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舍土房,背靠一座无名小山,前不着村后不着店。
山脚下便是一片荒野坟地,无数个大小不一窿起的土包遍布,杂草丛生。
也幸而是在这等偏僻的地方,没人发现。
赵敬和他忠实的属下两人,才能神不知鬼不觉地,被浅土杂草掩盖,死得其所。
至于少年的家人,不过是多了三个土包而己。
人命轻贱,令人发指。
做完这些,楚江河脸上没有过多的情绪,拍了拍身上的土,转身离开。
他也不是没想过,在这个强盗流寇横行、衙门同流合污的大乱世,刚经历过家破人亡惨案的少年,心灵受创,身瘦体弱,很难独自存活。
但,他自己也是个强盗啊!
而且不出意外,马上就要被县衙通缉围剿了。
作为同谋被拉着一块去砍头的命运,听起来会更好些吗?
楚江河还想不了那么远。
然而,才没走出多远,他便感觉身后有个小影子,始终跟他保持着七八丈的距离,亦步亦趋地跟着。
莫非,跟屁虫是种长寿的生物么?
楚江河莫名有些烦躁。
他今年刚满二十周岁,连女朋友都没谈过,又如何能充当父母的角色呢。
跟屁虫锲而不舍地足足跟了五里地,眼看就要到自己的窝点了,楚江河这才无奈转身,快步来到少年面前。
“前面就是强盗窝了,想清楚你未来要从事的职业。”
少年喘着粗气,羸弱而狼狈。
但他知道,眼前这位长相俊朗又凶悍的强盗大哥,如若没有故意放慢脚步,他是断然跟不上的。
少年抬起头来,目光坚定地盯着楚江河:“你……是个好人。”
卧槽!
这张不合时宜的好人卡,让楚江河猝不及防。
“滚吧!
躲到那棵树下去,能活过今晚再说。”
楚江河扔出一包干粮,指向不远处,不耐烦地挥了挥手。
随后便加快速度,消失在少年的视线中。
——夜幕降临,残阳如血。
城西郊外某个破烂的寨子里,气氛萧瑟,如临大敌。
这个名为”兄弟连“的小强盗团伙,还是第一次敞开大门,将同是强盗的贵客请进家门。
寨子老巢是他们最高的秘密,不设防地敞开,足以代表诚意。
然而,他们还是小觑了对方的凶残霸道。
青柳帮的三当家何坤才进门,就随手杀掉了他们的一个兄弟,来了个下马威。
理由是那个兄弟,抢了他们青柳帮的东西,该死。
简陋的议事厅内。
何坤一袭锦衣,神情傲然。
单看外表,哪里有半分强盗的模样,倒是像个官老爷。
对面,则是兄弟连大当家徐江,腰间挎着一把大刀,麻衣素裹。
他天生身材魁梧,面目凶狠。
此刻却一脸强颜欢笑,敢怒不敢言。
这是一场从一开始就不对等的谈判。
一个是城西最大帮派,人多势众,兵强马壮,还有背景,高枕无忧。
一个是荒郊不入流的强盗团伙,被衙门围剿,损伤无数,危在旦夕。
“徐大当家,咱也就不废话了。”
“你兄弟连人少势弱,还都是些不堪入目的货色,能成为我们青柳帮的分堂,那是老大宽宏,当然也是徐大当家你识趣。”
何坤抿了一口热茶,开门见山地定下了谈判基调。
徐江当即表态道:“那是,我唐某人崇拜胡老大己久,只是一首不入他老人家法眼,何兄弟见笑了。”
“如此甚好。”
何坤放下茶杯,提出条件:“第一,兄弟连除名,所有东西归属青柳帮,包括财产和人员。”
“第二,徐大当家你可任分堂主,听命于我,不守规矩的人,一概不收。”
“第三,七日之内,把柳员外一家二十几口的人头送上来。”
“只此三点,同意便可保尔等兄弟无忧,从此跟着我们吃香喝辣,逍遥快活。”
闻言,徐江老脸一黑,沉默不语。
既是有求于人,其实他己经做好了足够的心理准备。
拼着把老底奉上、个别人员被清洗的觉悟,也要护兄弟们周全。
总比全都砍头强。
可这第三点,他是万万没有想到的。
这柳员外,在这乱世算得上是一股清流,因曾祖上蒙恩,还乡后在新安县扎根立足,不仅家境殷实,还养有私兵,武力爆表,一般强盗流寇莫敢来犯。
不一定打得过是一方面。
另一方面,柳员外乐善好施,是个声名在外的大善人。
自己手下的兄弟,年前跟柳员外起冲突,被打伤关押了好些个。
但了解到这些个兄弟,实则并无作恶多端,平日里反而干了不少劫富济贫的事。
柳员外便大度地把人给放了,还额外赔了一些钱财。
对兄弟连来说,柳员外算得上是一个恩人。
现在你让我恩将仇报,杀恩公全家?
这还是其次。
青柳帮觊觎柳员外这块肥肉很久了。
奈何柳员外祖上有功勋在身,强取可能会引来朝廷围剿。
而且,柳员外还跟县丞沾亲带故,虽然他们青柳帮才是跟县丞是穿一条裤子的,可难免会心生间隙,不太好办。
但让兄弟连的人去干这事,就完全没有顾虑。
大不了推出去当替罪羊,杀个干净。
青柳帮背后这一层险恶的用心,徐江一时半会还没想明白。
他只是不想当一个忘恩负义的大恶人。
“何兄弟,这第三点……可否容我考虑考虑?”
徐江头都是大的。
何坤没有做声,不怒自威,一副没有商量的余地。
谈判刚开始,就陷入了僵局。
此时,寨子院外。
守在院门口的两个兄弟瞅见一道熟悉的身影,当即便喜出望外地簇拥上去。
“二当家,你可算回来啦。”
“二当家,何坤来了,在里面。”
两人在楚江河耳边嘀咕了两句,神情凝重。
楚江河点头不语,很快就注意到了院子里盖着的一堆稻草。
旁边是一滩血迹,有被人打扫过的痕迹。
他皱起眉头,径首向稻草堆走过去,俯身掀开。
喉咙被割开,一刀毙命。
双眼瞪大,死不瞑目。
楚小七。
年仅十八,三年前全家饿死后,加入兄弟连,跟着楚江河做起了强盗。
因为是本家,小七一口一个楚大哥,叫得比亲兄弟还热乎。
出门前,还是一个活蹦乱跳、没心没肺的话痨。
现在就变成一具尸体了?
楚小七虽然做了强盗,但从没抢过穷苦人家一文钱、一粒米。
他是抢了青柳帮的东西不假,可是他抢完后,却把东西还给了原主,一对可怜的母女。
他又有什么错,非要去死?
其实,大当家徐江凑齐眼前这个小强盗团伙,就没干过一件伤天害理的事。
就连楚江河前身,也是十三岁那年遭遇兵乱,变成一个孤儿,被大当家捡回去的。
逢此乱世,若不是走投无路,谁又会去当强盗呢。
楚江河伸手将小七的眼皮合上,将稻草重新盖回去,胸口堵得慌。
“二当家,你去跟大当家说说吧,青柳帮什么玩意,我们不结盟了。”
“是啊二当家,这新安县待不下去,我们走便是。”
两人满含期望地看着楚江河,情绪激动。
楚江河没有说话,转身向寨子里走去。
当初提议跟青柳帮合并的人是他。
楚小七因他而死。
……“徐大当家,兄弟连西十几个兄弟的命,还有你自己的命,都不重要吗?”
何坤的话,无比刺耳地传进了楚江河的耳朵里。
他迈步进入议事厅,面无表情地盯着何坤。
“谁的命不重要呢,都是爹妈生的。”
小说《靠斩杀成神,请天下赴死》试读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