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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2024-04-28 11:55:26 编辑:jiaotang

佳人一顾难倾国
佳人一顾难倾国
作者:谢云歌
主角:谢云歌萧元诩
频道:都市生活

杜若领命,请谢欺程坐于桌边,伸指给他认真把起脉来。

谢章在一旁瞧着,简直心惊肉跳。

他忍不住看一眼薛紫苏,在接触到对方投来的安抚的眼神后,才稍稍缓和了些。

片刻后,杜若松开谢欺程的手,走至萧元诩面前躬身回话道:“回皇上,谢大人的确顽疾缠身,不过从脉象上看,他的病症诊疗得当,不出几日,应当便大好了。”

他话落,谢氏父子及薛紫苏均不约而同松了口气。

听见谢欺程无大恙,萧元诩也甚为高兴。

不过看着这满屋成堆的人,他感觉实在是说话不便。

于是挥手道:“你们且去外边候着吧,朕再跟谢云歌说点事。”

“是。”众人于是均躬身退出。

绕过屏风走至外堂,还没出清苑,忽听门外廊上一人笑道:“哥哥,我换好了,你快瞧瞧。”

是一道极为悦耳动听的声音。

然而,听见声音的人,却同时脸色大变。

“胡闹!”谢章当先一步冲出门外,朝穿着一身绿衣的谢云歌怒斥道:“你哥哥正病着,你怎地还来此处扰他?”

“爹?”谢云歌尚未明白发生了何事,她几年未着女装了,正十分高兴,见着谢大学士,忍不住提起裙裾微微转了一个圈,而后笑道:“这是哥哥送给我的,好看么?”

自然是好看的。

可是,现在哪里是能说这个的时候?

谢章心中着急,对着女儿也没什么好脸色。

他脸色骤沉,厉声道:“为父方才说的话你没听见么?快回去!”

“爹,您怎么了?”谢云歌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恰在此时,李茂全听了片刻,也走了出来。

他想着他们父女吵架便吵架,但是影响了皇上和谢大人谈心便不好了。

正想着劝他们换个地方,然而一看到谢云歌的脸,便一下子把要说的话都忘在了脑后。

“这……”他不敢置信地看着一身女装的谢云歌,“谢……谢大人?”

他说完,又忍不住揉了揉自己的眼睛,想说明明青天白日的,怎么倒像见鬼了?

这边,谢云歌的震惊不比他小。

看到李茂全的一瞬间,她立马便明白了爹爹为何对她如此疾言厉色。

她下意识地便要脱出喊一句“李公公”,然后话到唇边,她迅速地反应了过来,忙朝李茂全行了个敛衽礼,而后朝谢章撒娇道:“爹,原来是有客人来了,您怎么不早说?那女儿这便先回房了。”

说着,也等不及谢章答应了,便忙带着丫环兰馨逃也似地往外跑。

等到女儿一走,谢章忙朝李茂全笑道:“叫公公见笑了,这是谢某的女儿,跟犬子乃是龙凤胎,她一直足不出户地在家里,被我夫人宠得没上没下惯了,刚刚冲撞了公公,您别见怪。”

谢章这么一说,李茂全才明白过来。

“哦,龙凤胎啊?难怪这般像!”

说完,他又笑道:“谢大人,您可真是好福气啊。”

“是。”谢章强笑着回应。

却说外头闹出了这一番的动静,但是里面倒是十分安静。

萧元诩离了椅子,踱步在房中走了一圈儿,而后朝谢欺程笑道:“谢云歌,你这屋子布置得倒甚是雅致。”

谢欺程此刻其实心中紧张极了,虽然谢章与谢云歌都在他面前说了皇帝的性情、喜好,但是他还是不敢说话、不敢动作,怕有丝毫的出错。

此刻听见萧元诩的话,他忙道:“多谢皇上夸赞。”

萧元诩总感觉今日谢欺程在他跟前比往日多了一份疏离感,他想了想,以为他还在为那日的事情生气,于是道:“朕那日的话,爱卿千万莫放在心上。”

那日的话?

这话听得谢欺程云里雾里。

按理说朝中发生了任何事,妹妹都是一五一十讲给了他听的。

怎么此刻他却不懂皇帝的意思呢?

还不待他想明白,只见萧元诩轻轻抚着窗前的一盆兰草,淡笑道:“君子不强人所难,爱卿既不愿,朕今后自会断了念想。”

说完,他又看一眼垂手站在那里的谢欺程,想从他面上看出一丝一毫的难过。

但他失望了。

听完他的话,谢欺程只是微微有些疑惑,但是很快便露出更加恭敬的表情,低头恭声道:“微臣遵旨。”

一下子索然无味,萧元诩淡淡道:“爱卿好生歇着吧,盼早归朝堂。”

“臣恭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谢欺程忙跪下磕头拜送。

萧元诩出了清苑,谢章自是各种挽留,想请他在府中用膳。

然而他此刻委实情绪不佳,挂在心上的人谨守着君臣之礼,对他没有丝毫的意思,他是有苦难言,又不能为外人道,却哪里还有吃饭的心思?自然是直接推拒了。

直到送他出了府门,谢章这才收了一直的强颜欢笑,忙令下人将府门紧闭,而后匆匆走至谢欺程的清苑。

到了那里,人都聚齐了。

除了谢欺程,还有谢夫人、谢云歌。

“程儿,刚才没露馅吧?”谢章问道。

谢欺程摇摇头。

“爹,皇上怎么忽然来了?”谢云歌问。

“哎,我也不知他怎么忽然来了兴致。”

谢章说完,总觉得哪里不对。

于是盯着女儿,沉声道:“瑶儿,你老实跟为父说,你是不是还有什么事瞒着我们?”

本朝皇帝是明君,的确曾探望过病重的臣子。

但那臣子是三朝元老,七十多岁的人了。

而谢云歌假扮的谢欺程,不过是小小的六品翰林院侍读。

怎么想都是说不过去的。

谢章话落,谢欺程也看着妹妹,神色凝重地道:“瑶儿,方才皇上跟我说,‘君子不强人所难,爱卿既不愿,朕今后自会断了念想。’他这话,你可知是何意?”

宛如一滴水溅入了滚烫的油锅,谢欺程这句话一说完,谢章和谢夫人瞬间更加吃惊起来。

“瑶儿,”谢夫人看着自己的宝贝女儿,惊慌中眸中已经带了泪,她颤声道:“皇上……皇上已经发现你的身份了?”

“娘,不是的。”

没想到她苦苦藏着的隐秘,没想到还是被家人知晓了。

谢云歌尴尬地道:“皇上以为女儿是男子,对我……对我有龙阳之好。”

房内一下子静了一瞬。

很快,谢欺程便开始剧烈地咳嗽了起来。



见萧元诩受伤,激战中的李茂全马上召集众多侍卫杀出一条安全的出路来。


“外头有马,公子,你们快走!”他朝两人喊道。


被他一吼,谢云歌也从巨大的震惊中反应了过来。


她再不迟疑,忙上前扶住萧元诩,两人一起朝着门外奔去。


外头果然停了两匹好马,谢云歌是不会骑马的,便任由萧元诩抱着自己上了其中一匹。


见萧元诩双腿一夹马腹便要驾离,她忙唤道:“等等!”


话落,她抢过萧元诩的剑来干净利落地将另外一匹马缰绳斩断,又狠狠一脚踢在马臀上,促使那马吃痛狂奔。


一旁,萧元诩瞬间了然她的动作,面露赞赏之色。


两个人这才驱马疾驰,一直骑了有半个时辰,直到出了城,驶入了一片京中近郊的山林,萧元诩抱着谢云歌下了马,捡了片草地坐下休息。


一下马,谢云歌看着萧元诩那袍衫上一大片血迹,就急得快哭了出来。


“皇上,您现在感觉怎么样?”


“朕无碍,谢云歌不必担忧。”


腹部的伤处的确很痛,然而自幼年被封为太子起,从小到大,他不知遇过多少次的阴谋诡计、明枪暗箭,这一次,也并非有多么特殊。


他靠在树干上,四处扫视了一圈,而后指着不远处草丛中的一株野草,跟谢云歌道:“那个草药可以止血,你去四周采一些回来。”


“是。”


一时谢云歌采了一堆草药回来,按照他说的嚼碎了,又解去他的袍衫、里衣,直到他的上身完全裸露出来。


还没来得及害羞,谢云歌先被那一片刺目的鲜血染红了眼眶。


那只短箭,已经大半射入了萧元诩的右腹,只有短短的一截露在外头。


伤口的四周皮开肉绽,鲜血淋漓,瞧着骇人无比。


“皇上,您是万金之躯,臣命如草芥,您怎能以身犯险来救微臣呢?”谢云歌哽咽道。


眼前的人儿,凤眸微红,语音颤抖,又是自责又是愧悔,那盈盈欲泣的模样,让萧元诩看得喉咙都紧了起来。


他一下子觉得,能得她如此担忧,今天受的这伤是值了!


他深吸一口气,云淡风轻地笑道:“即便是普通的百姓在朕眼前遇险,朕亦会相救的。更何况,是谢云歌。”


谢云歌、谢云歌……


明明是以往听了两三年的名字,每次听到时,都只有惧怕与惶恐。


而是此刻,谢云歌的心扑通扑通跳得厉害,如同擂鼓一般在震个不停。


这心跳的感觉,分明不是害怕,而是……心动。


“皇上……”她微微咬唇,垂首不敢看他,只露出一截红透的脖颈,在暮色中如晚霞般醉人。


明明是个男子,可是此刻她做出这般类似于女子般害羞的情态来,萧元诩竟也不觉得违和,只觉得甚美。


一时心旌摇曳,萧元诩忍不住伸手抚上她白嫩的脸颊。


然而,手甫一动作,便是一阵剧痛传来,他不由得轻哼一声。


“皇上,您怎么了?”


谢云歌大急,忙紧紧地握住他的手,担忧地看着他。


“没事,”萧元诩薄唇绽出一缕笑意,指着地上的长剑,跟她道:“把剑递给我,然后你转过身去。”


谢云歌闻言,不知他要干什么,却也只能依言将沾染了鲜血的宝剑递给他。


背对着他,谢云歌看不到他的动作。


可是,随着他一声声忍痛的闷哼声,还有利刃入体的声音传来,她一下子便明白过来了。


他是在取体内的箭头!


他可是皇帝啊!


便是普通人,受了这样重的伤都要找大夫,还要上麻药的。


可是他却就这么生生地忍着。


谢云歌的眼眶又湿了,不敢让萧元诩看见,她忙抬袖快速地拭去。


又过了片刻,萧元诩唤道:“好了,爱卿给朕包扎一下伤口吧。”


谢云歌得了令,这才转过身来。


一瞥之下,眼泪又忍不住流了下来。


只见萧元诩的腹部比之方才她见到的,伤口又更加深了,此刻,那里正在不断流着鲜血,将他的长裤都浸透。


谢云歌强自镇定心神给他上了药,等到血止住了,又脱去自己的外衣撕成长条给他包扎伤口,细心地打了结。


忙完这一切,她已经出了一身薄汗,而萧元诩也感觉浑身上下也十分地酸,又有些热。


他于是跟谢云歌道:“朕先睡一会儿,你待在这里莫怕,有事就把朕唤醒。”


说完,他便阖上了眼。


余下谢云歌,收拾着他的血衣,坐在一侧焦急难安。


直到现在,她方有空理清思绪。


不过是出门透透气,怎么就偏巧遇上皇上和刺客了呢?


而且,他还为了救她受了伤。


她不敢想,假如方才那支箭是射向她的,那她此刻焉有命在?


就这么守着萧元诩,一直从黄昏坐到了天黑。


入了夜,秋日的山中是十分冷的。


而且他们这处还靠河,冷风从河面吹来,脱去了外衣的谢云歌冻得浑身都在发抖。


她于是忙去摸萧元诩手背,生怕他着凉了。


但是一摸之下,却被他身上滚烫的温度吓了一大跳。


怎地这般烫?


她又摸了摸他的额头,触手所及一片灼热,与她的寒冷形成鲜明对比。


怎么办?本来就受伤,再这么烧下去,万一伤口发炎感染可如何是好?


“皇上……”谢云歌轻轻唤他。


然而,萧元诩却是双眸紧闭,薄唇苍白,身上不停流汗。


他大概是烧得厉害了,没过多久便开始撕扯自己的衣物,口中喃喃叫着“热”。


谢云歌见状,忙帮他褪去多余的衣物,只余一件衬裤。


可是,即便如此,他身上的温度依旧没有降下来。


谢云歌焦急地瞧了一会儿,最终还是跑向河边。


冷月下,河面泛着粼光,河里则黑漆漆的,似是睡着猛兽。


谢云歌咬了咬唇,脱去了鞋袜蹚进了河里。


“嘶~”


刺骨的冰冷瞬间蔓延至四肢百骸,她冻得牙齿都在打颤。


她强忍着冰冷与恐惧,将身体沉入河中。


直到感觉全身都冰了下来,就连头发丝都湿透了,这才从河中起来,走至萧元诩身旁。


“皇上,冒犯了。”她看一眼因为高烧眉心拧成一团的萧元诩,小声道。


说完这句,她就躺进了萧元诩怀中,将他的四肢都缠在自己身上。



大离王朝的圣元五年八月十五。


这天,是个极好的天气,天空湛蓝,阳光和煦,照在人身上暖洋洋的。


因为是中秋,宫里特地给各位大臣放了假,准许今日不用当值,可以回家团聚。


刚退了朝,谢云歌正准备随着众人一同出宫回府,还未抵达宫门口,就被小太监唤住了。


“谢大人请留步。”


谢云歌抬眸瞧过去,认出是太监总管李茂全的徒弟,于是忙停下脚步,负手立在门口。


等人走近了,她含笑问道:“公公有何事?”


“皇上刚刚传下口谕,宣大人御书房觐见。”小太监对着这个昔日皇帝最宠爱的臣子,端的是客气无比,说话语气含笑,带着十二分的小心翼翼。


听到是皇帝宣召,谢云歌不敢怠慢,忙道:“劳烦公公了,我们这便去吧。”


说着,便随着小太监的脚步,往内宫行去。


一路上,走过熟悉的宫道,她的心中微紧,但是面上依旧泰然自若,让人瞧不出分毫。


三年了……


一转眼,她代替哥哥参与科举,高中状元,而后入朝为官,已经近三年了。


从初时的忐忑,每一步的谨小慎微,但现在在宫中大方行走,天知道她经历了多少次的危险。


好在,哥哥的病已经快好了,再过不久,他就可以替她回朝了。


到那时,她就可以恢复本来的面目了。


是嫁人也好,是外出散心也罢,终究是不用再混迹于朝堂,每日担惊受怕了。


想到这里,她紧张的心情又放松了起来,步子也轻快了些。


小太监将她带到御书房,便站在门口,请她独自进去。


谢云歌理了理朝服,确认衣着发髻皆整齐后,这才推开门躬身进入。


殿内的光线明亮,点着熟悉的龙涎香,风吹来的时候,带动满室馨香。


“臣谢欺程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她跪下,低着头行礼。


“起来吧。”正前方的书岸后,传来皇帝萧元诩淡漠的声音,倨傲、清冷又凌然,一如他平日的为人。


以前在闺中时,谢云歌见过的男子皆是家人、家丁。


她的父亲谢章,是翰林院大学士,平日端肃严谨,而她的哥哥谢欺程,常年体弱多病,是温柔的男子。


但当今皇帝则不同,他时而温和怀慈,时而杀伐果断,时而不发一语,让人看不透所思所想。


尽管已经为官三年了,谢云歌每次见他,都还是本能地畏惧。


畏惧他至高无上的权利,畏惧他那双漠然的双眸,更畏惧他能透过层层官服,看透她女儿身的面目。


一旦被发现,不仅是她,就连她的父亲、兄长,全家数十口,都将全无存活的可能。


毕竟,欺君之罪,当诛九族。


“谢皇上。”


谢云歌起身后,听到对面传来沙沙的声音,知道他是在批阅奏折。


也不敢问他宣她来是所为何事,便只好一直站着,垂眸盯着自己的脚尖。


她的脚很小,至少不似男子的脚,如今她身上这双官靴,是她的娘亲谢夫人亲自给她缝制的,外表看着大,但是里面塞了棉絮,穿起来十分舒适,完全不影响她走路。


想到娘亲,谢云歌忽而觉得有些腹饿了,早晨上朝早,又议了不少的时间,她清晨起来时吃不下东西,到现在一粒米也未进。


本来是准备下朝便去京城的明芳斋喝一碗酒酿,再买一笼虾饺带回府的,没想到却又被招来了。


她就这么神游着,却未发现书案后的皇帝已经不知何止停了笔,正在淡淡地盯着她。


在萧元诩眼中,眼前的臣子可以算是他最得意的门生了。


满腹经纶、才气卓然,不论是史书,还是策论,都有自己独到的见解。


比之朝里的那些老臣,谢云歌很多的观点都更对他的胃口。


也因此在三年前谢云歌高中状元之后,萧元诩批阅奏折、起早各类诰敕时,便很喜欢招她随侍在侧。


但是过了一阵之后,朝中逐渐流言四起,都说为何当今的圣上一直无子嗣,原来是喜好男色,不然为何每日都跟一个小小的七品编修整日同处一室。


初时,萧元诩听到传言后一阵大怒,立马便颁布旨意,谁再妄传不实流言,立降三级,同时罚俸一年。


如此一来,果真十分管用,见天子动怒,流言一夜间戛然而止。


但又一段时日之后,萧元诩自己便先感觉不妥起来。


因为每每谢云歌在他面前说话、整理奏折之时,他总是忍不住盯着她看。


有一次忙到深夜,谢云歌支撑不住伏在案前睡着了,他还亲上了她的唇。


双唇相触的那一瞬间,萧元诩脑中轰然巨响。


他想起了大离王朝辉煌的数百年历史,想起了他过世的父皇对自己的殷殷教导。


他怎么可以……


他怎么能够……



对一个男子动心呢!


他这样置大离江山于何地?置天下百姓于何地?


自此之后,萧元诩再也未曾招过谢云歌单独议事,任由其在翰林院供职。


如此一来,他虽怅然若失,但是谢云歌却是松了一口气。


每日对着翰林院上万册古髻,比对着君心莫测的帝王要轻松多了。


两人各有心事,等到谢云歌感觉到萧元诩投递过来的视线时,已经是半刻钟之后了。


“皇上,”她慌忙躬身道:“微臣死罪。”


“哦?”萧元诩不动声色地看着她,淡淡道:“谢卿何罪之有?”


谢卿……


谢云歌每次听到他这样唤她,便是一阵心惊肉跳。


如果是谢大人、谢欺程也就罢了,她会谨记自己现在扮演的是哥哥。


可是谢卿的话,因与她名字前两个字同音,便让她总是会忘却了自己身处何地,自己现在代表的是谁。


“微臣方才一时出神了,在皇上面前,此乃大不敬之罪。”她低着头道。


从当初大半年的随侍君侧,到后来每日早朝站在队伍最末,谢云歌也自认有几分了解他的性情了。


当今天子是明君,错了便是错了,坦然承认即可。


只要不是大事,通常都会被宽待。


而若是想试图欺瞒,那换来的将是更大的后果。


果然,她说完这句话,萧元诩便笑了。


“谢卿必是在忧心国事吧?朕又怎会怪卿?”


谢云歌听闻此言,背上冷汗涔涔,若当真是心忧国事也就罢了,但偏偏她不是。


但是此时此景,她也只能顺着话应了,“微臣谢皇上体恤。”


萧元诩也不知自己是为何发了失心疯要召她来的。


明明当年是他自己决定暗断情丝,将这份注定不容于世的感情掩埋在心底的。


也许,是今天早朝时看见她掩袖咳嗽了两声。


也许,是因为他对着后宫妃嫔都失去了性致。


他忽然很想知道,自己一直以来对她到底是存了什么样的心思。


想到这里,他漠声道:“上前一步。”


“是。”谢云歌忙往前迈了一步。


萧元诩却犹嫌不够,继续道:“到我身畔来。”


身畔……


谢云歌吓得一股寒气从脚心冒至头顶。


但是到底不敢反抗,便顺从地绕过桌案,走至他的身侧。


萧元诩坐着,但是谢云歌可不敢坐。


可是就这么站在他身旁,看着他明黄的龙袍和白玉的束发玉冠,她又觉得好像有些逾越了。


左思右想,都想不到好的办法,便只好跪了下去。


这样,总算是和坐着的君王身子平齐了。



两年多了,这还是她第一次离他如此之近。


近得萧元诩都能看得清她脸上细细的绒毛。


“把头抬起来。”


“是,皇上。”


谢云歌微微抬头,但是依旧垂着眸,不敢与他目光对视。


对于萧元诩来说,仅这样便已经足够了。


他看着她,斜飞的眉,灵动的凤眼,鼻子笔挺,唇很薄。


这样一张脸,生得那般让人惊艳。


单单是素颜,就让人移不开眼。


倘若是上了妆,又该是何等模样?!


但偏偏,却是男人,是男人!


不由自主地捏住她小巧的下颌,萧元诩皱眉道:“怎地瘦成这样了?”


他的指腹温暖干躁,但是谢云歌却感觉浑身如坠冰冷深渊之中。


她垂眸恭敬地道:“回皇上,不过是前阵子病了,过段时日就好了。”


其实哪里是病了,是她因为日日小心,总是难以安寝,所以才比两年前瘦了。


她的话恭谨又小心,萧元诩何尝听不出来?


为君者,自来便是与孤寡相伴的。


不能有朋友,不能有完全信任之人。


他自懂事时起便知晓,也早已习惯。


但不知为何,当谢云歌守着臣子的本分小心回复时,他的心中又涌起淡淡的不悦。


松开手,他问道:“家里可有侍奉的侍妾?”


谢云歌不知他怎会忽然问到这个,闻言微微有些诧异,但还是回道:“回皇上,微臣在家中一应俱是由娘亲和丫环照料。”


当初本来是准备给她哥哥谢欺程娶亲的,但是他因为生了重病,生怕耽误了对方,便坚持不肯。


谢学士和谢夫人见他如此坚决,便也只得作罢了。


萧元诩闻得此言,心情又好了一些。


他淡淡道:“你去稍坐一阵,等下陪朕一道用午膳吧。”


谢云歌听了这句话,心中暗暗叫苦。


陪皇上吃饭,哪能吃好?


何况,她此刻就饿得不行了。


虽如此,她还是恭敬地应了,起身走到书案下方的一张椅子上坐了,盼着时间快些过。


说是坐,也不能如在家中那般随意。


谢云歌一直绷着背,挺得笔直,好似幼年第一次上学时一般。


大离朝的官家小姐们,都是会读些书、认些字的,毕竟以后嫁了人,身为一家主母,还是需要管账的。


但是相比其它人,谢云歌书读得却略多了些。


她虽学了《女则》、《女诫》,但是也喜欢史书、话本和一些杂书。


她爹爹谢章是翰林大学士,见识不凡,见到女儿喜欢读书,很是高兴,便请了名师来家中,给谢云歌一对一讲学。


也因此,在三年前皇帝登基后开科考之时,她才得以替代突然病重的哥哥报名。


这之后,也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她竟然一路畅通无阻地过了乡试、会试和殿试,被皇上钦点为状元。


她就这么一直挺腰端正坐着,直到殿中传来一声声的“咕噜”声方才忽然惊醒。


正奇怪是什么声音,却见案后的皇帝一直盯着她,眼神似笑非笑。


她这才幡然醒悟,原来,是她肚子在叫。


一瞬间,她脸涨得通红,感觉自己的脸都在今日丢尽了。


“来人,摆膳。”萧元诩轻笑道。


直到各色精致的菜肴上桌,谢云歌脸上的红霞都还没褪去。


好在萧元诩是个善解人意的君主,他只字不提她刚刚丢人的事,只是夹箸慢条斯理地用膳。


眼见得谢云歌一小口一小口吃得极慢,萧元诩忽地将桌上的几道菜每样各夹了一大箸至她碗里。


“朕命谢卿将这些都吃完。”



“皇上……”谢云歌看着自己碗中堆成小山高般的菜肴,略微有些无奈。


她是饿了。


可是,这些也太多了吧!


“怎么,”萧元诩瞧着她微微不情愿的神色,冷然道:“谢卿可是嫌弃朕了?”


毕竟他刚才用的是自己的筷子,而非公筷。


谢云歌被他吓得一抖,慌忙起身跪下,低头道:“微臣不敢。”


萧元诩瞧着她这样子就是一阵生气,却又说不清自己到底在气什么。


眼见她低着头,挽在梁冠里的发丝雅青浓密,衬得那一段脖颈愈发雪白如玉,他一下子就气息又有些不稳了。


罢了罢了……


跟她置什么气!


“起来用膳。”他冷声道。


“是。”


谢云歌忙从地上起身,再次在位子上坐好。


这次,她什么也不说了,认真地吃起来。


吃了小半个时辰,她实在是吃不下了,而且,眼看着桌上居然有一盅酒酿小圆子,她忍不住有些馋。


萧元诩本就一直凝神看着她,自是将她的眼神一下不落地瞧在眼底。


于是示意一旁的太监总管李茂全给她盛了一碗。


“吃不下就别吃了,把这个喝了吧。”


“谢皇上。”谢云歌忙小心地跟他笑着道谢。


看着她如玉的面容和那耀眼的一笑,萧元诩忍不住微微错开眼,将眸光投向别处。


皇宫中的御厨,果然不是外头能比的。


谢云歌觉得这是自己此生吃过的最好的酒酿了。


米酒醇香,汤圆软糯,虽是简单的食材,但是也不知道加了什么,居然比明芳斋的要香一百倍。


她就这么一口一个,不知不觉间,竟把一整碗都喝光了。


一时饭毕,漱了口,看着宫女们撤席,谢云歌忙起身让出地方。


这一站起,她陡然间一阵天旋地转,还没反应过来时,已经倒在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皇上。”


看清抱住自己的人,谢云歌吓了一大跳,瞬间清醒了一些。


萧元诩低眸看怀中的人,绯色的官服下,显得她的腰肢纤细,盈盈不足一握,胸口微鼓,但相比女子还是略显平坦了些。


最动人的是她的脸,本就莹白的肤色,因为吃了酒酿的缘故,略微有些红,如同傍晚日落时的烟霞,氤氲红润,令人想捏一捏。


看着谢云歌惊惶的眼神,他将她放开,皱眉道:“谢卿这是醉了?”


“回皇上,微臣只是略有些头晕,待回府休息一下就不妨事了。”


本以为自己说了这话,皇帝该让她回府了,毕竟她等了这许久,看起来皇帝也没什么要紧事找她。


哪知她话落,萧元诩却吩咐一旁的李茂全道:“带谢卿去内殿榻上躺两个时辰吧。”


别提李茂全的震惊,就是谢云歌自己,都吓得双腿发软。


她曾在此侍奉过,知道内殿只有一张床,那是皇帝的龙榻。


别说是她一个小小六品翰林院侍读了,便是后宫的妃嫔们,亦是没有在此侍寝的先例的。


这下,谢云歌是彻底酒醒了。


她慌忙跪下,行了标准的大礼,低头道:“谢皇上洪恩,微臣卑贱之身,不敢有污皇上圣榻。”


她这样子让萧元诩看得又是一阵动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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