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刘家洼子回来,已经下午四点了,到家的第一件事就是补觉。我设的七点的闹钟,八点上班,完全来得及。但我显然低估了没休息好的后果,起床之后整个人浑浑噩噩的。杨叔看我无精打采的样子,戏谑道:“这才一周夜班就不行了啊?还是刘婶儿今天又折腾你了?”我趴在桌子上,捅咕着笔:“没有,下午去了趟刘哥家,四点多才回来。”听我讲完下午的事儿,杨叔让我眯一会,有活他叫我。没等到杨叔叫我,睡了快一个小时的我被尿憋醒了。杨叔没在,等我出门撒完尿的准备回去的时候,突然听到…有人唱戏。楼里空空荡荡的,那声音若有若无,我站在厕所门口,屏住呼吸,想听一听声音是打哪来的。“咦~咦~咦~咦~呀!”尖细的女嗓,我一听全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这声音好像是从楼梯口传来的。去还是不去?两个选项的抉择总是最难的。为了证明我是自己吓自己,我还是壮着胆子来到二楼。辨别声音的位置之后,我确定声音是从骨灰堂室传来的,不会真这么邪门吧?刚搞定张丽英的事,又撞鬼了?“你搁这干啥呢?”杨叔不知从哪里冒出来。我拍拍胸脯,“杨叔,人吓人,吓死人啊!”“我还被你吓一跳呢!我这刚上楼就看到有个人影往这边来,我还以为进贼了,没想到是你。”杨叔给我一脚,“你不好好在办公室听电话,跑这来干啥?”“我刚撒完尿,听到有人唱戏,顺着动静就找到这了。”“你小子净胡说八道,除了你和我哪还有人,咋会唱戏的?”“你听杨叔,真…”我突然发现声音没了。“杨叔,我真的听到了!”杨叔转身往楼上走:“肯定是你小子睡得多出现幻听了,赶紧回去吧,我眯会,你听电话。”我看向走廊深处,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不管了。之后的三天,只要我去厕所,就能听到点怪声音。要么是铛铛撞铁皮的声音,要么是听上去像挠玻璃的动静,最离谱的是第三天,整个楼里都是呜呜的风声,幸好我找到了原因,吊唁厅的窗户,莫名其妙的大敞四开。连着几天遇到怪事,我开始犯寻思,是不是招到不干净的东西了?哪怕是下夜班,我此刻是辗转反侧,总觉好像忽略了什么细节。迷迷糊糊的,总算有点困意,刚闭上眼睛就已经开始做梦。梦到我在家里,有人来敲门,我开门一看居然是杨叔!杨叔,杨叔?对,杨叔!想到这我一下子坐起来。这几次杨叔都不在,不是回去的时候偶遇,就是他先回到办公室。而且他总是在零点过后要去次厕所,每次都是半个小时左右。等他回来的时候,身上还有点香味儿,不是香水,是那种烧的香。“难道真是杨叔在吓唬我?”我想不通,“今晚一定要抓你个现行!”第四天,我上班发现,吊唁厅有很多人,今晚看来是要陪着死者家属守灵了!杨叔安排我守后半夜,凌晨两点他来换我,再三叮嘱我别睡太沉,注意听着点电话之后,杨叔就去忙了。我从兜里掏出两袋咖啡,冲好之后一饮而尽。中间我去厕所放了两次水,没有怪声音出现。这更坚定了我的想法,绝对是杨叔故意吓我,要不怎么他忙起来,怪声音就没有了呢?眼看快到零点,我打开办公室的门,确定他没回来之后,蹑手蹑脚的来到了三楼的楼梯口,在这里正好可以看到所有楼梯的情况。零点刚过几分,我听到楼梯上有脚步声,悄悄探出头,果然有人去了二楼,接着就传来开门的声音。我小心翼翼的来到二楼,东侧走廊的尽头闪烁着手电的微光,等到手电光完全消失,我才踮着脚往里去。这里面是骨灰堂,我一般很少来,因为跟骨灰寄存有关的事务,是有专人负责的。我来到走廊尽头才发现,这里有两个对着的房间,但是门牌上什么都没写。我躲在门后,听到房间里传来打火机的声音,然后就飘出来烧香的味道。“兄弟,你说我是不是太过火了?这么吓唬人家。”是杨叔的声音,果然就是他吓唬我,但是,这屋里还有人?他口中的兄弟是谁?“这小伙子挺不错的,人老实,心善,能干还听话。比之前那几个小年轻强多了。可咱们的事儿要是传出去,我辞了工作事小,你该到哪去啊?”“难道杨叔把他朋友安排在这?那也不对啊,为啥要住在火葬场呢?”我没有着急出来,打算再听一下。杨叔就像和老友叙旧一般,“这么多年我一直坚持一个人上班,说实话,兄弟我也够了,一个人晚上太寂寞了。等我找机会再试他一次,他要是还不走,真就是命了。兄弟,要是真有一天你被发现了,可别怪我。”“杨叔,有啥话你不能跟我说,一定要想办法把我撵走呢?”我站在房间门口,对着里面说到。还没等我抬起头,杨叔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我拉进房间按在墙上!“你来这干啥!”杨叔的眼神里,透露着我从没有见过的凶狠,不同于充满恶意的狠劲,是那种誓死捍卫的决心!我还发现,杨叔好像哭过,眼睛红红的,有些湿润。“我警告你!你在这上班可以,但是今天看到的,一个字都不准说出去,要不然,咱俩没完。”我缓过神来,打量着这间狭小的房间,除了些破旧的工具,只有房间尽头的一个小桌子,而小桌子上,整齐的摆放着四个骨灰盒和一个香炉,香炉里积满了香灰,三根香缓缓的冒着白烟,红色火光若隐若现。“杨叔,你这是…”“跟你没关系!”杨叔也恢复理智,把我松开。“马上该你守夜了,赶紧去吧。”说完,他就把我往外推。看着他的背影,我感觉杨叔有些落寞。“杨叔!”听到我叫他,杨叔又转过头来。“你放心,今天我什么也没看到,更不会有别人知道。”说完,我轻轻地关上了门。我刚到一楼和二楼之间的缓台,就听到吊唁厅里闹哄哄的。走到门口一看,这怎么还打起来了?“哎哎哎!干什么呢?什么地方让你们打架啊?”我破门而入,“赶紧住手,再不住手我报警了!”一听说我要报警,两个人才分开。这俩人是兄弟,杨叔跟我介绍过。在父亲的葬礼上兄弟俩打架可真是生平仅见。我坐到椅子上,陪着他们守夜。刘波和刘德水也好,还是屋里这俩人也好,明明是亲兄弟,怎么就跟仇人一样呢?你看看杨叔,对待他的兄弟……我这才想起,刚才房间里只有杨叔一个人,那他的兄弟,难道就是四个骨灰盒其中之一吗?我来到吸烟处,静静地抽着万年不变的塔山。火车的噪音充斥着耳膜,看着车外漆黑一片,偶尔会有闪过一两个亮着灯的人家。就这么看的出神,窗户上的夜色好像被什么搅动,不知道是不是我看花了眼。等我眨眨眼再去看的时候,一团黑雾‘嘭’地砸在窗户上,如烟一般散开,我吓的一趔趄。好在身后有人扶住了我,“车厢连接处时常有摇晃,注意扶好。”是一个列车员。“谢谢啊,我刚才看外头,好像有啥东西撞到火车了,这才被吓一跳没站稳。”“偶尔确实会有小鸟之类的撞到火车,但是概率很小。马上要熄灯了,你还是赶紧回去吧。”我把烟掐灭,那肯定不是鸟,因为它没有形状。车厢里有个小孩哭闹不止,估计一时半会是睡不着了。在铺上辗转反侧,从刚刚看到黑雾之后,总觉哪里不得劲。“你以后,坐车别坐副驾驶,走路别站车屁股。”脑子里突然想起来杨姨跟我说的这句话,就好像有人跟你复述了一遍。“难道车厢连接的地方也算车屁股?”迷迷糊糊的睡一会儿,醒一会儿。这一宿,小孩断断续续哭闹很多次,导致我下车的时候丁点精神都打不起来。出了火车站才六点,估计那个人还没醒,我准备吃点东西再过去。连城北站口对面有一个很大的批发市场,那里有美食城,快餐种类很多。解决完早饭,我按照攻略上给的乘车路线,去往那个人给我留的地址。中途我给他发了信息,告诉他我预计八点左右到。令我意外的是他已经醒了,回复到他一会儿就出门,在凶宅所在的小区门口见。等我下了公交,远远看见小区大门处站着个穿着西装的小伙,好像在等人。“你好,请问穿着西装的那个人是你吗?”“是我,你到了?”“嗯,在你左手边,牛仔裤浅蓝T恤的那个。”看到我之后,他往我这边迎了几步,“您好,王先生是吗?”“对,是我。”他伸出右手,“您好,我是链居房产的业务员,您可以叫我小易。”我跟他握了手:“你好,请问咱们大概什么时候开始?”“我先带您去看看房子吧!如果您觉得没问题,咱们签个协议就可以开始工作了。”他走在前面带路:“业主现在不在省内,将房子委托给我们公司销售,由我来协助您。”“那个,冒昧的问一下,案子是怎么发生的?”“这间房子之前是租出去的,租客是一对小情侣。警察给出的调查是说,男主撞见女朋友和别人在家约会,愤怒之后行凶杀人,最后自杀。”“冲动是魔鬼,何必呢?”小易回头笑笑:“是啊!一时冲动毁掉的是三个家庭。连房子都成了凶宅,这个小区还是学区房,房主为这事愁的不行。”这小区也挺老的,估计得有二十多年。房子在六楼,是最顶层,一梯两户,楼梯都有些磨损,楼道也昏暗,怪不得发生凶案之后就很难卖。终于爬到六楼,看来门口没有杂物的那间就是我要直播的凶宅了,只是,这门上咋有道符?小易也发现了,动手就要把它撕掉。可能是听了到我们上楼的声音,对面的人家推门出来一个四十多岁的大姐。“哎哎哎!干嘛呢?谁让你摘得?”“我是业主委托的房产业务经理,今天带人来看房,这符是你贴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