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员清点后,最终吕律到手三十五块二毛五。
看着少,但这年头的钱是真值钱。
要知道,林场伐木工一个月下来,也不过二十多块的工资。
吕律这才几天啊,而且打的都是些小动物。
想着漫山遍野的山货,吕律脸上浮出了笑意。
随即,吕律换了些粮票和油票,在国营商店购买了一些日常所需的高粱米和苞米面、油盐酱醋。
又挑选了一些钢丝、绳索和几样摆弄木头的小工具和砂纸后,还给自己买了点炉果淡淡嘴。
眼看天上云层又已经变得灰蒙蒙的。
他没有在区上过多停留,早早地返回了自己的地窨子。
刚进屋没多久,居然就飘起了小雪。
他赶忙将灶火生起。
天气突然变冷,他随身的衣物不多。
比较厚实的也就是当初在北大荒农场后期买的军用棉大衣和狗头帽。
幸好离家的时候,都给带出来了。
东北山里背阴的地方,冰雪要到五六月份才能完全融化掉。
保暖,是在这山林里生存的头等大事。
幸好地窨子已经建好,但凡晚了,那今天估计得冻个半死。
一整天的时间,吕律没有外出,他在外面生了堆火。
用买来的小工具,掏制一个甑子。
平时用来蒸饭用,偶尔蒸馒头包子,也问题不大。
甑子的用材是山上锯来的一段杉木,直径得有四十厘米。
他不是东北人,倒也不需要完全按照这边的生活方式来。
后世见过那么多东西,他怎么方便怎么搞。
山上各种好木料那么多,自个打造点常用的木制瓢、盆、碗、桶等木制工具,倒也不难。
渐渐地,地窨子里各种工具多了起来,开始有了家的样子。
花了一下午,总算是把杉木段中间的木头掏空。
架在火上,把表层和内部毛刺烧了一遍。
用砂纸打磨成型,再用山上找来山葡萄藤,编织了一道箍箍在甄子中央防止开裂,又用杉木打理出一个甑盖。
傍晚的时候,用芦苇杆和乌拉草连绑带缝地做了个甑底。
蒸饭用的器具算是完成了。
接下来就是放在锅里,加盐煮上一遍。
不然,以杉木做的甑子,会总有一股子怪味儿。
事情忙完,吕律当即给自己蒸了高粱米饭,放了大酱炖了只野鸡。
就这点东西,明天都够他吃了。
趁着炖东西时天还未黑,吕律钻出地窨子看了一眼。
雪花零星飘洒,到了这时节,也下不了多大了。
雪落高山霜落洼,就这点雪,不容易在这山坳草甸上堆积起来。
“嘶……还真是冷啊!”
吕律呼了口气,搓了搓手,正准备回屋。
刚想转身,忽然瞥见草甸子上又有几只狍子一痴一站的。
就在这草甸子上,没几天时间,已经看到三次狍子了。
“勾引我……”
他转身回屋,在马灯下,开始摆弄钢丝套子。
没有枪,不然的话,就它们那傻样,很容易就能猎杀。
这号称东北第一神兽的狍子,对于大部分猎人来说,就是送菜的。
皮子不值钱,主要是用来吃肉。
不过,对于吕律来说,狍子皮也能被很好的用起来。
制成袍子,那可是抵御冬季严寒的好东西。
他虽然没这手艺,但花点工钱请山里生活的人加工下,没啥问题。
总之,若是弄到狍子,皮剥下来保存好,总有用武之地不会亏。
至于肉,狍子肉好吃归好吃,可惜,狍子身上就没肥肉,想弄点油都难。
这年头,油金贵啊,也正是肥肉比瘦肉贵的年代。
去区上一趟,吕律都舍不得多买,能省则省吧。
可是,油水不足,吃啥都不扛饿,粮食消耗也跟着大了起来,真是一顿比一顿能吃。
必须想办法搞油!
而在这山里,产油最多的,莫过于野猪和熊了。
但是,这两样大型兽类,即使有枪这样的杀器,也不是轻易能搞到手的。
单就野猪而言,小点的,还能用钢丝绳套给套住。
一旦达到三百斤,就连钢丝绳也不够它怎么折腾就能弄断,熊瞎子就更不用说了。
眼下,还是弄点简单的吧。
回屋弄了个钢丝套,吕律打算早上去安放。
他出门准备方便一下就回来睡觉,到了外面,都准备尿了,他忽然又生生止住。
匆忙回屋,取了个木碗出来放在地上,哗啦啦一通放水,装了大半碗,就这么放在外面,
第二天早上,天气依然阴冷,依旧有着零零散散的雪花飘着。
吕律起床出了地窨子,到外面一看,一碗尿冰已然成型。
人的尿有咸味儿,生活在山里的动物,大都需要盐,这对于狍子而言,就是个不错的诱饵。
吕律取了斧头,砍了一捆一米多长的桦树条,然后端着尿冰去了草甸子狍子经常出没的地方。
将木碗中的尿冰捣碎,连碗一起安放在地上。
然后在周围插上桦树条,直径差不多在六十厘米的样子。
只在狍子迎面来的那一面,留了个宽二十厘米,高六十厘米的缺口。
准备好的钢丝套就布在这缺口上,另一端用斧头在地上打了桩系牢。
到时候找寻到这尿冰的狍子,在舔舐的时候,头一抬一低,很容易就会被钢丝套给套住。
这捉狍子的办法,比起到处去掐踪下套,碰运气成分更大的做法要好不少。
狍子这玩意儿,比猎狗还能跑,他没枪,不好追。
又零散在周围简单布了几个绳套后,吕律继续提着斧头弹弓上山。
上山不到两小时后,天气居然又放晴了。
也正是因此,吕律走得稍远了一些。
就在他翻过两道山梁,在山坡上,忽然听到对面传来阵阵哗啦声。
那是树木被摇晃枝叶碰撞的声音。
他定睛一看,心一下子提了起来。
发出声响的,是一棵粗大的椴木。
一头瘦垮垮的熊瞎子,脚爪抠着树干,空出一只爪子,正在奋力地朝着树干上抓挠着。
苟了一冬,熊在秋季积蓄的脂肪,在一整个冬天的消耗后,所剩无几。
现如今冬季已过,正是出来活动的时候,急需补充能量。
也正是因此,这阶段的熊瞎子,行动能力稍差,但也异常疯狂。
食谱极广的它们,真的是逮到什么吃什么。
它现在,应该是在树上有了发现。
具体是什么,吕律离得稍远,看不真切。
不过,以它现在这模样,若是碰到个枪法好的猎人,简直就是活靶子。
可惜自己没枪……
黑瞎子浑身是宝啊,尤其是熊胆,弄到一枚,能顶普通人一年的收入。
可望不可及,吕律光是想想都觉得糟心。
奇怪的是,这黑瞎子一边凶狠地扒拉着树皮,一边狂甩脑袋,并不断用爪子挠着自己的脑袋。
吕律渐渐看出了些端倪。
黑瞎子爱吃蜂蜜,也吃蚂蚁,这两样虫子的蛰咬能力,以蜜蜂更强些。
看它这剧烈的反应,十有八九是在掏蜜蜂。
它正试图破开树洞,掏取蜂蜜,那摇头晃脑不停用爪子抓挠的样子,应该是被蜜蜂蛰得受不了了。
不仅仅是黑熊在仓中苟了一冬,蜜蜂又何尝不是。
这时候,正是巢中蜂蜜被消耗得差不多的时候,缺粮一样会让蜜蜂疯狂,立刻群起而攻。
一想到蜜蜂,吕律不由眼前一亮。
小说《狩猎时代》试读结束
情况不对,吕律当即掉头就往回跑,到来地窨子对面的山坡上,正好看到大鼻涕鬼祟地摸到地窨子旁边。
还没等他摸到地窨子所在的那片空地,元宝早已经迎上去了。
挺会找时间啊!
这家伙肯定在蹲守自己。
吕律眼睛一下子眯了起来。
元宝,吕律没有栓它,也不打算栓它。
本就是自己来的,不会那么轻易离开,而且,拴住了,在这山里头不好发挥,还领着狗崽子呢,万一有什么野兽摸到这里,它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
大鼻涕小心地提着棍子提防着元宝,一边从包里不知拿出个什么东西,一阵摆弄后,似是系上了一条绳索,然后将东西抛了元宝面前。
这是要钓狗!
这些年,吃狗肉开始渐渐盛行起来,也随着滋生出不少偷狗贼。
钓狗是最常用的方法。
在食物中穿上铁钉钩子之类的东西,在趁人不注意的时候,将东西抛给狗吃。
狗向来是吞咽,可不会像人一样细细咀嚼。
东西一旦吞下,只要将所系的绳索一拉,连肉一起吃到狗肚子里面的铁钉或是钩子立马就会卡住狗的喉咙,连叫都叫不出来,迅速打杀带走。
这样的方法,吕律见过。
在后世,狗肉大行其道的时候,类似这样恶毒的做法,比比皆是。
专门有人开着面包车,借到乡村收购破烂的由头,到处踩点偷狗,更有直接光天化日之下明抢的。
此时见到大鼻涕这么做,吕律不由心头一紧,他不敢停留,加快脚步朝着地窨子赶去。
大鼻涕就不是那种会好心跑来替人喂狗的人。
抛到元宝面前的东西,肯定做了手脚。
吕律真担心元宝会去吃。
他一路小跑,一路看,幸好,元宝对大鼻涕抛来的东西,连闻都不闻一下,冲着大鼻涕的吼叫反倒越来越凶狠。
似是已经发现吕律快速靠近,它回头冲着吕律的方向看了一眼,继续朝着大鼻涕狂吠,并且放低身形,不断靠近大鼻涕,准备随时发动攻击。
逼得大鼻涕都不得不扬起棍子敲打。
这段时间,元宝恢复得不错,面对大鼻涕的棍子,丝毫不惧,非但灵活的闪避开来,更是瞅准棍子一口咬住,死咬着不放。
大鼻涕一下子慌了,眼看着元宝越来越凶,棍子又扯不回来,他四下瞅了一眼,干脆将棍子放开,转而拾起地上的石头,作势欲打。
就在这时,吕律已经赶到近旁,毫不客气地取出泥丸,手中早已经握住的弹弓弓皮猛地拉紧……
“啪……”
随着弓皮一声轻响,一颗泥丸,精准射中冯德柱的左脚小腿。
也正是这一声轻响,像是接受到了攻击命令似地,元宝朝着冯德柱凶狠地扑咬上去。
刚被打了一弹弓,疼得怪叫着蹿跳起来的冯德柱,石头一扔,双手不停地搓着小腿,试图减轻疼痛。
眼角余光中,却看到元宝朝着自己扑来,冯德柱心头大惊,那还顾得了其它,跌撞着转身就跑。
可这么近的距离,别说跑不过狗,这才刚一转身,屁股立马被元宝捞了一口。
大笨狗,牙齿似狼,锋利尖锐。
哪怕他穿着厚厚的棉裤,也轻易被洞穿,咬得结结实实。
在元宝的一拖一拽下,冯德柱惨叫着向后跌倒在地。
元宝闪身避让,避过冯德柱压来的身体,再次上前,又一口咬住刘德柱膀臂,死命撕扯。
冯德柱被咬得鬼哭狼嚎,另一只手朝着元宝拍打,试图驱赶。
可这样的动作,一样被元宝避开,绝不让冯德柱碰触到自己,对它来说,就是换个地方下口而已。
所以,冯德柱大腿上立马被捞了第三口。
避过冯德柱脚上的踢蹬,元宝第四口紧随而至,直奔刘德柱脖子。
看到这一幕,吕律赶忙大叫:“元宝,住口!”
元宝下口凶残,口口见血。
冯德柱这要真被咬中脖子,怕是得一命呜呼。
倒不是吕律不恨,冯德柱自己找上门来被狗咬,那是他活该,是他动歪念该付出的代价。
可是,真出了人命也不妥。
自己初来乍到,一来就闹出人命,秀山屯的人会怎么看?
最主要的是,吕律突然想起了王德民说过的话,这冯德柱虽然可恶,但家里还有过得凄苦的妻儿。
这年头,家里没了男人,对于一个家庭来说,是毁灭性的,哪怕这个男人是个混蛋。
他不由想到自己的媳妇一家,初见时的艰难贫苦,不就是家里没男人吗?
吕律心软了。
听到吕律喝止的声音,元宝回头看了眼吕律,听话地后退两步,但看向冯德柱时,仍凶狠地龇着牙,发出呼噜呼噜的凶声。
吕律稍稍松了口气,他快步走到地窨子前的平地,看向那根冯德柱留下的细绳,细绳的末端,绑着一小块肉,看样子应该是只老鼠腿,塞在肉里的,赫然是一颗大号缝衣针,农村人家用来缝被套的那种大针。
被烧过,弯成了钩子。
看到这颗针,吕律又怒从心起。
这杂碎,是真想要元宝的命啊。
将肉块捡拾起来,吕律几步走到冯德柱面前不管.
他躺在地上哀嚎,发狠地就是几脚踢了过去。
“哎哟……要***了……你纵狗咬人,还敢打人……杀人了!”
冯德柱惊恐地大叫。
可在这林子里,哪里有人,反倒是这叫嚷,引得元宝又趋近一些,冲着他狂叫,又准备扑咬了。
“我纵狗咬人?我纵狗咬人怎么了,我打你怎么了?”
吕律怒吼着,又发狠地冲着冯德柱踢了两脚,将他踢得在地上翻了几滚。
还不待冯德柱起身,吕律已经紧随而至,一把掐住他脖子:“想杀我的狗,老子先弄死你,你给我吃……”
他说着,将冯德柱带来的插着钢针钩子的肉块往冯德柱嘴巴里塞。
冯德柱那里肯,死咬着牙齿不张口,拼命挣扎,反倒被钢针钩子将嘴巴划拉得到处冒血。
他自己做的,最清楚这钩子的厉害,入了口,那还了得。
吕律塞了几次没能成功,反手接连就是两耳光扇过去,这才将钩子摔在地上。
“你特么自己想干什么,心里就没点逼数吗,还敢反咬一口,你特么第一次来的时候老子就已经知道了,就等着你上门呢。”
吕律怒声呵斥道:“大鼻涕,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来干嘛。
想偷熊胆是吧,觉得我一个盲流好欺负是吧,哼,我看你特么是在找死!”
“我……”
冯德柱还想说什么,但话到嘴边,一看吕律凶狠的模样,又赶忙生生止住,随即,脸色变得古怪。
自己的外号,什么时候被他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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