大部分注意力都在某个人物身上的宋雅女观察到那家伙轻轻卷了卷袖口,有动手的意思。她似乎跟睡下铺的男人是一路货色,根本没有要提醒“自己人”的意思,只是没心没肺静静等待着某人的一击。

“别‘嫩’出血。”宋雅女听到下铺平庸男说了句很莫名其妙的话,接下来也没有给她咀嚼琢磨的时间,就看到相貌和气质都出类拔萃的雄孔雀突然出手,一把将躺在地上挨揍的可怜虫往后一拖,然后面对出手最狠的一位哥们就是一记很漂亮的膝撞。动作迅猛这点宋雅女一下子就看出来了,力道恐怖宋雅女瞧是没瞧出来,可在学校打架从没听说吃亏的高壮校友一下子就蹲在地上呜呜咽咽,宋雅女立即明白下铺这只公孔雀不是绣花枕头,对于学生来说已经绝对是练家子级别的棘手角色。第二个想要替同伴出头的倒霉蛋的一记勾拳很不意外地被他格挡住,还被还以肘击,整个人就跟荡秋千一样侧面飞过去砸在宋雅女床铺护栏上,吓了她一大跳。

四个人一下子倒了一半,韩鲲后退几步,苦苦支撑的面子让他没有跑出房间,但他再傻也知道就算把自己搭上了也不够对方塞牙缝,他怎么能预料到这个长得比小白脸还像吃软饭的人妖是个扎手货。现在进退两难了,他一肚子苦水啊。就在韩鲲骑虎难下的紧要关头,和事老又出现了,那个总是一脸如沐春风带着憨厚笑容的家伙放下杂志,先踹了一脚遛狗男的屁股,道:“没死就爬起来。”然后笑着望向韩鲲,道:“你看,我们的人在地上给你们踹了半天,你们气也出了,是不是大家都退一步,海阔天空嘛,怎么样?不打不相识,就当交个朋友,这事就此了过。”

韩鲲涨红着一张脸也不吭声,带着伤兵残将退出去,寻思着正面冲突不太能占便宜,就走背后捅刀子路线。可就在此刻,那个笑面虎又微笑着说道:“如果我没记错,你们是在隔壁车厢的04房间吧,有空我会带着这条来福去你们那串串门,你们可千万别让乘务员知道我有条狗。”

韩鲲心一紧,知道他这是在用潜台词敲打自己。无比羞愤却束手无策的韩鲲耻辱性撤退,自我暗示这仅仅是战略性转移,等下把所有人召集起来再来个东山再起一雪前耻。

“操,我果然在没家伙的状态下只有百分之十的战斗力,要是有家伙在手,早灭了他们。”遛狗男也就后背和屁股被踢得多一点,所以并没有鼻青脸肿。他坐在地上,揉了揉土狗的耳朵,一点没事儿模样地自我陶醉道:“幸好我及时护住了脸,英俊潇洒的容颜才得以保全。”

“你个二逼,不嫌丢人?”武力值和相貌呈现惊人正比的公孔雀没好气道,语气不善,却还是丢给那草包一根烟。

“别抽了,有女孩子在,都识相点。”拥有笑面虎和平庸男双重身份的年轻人不温不火道。

而他浅浅淡淡一句话,武力值哪怕放到真正大混混世界也算不俗的孔雀男和抗击打能力同样变态的遛狗好汉竟当真毫不犹豫地停止抽烟动作,一个把火机放回口袋,一个把香烟夹在耳朵上。

李青瓷和宋雅女都是一惊,她们都不笨,否则也不可能以全省前四百名的优秀成绩考上国内名牌学府,终于知道原来这个看上去最平庸也是人品最垃圾的家伙才是三人团体的真正核心。回想韩鲲之所以能成为他那个圈子的核心人物,靠的不仅仅是他在首都任职每次回到唐山市都能让市长级别官员嘘寒问暖的父亲,还因为他有名列前茅的成绩、不错的脸蛋和极佳的体育天赋。可见任何一个圈子,不管是凤头还是鸡头,都必然有其过人之处。宋雅女是胆战心惊,生怕下铺那头笑面虎迁怒于她,而李青瓷则重新恢复对他适度的好奇。当一个年轻人表现出与年龄不符的城府和隐忍时,会让像她这类心智早熟的女孩格外感兴趣。

宋雅女最担心的事情终究是发生了,那个深藏不露的家伙站起来,轻轻敲了敲她的护栏。她情不自禁缩了缩,心中念头竟然是如果逃不掉被侮辱糟蹋的结局,还是让那头骄傲的公孔雀来吧。

“美女,对不住了,抽烟是我们不好,也不怪你搬救兵喊人。这条来福是我养的,是不该带上车,我就想问一下你们,你们要是能忍受是最好,不能接受我就让豹子带洗手间去。”年轻人依然是略带讨好的含蓄语调,根本谈不上侵略性,甚至还有些跟美女讲话的腼腆拘谨。

宋雅女背部紧贴墙壁,起初如临大敌,可等她鼓足勇气正视那张刚好高出床铺一个头的脑袋,不知道为何他每说出一个字宋雅女就轻松一分,也许是他长得实在太有安全感,跟穷凶极恶的危险分子太不搭调,完全就是她众多暗恋者中默默无闻的一位,仿佛好不容易今天逮着一个机会能够跟心目中的女神吐露心扉,紧张而青涩。

所以宋雅女恢复校园女王本色,妩媚一笑,很诚实道:“不能接受!”

“滚去洗手间。”他挠挠头,低下头又踹了遛狗男一脚,可怜被兄弟为女人插了一刀的哥们只好灰溜溜地打开门,观察有没有敌情。在出门前重色轻友的家伙终于还是有点良心,朝幸灾乐祸的孔雀男道:“给豹子两包烟。”

“谢八两叔!”那家伙欢天喜地揣着两包中南海,带着土狗一溜烟飞奔了出去。

“叔,我今晚候着他们。”孔雀男沉声道。

“不用,他们没阴我们的胆量。一群好孩子,跟我们不一样的。”不敢再多看宋雅女一眼的年轻人轻笑道,在不用面对美女的时候,他的表现要沉稳得多。

“嗯,他们是喜欢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的好学生类型,跟叔你是不一样。”孔雀男笑容迷人道。

“死远点,别仗着学习成绩好就跟我划清界限,我那所大学虽说只是上海市三流,但好歹也是野鸡大学中的战斗鸡。”年轻人躺在床上跷着腿笑骂道。

“听口音,你们也是唐山人啊?”宋雅女讶异道,“还有,那个谁,他们怎么都喊你叔?”

“嗯,我们是曹妃甸那边的,是你们肯定没听说过的一个小村子。至于为什么他们喊我叔,都是辈分的关系,我家这方面在村子里比较占便宜,很多结了婚的大叔见到我一样得喊叔,害我过年的时候少捞很多红包。”他微红着脸笑着解释道。他这个伪乡镇出身的标准宅男对一般美女都是敬畏如虎,不过超出美女平均线的水灵白菜,他偶尔也会鼓足勇气发挥出同样超出水准线的实力,如果能侥幸碰上可以让他一见倾心的极品,他甚至能爆发出令人发指的作战水平。很可惜,上铺斜对面那更水灵一些的文静女孩,离这种让他天雷勾动地火的境界还差了点,否则天晓得一个被床上战争片和情色影视小说毒害出“有码也如无码,纯情等同放浪”境界的宅男在精华作祟下,会对良家妇女做出啥勾当。

“你好,我叫宋雅女。”宋雅女大大方方探出身子朝下铺伸出手。

“我叫赵甲第。”他犹犹豫豫伸出手,口齿含糊不清,宋雅女百分之百没听出赵甲第这么个不常见的名字,然后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天人交战,最终羞涩道:“我绰号八两,朋友都喊这个。”

宋雅女其实也不是真想知道赵甲第的名字,只是表个态而已,不过总算听清了“八两”这个绰号,又是一笑,躺回被子望着天花板道:“第一次听说这个外号。”

八两兄憨憨一笑。

“叔,转性了?怎么今天一点都不狂野奔放呐。”孔雀男无比纳闷发了条短信。

“也不是在村子里,没主场优势,不想被打脸就得扮猪吃老虎,现在网络上主流小说里主角都这么干的,想要三妻四妾就得能装能骗,霸王硬上弓那一套不管用。”赵甲第悄悄回复一条。

“这两个妞需要那么复杂吗,你上铺那个甩点钱,我上铺那个整出些您最擅长的沧桑故事,还不就手到擒来了?”孔雀男撇了撇嘴又回复过去。

“叉你妹,老子没你那张人妖脸,而且老子的故事也不是随便拿出手的,那是杀手锏!现在我们身上加起来扣除学费和生活费也就四五百的闲钱,你倒是甩甩看?”赵甲第咬牙切齿地按键。他手里头是一只有些年数的破诺基亚,丑是丑,但经摔,跟小强一样生命力顽强,就算丢茅坑里捞上来晒一晒照样还是一条能发短信能打电话的好汉。

公孔雀一阵无语。

赵甲第突然抬头,看着李青瓷若有所思的精致脸庞,等她察觉到他在打量她,便立即缩了回去。

赵甲第摸了摸脸,轻声自言自语:“该不会这闺女识破咱的真面目了吧,那可就别怪咱败类一回了,在赵家村,咱那可是响当当刨绝户坟、爬寡妇墙、碰上对头管杀不管埋的大恶人啊。”

 


熄灯后李青瓷和宋雅女都没有睡踏实,大概还有七八个钟头的车程才能到达目的地,如果不是赵甲第长相谈吐都过于人畜无害,李青瓷和宋雅女一定会选择硬撑一个通宵。到了凌晨一件衣物都没脱去的李青瓷已经睡去,江湖人称夜店小女王的宋雅女熬不过吃夜宵的惯性,就轻轻爬起床,没敢开灯,生怕让下铺两位雄性牲口见到她穿睡衣的水灵模样就变禽兽起来。

她套上外衣,拿上钱包和手机,悄悄下床,打开门,却看到辛辛苦苦不去惊扰的两位牲口就坐在走廊椅子上。那个拽得跟太子哥一样的帅哥在很有味道地吞云吐雾,而那位没有啥杀伤力的八两兄则继续捧着那本德语色情杂志,一脸津津有味。等宋雅女出了房间,骄傲孔雀男依然抽着一根三毛钱不到的中南海,斜眼都没瞥一下加上幼儿园已经在学校“傲娇”了整整十五年的宋雅女,倒是赵甲第赶紧把杂志收起来,友善打招呼,充满解释意味:“怕豹子嫌烟少过来讨烟抽,吵到你们,加上我和麻雀都是第一次出远门,睡不着,就干脆在这边聊天了。”

宋雅女内心感慨这位八两兄真是憨厚小伙子啊,于是强行把破坏她形象的打哈欠欲望压下,问道:“车上卖夜宵吗?”

“有,八号车厢,离我们这节车厢不远。”赵甲第笑道,视线迅速在眼前美女身上扫描了一遍,甚至没敢在她娇好的胸脯和修长的美腿上多停留一秒钟。“不敢说校花级别,到了大学最不济好歹也能混个系花头衔。”赵甲第内心给出评估分数,“能有七十五分了。”

对八两兄来说,及格线以上的美眉都是值得呵护的,七十五分以上的白菜都是需要尊重的,至于八十五分以上,则是需要不顾死活不顾差距也要上去啃一口的。在赵甲第自认为不沧桑无故事的将近二十个春秋里,只追求过一个八十五分以上的女神,然后在别人看来堪称鸿沟的巨大差距面前,那个英语永远是年级垫底的傻子被甩得七荤八素,成了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的经典反面事例。

字典里从没有谢谢这个词语的宋雅女望了眼长长的走廊,以及一扇扇仿佛等她走过去就会伸出一双双大手的房门,她心里一阵发毛。跟孔雀男和平庸男共处一室就已经让喜欢裸睡的宋女王乖乖穿上睡衣,平时喜欢看一下情色恐怖片的她一想到自己被拖进车厢后的场景,难免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所以她使出美女才能奏效的撒娇,望向不敢正眼打量她的赵甲第,弱弱道:“你能跟我一起过去吗?”

“没问题。”赵甲第豪爽道,将杂志丢给身边的死党。说实话他喜欢她身上的香水味,有种熟悉的感觉,这种小秘密小细节,麻雀和豹子这种一根筋的家伙是不会理解的,所以他也懒得废话。

经过洗手间的时候,赵甲第停下脚步,两轻一重极有规律地敲了敲门,门立即打开。宋雅女马上捂着鼻子后退,浓重烟雾缭绕中探出一颗脑袋,疑惑道:“八两叔,啥事?”

然后这个出场华丽下场却凄凉的溜狗好汉看着赵甲第身后的白菜,一下子回神,自以为抓住主要矛盾,悄悄伸出大拇指,贼笑道:“叔是想借房间做那个事情吧,果然还是八两叔牛掰,才上车没几个钟头就搞定一位,我这就给叔和婶腾位置办好事。”

“办你大爷,我是过来提醒你少抽点烟,顺便问你要不要夜宵。”赵甲第抬手就要抽这个没眼力的家伙,第一时间想到美女就站在身后,立即缩手,万一留下暴力倾向的印象就完蛋了。

“要个蚯蚓的夜宵。”海拔这辈子都没指望能到达一米七的遛狗大侠咧开嘴笑道。与赵甲第的白牙截然相反,他因为抽烟酗酒过度,牙齿暗黄,而且由于打架斗殴牺牲了将近四分之一的牙齿,惨不忍睹。

“滚回去,敢吓到半夜上厕所的小美眉我一巴掌扇死你。”赵甲第压低声音道。

那家伙老老实实关上门,蹲在里头抽烟,揉了揉饿瘪了的肚子,乐滋滋道:“八两叔太拉风了,这还是在车上,到了上海,那得糟蹋多少良家妇女和黄花闺女啊。”

宋雅女在卖夜宵的地方捣鼓了一份土豆牛肉饭,要了两瓶矿泉水。车上有送,可她觉得还是花钱买的东西更靠谱一点。赵甲第要了四份快餐,豹子嘴上说不要,是因为怕耽误他的好事,赵甲第当然不会真傻到让豹子挨饿。那家伙傻逼归傻逼,但义气这玩意还真没半点水分。他敢冒着被爷爷打瘸腿的风险偷溜出来,还不忘带上那条他最喜欢的来福跟着赵甲第,赵甲第特地给他一个人买了两份饭。

在赵甲第赶在宋雅女前头付账的关键时刻,他无比尴尬地发现自己根本没有带钱,世界上还有比这更憋屈的事情吗?就在赵甲第难堪的时候,宋雅女也发现他的困窘,在这方面倒是极好说话的准女王掏出腰包,开玩笑道:“就算你护送本小姐到这里的报酬。”

“我回去拿钱。”赵甲第嗖地一下蹿出去,那速度让人惊艳,就跟泥鳅一样从一个迎面而来的家伙身边滑过。

“还真回去拿钱了,太憨了吧?”宋雅女哑然失笑,不过她还是把账付了,猜测那家伙会在几秒钟后回到这里。结果最多一分钟左右,他就揣着一张百元大钞冲过来,在女服务员的错愕中拍在柜台上。

“好啦,我已经付过了。”感到有趣的宋雅女微笑道,心情愉悦。她看得出来眼前平庸前要加上憨厚这个前缀的家伙,是一个比较自尊又不太阔绰的同龄人,虽说一开始双方有摩擦,但不打不相识嘛,再者她对钱这方面从来不敏感,一来家境优越,二来被男生当公主捧着习惯了。

赵甲第略加思索,就收回钱,也不拖泥带水。他主动拿过所有东西,陪着宋雅女一起走回车厢,途中豹子也被他喊出来吃东西。宋雅女拿着属于她的快餐和饮料,眨了眨眼睛问道:“你们什么时候睡觉?”

“不睡了。”赵甲第毫无城府地笑道。

宋雅女神情不变地关上门后,立即做了一个胜利手势,爬上床打开电视,很开心很欢乐地吃着只能起到果腹作用的牛肉饭,只有那么一丁点儿将赵甲第一伙人晾在车厢外的于心不忍。她就知道自己抛出这个问题后,憨厚可爱的八两兄便会选择在门口当守夜的“门神”,宋雅女嘿嘿笑道:“好人呐好人,可惜姐姐我只对腹黑英俊男感兴趣。”

很符合宋雅女刁钻口味的孔雀男一言不发吃着确实难吃的快餐,豹子狼吞虎咽的同时不忘把肉都给土狗来福,赵甲第继续边看杂志边吃饭,这是他的老癖好了,车上、床上、厕上、餐桌上都有看点杂书的毛病。所幸他吃饭一直不快,温吞吞地细嚼慢咽,跟他的真实性格实在有不少出入。

“叔,这妞不地道啊。”豹子脚上踩着一双比冒牌还冒牌的名牌皮拖鞋,含糊道。他学习成绩历来一塌糊涂,但他脑子不笨。

“咋不地道了?”赵甲第心不在焉道。

“知道叔是实在人,就别嫩出些妖蛾子玩叔啊,不就是想独占车厢嘛,直说啊,叔还会不答应?可她这么嫩,咱心里替叔不痛快。”豹子心有怨气,他喜欢把“弄”读成“嫩”,所以有他参与打架的团战,说得最多的一句话就是“老子嫩死你”或者“今天不嫩残你菊花老子就不是八两叔的侄子”,然后唐山某个圈子的江湖上就有一个“八两菊花”的传说了。

“女孩子,谁没有一点小心思,你计较个屁啊。她算好的了,起码我们现在吃的东西都是人家花钱买的。”赵甲第继续把心思放在杂志上,对此显得漫不经心。

“叔你这是厚道,咱小学思想品德就没一次及格过,木有那思想境界,要是在唐山,我非嫩她一回。”豹子小声嘀咕道。

“跟你说多少次了,弄谁都可以,别弄娘们。”赵甲第叹口气道,继续吃饭,顺便将杂志翻页。

豹子不吭声,不管八两叔说什么,只分两种,听明白的和没听明白的。听明白的反正永远都是对的,至于没听明白的那种就不说话,反驳是绝对不敢的。

“有一类贱货就得弄,不把她们弄明白了还真以为自己是凤凰。”一直沉默的玉树临风的大帅哥开口道,眼神阴沉。他显然不是针对宋雅女。李青瓷和宋雅女这类女人优秀是优秀,但绝不可能让他咬牙切齿。

“麻雀,都是过去的事情了。”赵甲第那张一直挺和煦的脸庞略显黯淡,将快餐吃得一点不剩,然后跟豹子要了根烟。

“那贱货刚好在上海一所艺术类学院,可惜不跟我们在一个大学城,要不然我今天就给她破相。”绰号“麻雀”的男人显然不认为那是已经尘埃落定的事情。

“够了没?”赵甲第怒道。

豹子手一抖,一块递给来福啃的肉掉在地上,来福立即低下脑袋。

“麻雀”依旧一口一口“咬”着米饭,气质阴柔到了骨髓,就跟九千岁一样让人浑身不自在。

意识到失态的赵甲第扬起头,叼着烟,自嘲道:“我知道你们是为我好,但其实这事情根本就没你们想的那么严重,不就是被一个娘们甩了一次嘛,我也没一哭二闹三上吊的要死要活啊,屁大的事都给你们整玄乎了。麻雀、豹子,咱们都不是什么精贵的少爷、公子哥,就小老百姓,为了这种事情闹出大阵仗也不嫌让人看笑话。到了上海后,麻雀你老老实实在复旦找那些个不在乎相貌和金钱的伟大知性美女,手头有资源后就介绍给兄弟们。至于豹子,就混着吧,别死了或残了就成,把上海所有实惠的桑拿洗浴场所都摸清楚了,到时候哥几个进去就直接点小姐的牌子了,省得我们花时间踩点,老子干不来神农尝百草的壮举!”

麻雀和豹子相视一笑,这才是他们熟识的那个风骚的八两叔啊!


早上五点多李青瓷就在生物钟驱使下清醒过来,确定身上衣物完好无损后她笑了笑,默念几遍“我是第一”后起床。因为家境缘故,她的幼儿园、小学和初中一直就读于唐山最顶尖的学校,竞争也激烈,她也一直在争第一,到后来哪怕高考完毕正常拿到交大入学通知书,暑假里她也按照惯性地去预习大学课程,早起后还会先在绿化面积大到让开发商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的小区里跑上两圈。现在她打开灯,发现竟然只有酣睡的宋雅女——睡衣凌乱不堪,一条白嫩大腿架在上铺围栏上。

李青瓷赶紧下床帮她盖好被单,然后拿上几样洗漱用具,打开门后看到异常骄傲的男生双手抱胸小睡,而让她更在意的男生则仍在“阅读”那份不堪入目的德语杂志,只不过他只是在对口型,并不出声。李青瓷对德语只知道一些皮毛,所以也不确定他是不是在滥竽充数,她礼貌问道:“你们刚起床还是没有睡觉?”

“马上要到大城市了,太激动,根本睡不着。”赵甲第这次没有掩饰他有一本黄色杂志的事实,也许是因为再过两个钟头就要分开,已经没有那个激情去遮掩,毕竟以李青瓷这类女孩的气质和姿色,除非瞎了眼,才会对赵甲第一见钟情。

李青瓷似乎也不知道如何套近乎,就去洗脸刷牙,回到车厢后,宋雅女被她的动静吵醒,睡眼惺忪道:“他们没对你做什么吧?”

李青瓷坐在上铺,拉开窗帘,看了下时间,恰好是五点半,望着一身黑色丝绸睡衣的闺蜜,笑道:“真要做什么,他们也第一个朝你下手,拜托你下次乘车的时候换一身不要这么性感的睡衣。”

“姐姐从不刻意隐藏自己的美丽。”宋雅女做了一个撩人姿势,翻白眼道,“如果不是那个冤大头吃错了药,自作主张帮我们买好车票,我才不会坐火车跑上海,从唐山到上海,十个多钟头啊,我进火车站的时候见到那人山人海,真觉得自己疯了,幸好有你陪我一起遭罪。”

“喊他们进来吧,最起码让他们在床上躺一会儿,你用了什么法子让他们心甘情愿在外面硬扛一个晚上?”李青瓷好奇道。

“天机不可泄露。”宋雅女神秘兮兮道,穿好衣服,打开车门,笑容灿烂道:“早上好。”

门被宋雅女打开后,麻雀第一个走回去,很不客气地倒头就睡。豹子则一脸失落地望着两位穿着整齐的美女,蹲在地上逗狗玩。赵甲第回到床铺后也先去洗脸刷牙,最后坐在下铺笑道:“宋雅女,我还是把钱给你吧,我有零钱的。”

宋雅女乐了,趴在床上探出脑袋望向一脸诚恳的赵甲第:“就不怕姐姐说你俗气?”

赵甲第啊了一下,腼腆傻笑。

既然宋雅女不肯为几十块钱纠缠,一向不喜欢欠人人情的赵甲第也不愿意让人觉得自己精明过头,就从杂志上撕下一页,掏出一支圆珠笔,写上自己的手机号码,以一种类似递交国书的严肃态度递给莫名其妙的宋雅女。后者疑惑道:“联系方式?你直接报给我,然后我存在手机上不就完事了?”

赵甲第愣了一下,解释道:“这样显得心诚一些。”

宋雅女犹豫了一下,还是接过了那张不伦不类的“名片”,勉强塞进她那只用了有些年数的Gucci经典款钱包。

李青瓷轻轻偷笑,这家伙认真起来也太一丝不苟了,看来这家伙对韩鲲那样的家伙一点都不怵,倒是对闺蜜这样的美女没什么免疫力。李青瓷自认为自己看人的眼光不错,经过一场闹剧后,她觉得这个赵甲第还不错,准确来说就是一个有贼心没贼胆的看似纯良其实有心机但起码在底线之上的伪宅男。她心底有点期待这位八两兄能够与死党发生点什么,毕竟宋雅女这种“过尽千帆皆不是”的女孩子看似放浪,其实还是需要找到一个值得信赖的依靠,至于这个男人是否出众,就在其次了。

说到底,李青瓷还是看中了赵甲第的安全性,间接说明赵甲第在陌生女性心目中是一位多么没有存在感的升斗小民。接下来宋雅女跳到李青瓷床铺上说悄悄话,赵甲第、麻雀和豹子三个人则三颗脑袋聚在一起窃窃私语。赵甲第小心翼翼拉出任何一个小商品市场上花一两百块钱就能买到的行李箱,摸索一下,掏出一沓钱,大概在两千块左右,交给一脸不解的豹子。赵甲第想了想,又抽回一部分,只留下四五张,轻声道:“这五百块是我和麻雀加在一起的闲钱,都给你,怕你等下溜出火车站后饿死街头,之所以不把另外那些给你,是怕你手痒,一不小心就全拿去诈金花了。”

“叔,不用,我在上海有哥们有路子,就等着我熟了后带叔和麻雀吃香喝辣,哪有拿你们钱的道理。”豹子挠挠头道。

“你那帮狗屎哥们都是上不了台面的渣。前年我们跨校揍人那次,五个人被对方整个篮球队和田径队五六十号人围困在操场上,混战了大半个钟头,你那帮朋友连个影子都没出现。平时酒桌上打屁的时候倒是让人觉得个个是叱咤北方的黑道大佬,草,狐朋狗友就是说你们啊。”赵甲第对那起事件记忆犹新,倒不是说纠结于后援背叛导致被围殴长达半个小时,他们这个人数始终不超过两位数的小团体做多了以少挑多最后被挑翻的壮烈事迹,而是豹子这些没半点道义可言的酒肉朋友实在让他蛋疼得厉害,所以赵甲第耐心讲解道:“退一步说,不管你朋友能不能帮上忙,第一次到别人地盘拜山头,头一次见面总得兜里有包像样的烟吧,你真打算给几毛钱一根的中南海?”

“那又咋了,爱抽不抽,哥给他们那是给他们面子。”豹子嘴硬道。

“傻逼,现在你手里这烟是给兄弟抽的,给你那帮渣滓朋友抽的,还得顾及面子。”赵甲第骂道。

豹子哦了一声,也不知道听明白没。

赵甲第抽完一根烟,缓缓道:“以前在唐山,大家都知根知底,所以能认识一批靠谱的兄弟,以后在上海,你多几个心眼,越是大城市就越多漂着的人,没根的货色,做起狠事坏事来都特别顺畅,这就跟我们在曹妃甸以外的中学读书就能特别跋扈是一个道理。”

比公孔雀还要漂亮的麻雀直截了当道:“傻逼,叔的意思就是让你别在上海对人掏心掏肺,得精明一点,多占便宜少吃亏。”

“这个没问题,不混出人模狗样打死我都不回唐山。”豹子信誓旦旦道。

“把钱收好,没钱了就去我那边,或者麻雀学校,大不了就跟我们一起吃食堂,还有几百号美眉给你看,不丢人。”赵甲第笑道。

豹子使劲点头,将那几张钱放进贴身口袋。

在上海,就是五千万、五个亿往黄浦江打水漂,也未必能折腾出声响,这就是共和国骄子城市特有的骄傲。迎接赵甲第他们的,是一个远比唐山广阔和复杂的新天地。

赵甲第并没有和李青瓷她们一同下车。豹子已经带着土狗来福继续与乘警们大战三百回合,以他的敏捷身手想必脱困并不艰难,这种家伙是能够一个扎猛子下江或者钻池塘逮出大草鱼的疯子。赵甲第和麻雀走出车站后,先买了一张上海地图,赵甲第让麻雀去买早餐的时候就开始研究繁密地图,力求花最少的钱最少的时间到达杨浦大学城。赵甲第的数学一直不错,确切说是很变态的那种,所以在麻雀拎着茶叶蛋走到他眼前的时候,他已经搞定最佳路线。

啃完茶叶蛋准备动身的时候,诺基亚铃声响起,赵甲第掏出人生中唯一一只破手机,是一个陌生电话,接起后,听了几句话后就说道:“不用了,我自己坐公交车。”

挂掉电话一分钟后,铃声再度响起,赵甲第拿起手机平静道:“放心吧,我会帮你跟赵鑫解释。”

“叔,何方神圣?”麻雀笑问道。

“赵三金那家伙安排的司机,一尊大菩萨,我可供不起,而且据说人家一直对我这种人不感冒,我就不拿热脸去惹人厌了。”赵甲第自嘲道。

“还是自力更生好。不过叔你还是给小爷爷发条短信说明下情况,省得老人家担心。”麻雀点头笑道,八两叔的脾气他最清楚不过,怕麻烦,绝不给自己找膈应。不过他更了解那位爷爷的脾性,最爱麻烦,是无聊就找点乐子或者捅点娄子的神仙级牛人。

“出发。”赵甲第站起身,带着回头率比他高出无数倍的小弟走出火车站。

李青瓷这批人因为有韩鲲“罩”着,所以并不需要理睬出租车或者校车公交,直接有在上海的唐山公子哥专车接送,一辆奥迪两辆宝马比邻停在停车场,不过这对于唐山哪怕是老百姓来说实在算不得什么,要知道唐山是一个街道上每隔百米必见豪车的奇特城市,唐山的富裕和爆发特质一直被外地人津津乐道,所以李青瓷一伙人上车后并没有大惊小怪。让他们感到诧异的是不远处的一辆红色奥迪R8,懂车的都知道四个轮子的家伙要想红得很正点,很难,法拉利的大红色能算一种经典,而那辆R8也算一个,这还不是关键,最致命的是里面坐着一个没有化妆的女人。

在当今社会,敢不化妆就出门的女人,要么是自暴自弃破罐子破摔的那类,要么就是没钱去折腾脸或者懒得出奇的女人,只有那么一小撮人,才是真正当得“天生丽质”四个字,而更少的就是这一小撮人中不化妆比化妆还要漂亮的奇葩了。

李青瓷和宋雅女这批人就幸运又悲剧地遇上了这么一位大美女。

不化妆,不戴墨镜,大概二十七八岁,穿着绝不可能撞衫的冷僻服饰,清淡端庄,却不晦涩,与她的容貌气质十分熨帖,就那么安静祥和且十分清爽地坐在R8车内,而且还是驾驶席。

“青瓷,你有没有觉得那个女人很眼熟?”宋雅女和李青瓷有特权,两个人挑了辆奥迪坐后排,韩鲲坐在前面的副驾驶席,一个在上海混着的唐山富二代青年亲自开车。宋雅女一直在观察对面R8内的美女,一直在寻求瑕疵,可惜最终结果是无可挑剔,富有却不沾半点暴发户或者金丝雀气息,端庄宁静却不给人自负的感觉,于是宋雅女心服口服地承认她的确是一位能让同性绝望的公敌。

“有点。”李青瓷点头道。

“是不是很像我们唐山曹妃甸区走出去的陈皇妃?我们在这边等你们的时候就发现了,她来得比我们稍晚一点,开车技术没得说,倒车那叫一个顺溜,估计有些车龄了。”那位唐山富二代笑道。

“果然很像啊。娱乐圈没什么好角色,陈皇妃是极少数让我能接受的演员,而不是什么乱七八糟、乌烟瘴气的小丑。”宋雅女讶异道。唐山曹妃甸是一个石油等资源充沛的区域,所以盛产资源性富人。大概五年前冒出一个文艺片御用演员陈皇妃,与一切绯闻绝缘,所以很小众。她只参演一些艺术性极强的冷门影片,零零散散加在一起大约只有七八部,加上她从不接受报纸杂志采访,据说连中央台的栏目都被她拒绝,所以知道她的人并不多。但一旦接触过她的影片,就极少有能抵挡她奇异魅力的人,因此在她的长长一大串铁杆粉丝中,不乏各个领域年过半百的巨大成功人士。宋雅女是唐山人,所以也知道陈皇妃这朵仿佛出淤泥而不染的青莲花。

“我们没敢上去问,怕万一不是就糗大了。”富二代笑道,启动车子,显得有些遗憾。

他这辆奥迪和后面的两部宝马离开停车场,R8还是纹丝不动。

连续被同一个人挂掉两个电话,能让一切御姐控男人发疯的女人拿着手机,不恼不怒,笑了笑后收起手机。车内在放枪炮与玫瑰乐队的《Don’tcry》,脍炙人口几近泛滥的地步,可一张精良正版碟通过顶尖车载音响播放出来的音效,绝不是普通人能够体会。

她就是陈皇妃,从曹妃甸走出去的演员,她也一直以演员自居,一个演员该做事情之外的任何应酬,她都不会理睬。她这样一个不合时宜甚至不能给签约公司带来实质性收益的角色,除了给公司带来一些纠纷,就只剩下一些所谓的口碑了。如果不是那个老板足够宽容,陈皇妃绝没有今天的成就,毕竟不是每个老板都肯为手下员工不惜与京津圈子内的一些无聊富人大打出手,所以陈皇妃即便不喜欢老板一些过激的商业手段,也不否认他是一个有魄力也有手腕的商人。陈皇妃喜欢感恩,这才坚持到今天,甚至哪怕那个喜欢戴金项链的唐山暴发户老板让她亲自来火车站接送太子爷,她也破例答应了。

唯一让陈皇妃诧异的也许就是那位赵家太子爷的拒绝。

是放长线钓大鱼的庸俗伎俩吗?

如果是,那只能说明演技不错,陈皇妃撇了撇嘴,如果不是,那说明怪胎遍地的赵家终于出现了一个正常一点的家伙。到现在她还清晰记得赵家那个一见面就骂“婊子无情戏子无义”的老奶奶,以及一个一见到她就喊着姐姐我要喝奶的小鬼,而该死的是那个小鬼当时已经读初中!如果陈皇妃没有记错,那个小鬼就是赵甲第的弟弟,赵砚歌,很古典的名字,可惜却是个不折不扣的小色情狂。

她启动自己的R8,直接返回浙江东阳的横店影视城,她在那里还有工作,足以见得姓赵的老板确实在她心目中还是很有分量的终极BOSS。驶入沪杭高速后,她犹豫片刻后还是决定给老板回复一个电话,歉意道:“董事长,您儿子没有同意我送他去大学城。”

电话那头停顿了一下,笑声豪迈:“预料到了,不愿意就算了,兔崽子,这么好的艳福白白给挥霍了,后悔死他。”

陈皇妃很干脆地挂掉电话。

她知道这个老板一直有兴趣把她介绍给神龙见首不见尾的赵氏企业太子赵甲第,不过她一直很排斥,她也知道这个一直看不透的老板家底深厚,资产雄厚到她无法估量的地步,但陈皇妃的价值观里钱的最佳状态是点到即止,太多了就成负担,再者她根本没信心去跟一帮怪胎角色打一辈子交道。

不过途中收到的一条信息让她会心一笑:“我已经到校,无须担心。谢谢你。”

她今天心情本来很糟糕,此刻却突然明亮许多,天人交战一番,决定还是把这个号码保存下来,加上赵甲第三个字。在她的手机里,从来只保存寥寥数个号码,父母亲人加上屈指可数的死党,再无其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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