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晃动容,后退半步,对周彻一揖到底:“殿下此声,可啸动千山,老臣伏拜而闻,幸为一言之徒。”周彻连忙笑着托起他的手:“卢公言重!”这么一位实权九卿,又德高望重,能拉拢他,自是极大的好处。“卢伯父。”砍完人的甄武走了回来,向卢晃行礼。“伤就好了?”卢晃蹙眉。“一点小伤,不碍事。”甄武嘿嘿一笑。“你自小骨气雄壮,确实非凡。”卢晃点头称赞,又道:“跟着殿下好好做,将来……前途无量啊!”老臣此言,意味深长。这两天打交道,已使卢晃对周彻完全重新认识了一遍。周彻这才知道:卢晃与甄氏关系极好!卢晃扬州人,出身贫寒,少而好学。少年过江,得甄楚河父亲赏识,召入府中做了三年账房。期间,任由其遍览府中藏书。甄氏老家主觉得这个年轻人将来必前途无量,又亲自花钱替他找来名师。后,卢晃书经成名,举孝廉、入仕。若干年后,任东海太守。时东海闹海贼,官府缺钱粮,难以募集兵马围剿。此时甄氏老家主已辞世,继任的甄楚河捐了十仓粮食,助卢晃讨贼成功。也就是这一件大功,使卢晃一脚迈破雒京大门,官拜九卿。甄氏被周明要挟,他知道,也心急如焚,但无能为力。所以,当周彻拿出卤盐矿的瞬间,他就明白了一切——卤盐矿是周彻的,他献出来救了甄氏。这也是为什么,他当日在朝堂上,敢帮周彻说话,而不惜得罪老二和老五的原因。“只怕郭贼不久将至。”“我这便去面见陛下,让他尽量多调一路兵来此看护盐厂。”卢晃道。周彻沉思片刻,摇头:“雒京内外,禁军各司其职,护河三营也各有要地看守。”“便是真要调动兵马,也非数日能完成。”“卢公见了父皇,不如帮我多求些兵器,在盐厂建一个应急武库。”“若事有万一,也不至于这帮民夫沦为刀俎下的鱼肉。”卢晃点头:“有道理,但武库是极为敏感的,陛下便是会批,也不会太多。再有,他会派监军来。”“有总比没有强,多来个千把弩也是好的。”周彻道:“至于监军,那是无所谓的,我又不做其他的。”“一定尽力!”卢晃点头。卢晃走后,周彻没有歇下,而是紧锣密鼓的安排甄武、盖越去民夫中挑选健壮者。“有从军、习武经历的优先。”“猎户也都找出来,让他们重新熟悉一下弓弩。”盐厂初具规模,此处已有民夫苦力近两千人。多数是没有活路,只能靠卖力吃饭的老实人。等安排好这些后,周彻又研究起邙山地形。“老乞儿。”“我在!”周彻在地图上画了几个点:“你找几个人,让人在这里搭上一些木塔。”“不要好看,叠起一个高度就行。”“木塔搭好后,将烂泥和水,连石头一块盖在上面,要能防住火。”“此外,再修一些鹿角。”搞生产和赚钱之前,周彻决定先解决安全问题。虽然有骑营挡在前面,但他不能将希望全数寄托在那个不靠谱的匹夫身上。等到安排完这一切,周彻方回帐歇息。钱红雪走进帐来。她一手提着长鞭,鞭子那头还沾着猩红血迹。另一只手扶着柔软细腰,走动之间一扭一动,宛如蛇摆,分外妖娆。老实说,钱红雪虽姿色上乘,但确实没达到皇甫韵、甄婉那般国色标准。但这妞的腰却最是夺命,加上她那颇为妖娆泼辣的风情,别有一番韵味。轰——人群悉数涌出。“我也愿意!”钱红雪回头看去,但见人头攒动。这帮原先被吓破了胆的老实人,突然就振奋了起来。士气天差地别。桀骜的美目中满是惊喜色:“殿下您可真厉害,人心可用了!”“老实人,只有触碰到他们利益时,才愿意为之拼命。”周彻道:“不过,想要退敌,单凭他们还不够。”有士气固然是好的,但打仗只有士气还不够。抛开战斗能力、人数、兵器等等不谈,难道对方就没有士气么?为了拿下盐厂找回场子,郭镇岳也一定会许给部下重赏!“他们不够,那还能怎么做?”钱红雪问道。李鹤去了,但至今未有半点消息。贼军依旧肆无忌惮,已能充分说明:骑营毫无动作!周彻眼神一寒:“夺军!”贼军重整队形完毕。以推车、大盾、长枪在前,缓缓推进。如此,单靠百骑根本无作用。甄武头大时,周彻来了,带着两千余苦力杀回。这帮人大改之前状态。随着周彻一声令下,悉数按照之前所规定,投入各自位置。搬运木石,又愤然举起,往下砸去!“兄弟们,干死他们!”“草!扛到天亮,这辈子不用愁了!”“俺爹饿死了,只要能端住这饭碗,俺娘便饿不死,还能讨个媳妇!”亢奋的交流,替代平日干活的吆喝,彼此鼓动士气。贼军变化进军方式,防守更严密了,但速度也更慢了。而积极反抗的苦力们,搞得山岭上木石如雨打般落下。有盾牌被砸碎,连人一块轰死。有人持盾扛住了,身体一沉,试图死死顶住。轰轰轰——上方木石不停,接连而至,隔着盾牌将人震的吐血。望着如打了鸡血般的苦力们,甄武瞠目结舌:“殿下,您给他们吃什么了?”“没什么,画了个铁饭碗而已。”周彻道。“铁饭碗?”甄武不解挠头。“带着他们,坚守到天亮,可能做到?”周彻问。甄武一咬牙,点头:“可以!”“好!”周彻拍了拍他的肩膀,正色道:“天明之前,我会带大军杀回。”“让这波不知天高地厚的贼,付出代价!”甄武惊问:“哪有大军?”周彻冷笑:“抢!”抢?大军也能抢?!河船上,战讯传至。“左校尉被杀。”“进攻失利,邙山上那帮苦力投入战斗,以木石抗拒。”“哦?”听到这些事,郭镇岳颇为意外,但未曾失态,只是惊讶道:“盐厂初开,苦力也是刚招来的,竟能说服他们积极抵抗。”“如先生所言,这个六皇子是有手段的。”贾道捻着胡须,蹙眉道:“自古为人君,能得人心者最强。”“郭公,若今夜灭他不得,将来河东,恐怕有被他踏破之患!”郭镇岳目光猛地一缩:“先生此言,未免高看他太多!”“传令,命两千弩营即刻靠岸,支援邙山。”“一个时辰之内,破不得邙山,斩营将,由副将接替指挥。”“再一个时辰,若邙山依旧不破,斩副将,由参军接替指挥!”如此严苛的命令,惊得传令兵赶紧应答:“喏!”郭镇岳远视邙山,轻声道:“狮子搏兔,亦用全力。”“周彻,你的挣扎,毫无意义!”贼在增兵。而周彻做了一件:秘密突围。邙山很大,如果所有人一块走,绝对会被郭贼人马咬上。周彻让甄武在正面大张旗鼓,吸引河东贼注意。自领盖越并十骑,外面用一件黑袍,裹上皇子的华丽外袍。从南山小道冲出。突围后,他直奔骑营驻点!骑营,深夜。周彻抵达之前,皇甫兄妹已至。通报之后,他们见到了皇甫家那位故吏:骑营三校尉之一——陈知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