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葬岗上尸横遍野,恶臭熏天。
一辆灰扑扑的马车呼啸而来,赶车的两个小厮脸上带着面巾都挡不住这一阵阵让人反胃的尸臭味儿,恶心的叫人直皱眉。
两人手脚麻利的将车上的一个草席子卷起来的尸身给扔了下来。
“成了,走走走!摊上这么个差事可真是晦气。”
“谁让咱两脑子蠢,没给那新来的管事刘妈妈塞红包,人家可是新夫人带来的心腹,你不孝敬,有的是苦头你吃。”
“今日新夫人进门儿,咱这位旧的也总算是熬死了,不然这场面还不知道多尴尬啊哈哈。”两人一边爬上车,一边调侃了起来。
“呵,你还真当这是巧合呢?新夫人进门的日子是早早的就定了的,这位的死期,也是早早的就定了的。”一个小厮压低了声音道。
另个小厮面色微变,自然明白了其中的意思,爬上了车,低头看了一眼那个躺在乱葬岗的草席子,叹了一声:“她也是个苦命人。”
不过,他们能给的同情,也只是一声叹息而已。
两人不再久留,一抽马鞭,便驾着马车飞快的跑了。
尸山堆里,那卷草席子被大风一吹,包裹起来的草席被吹开。
里头安静的躺着一个面白如纸的女人。
她衣衫陈旧单薄,发丝凌乱,却依然可看得出那精致的容颜。
冻裂开的粗糙十指动了动,混沌的意识让她有些茫然。
她是已经死了,还是快死了呢?
忽而,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
撑着沉重的眼皮子,她隐约能看到,一个男人骑着快马,衣袂翻飞。
她如今落得这样的境地,还有谁会来给她送这最后一程?
马儿在她身边停下,随后,她便被带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里,真暖和,好久好久,没有这样暖和了。
“对不起,是我来晚了。”
叶青棠心下一惊,是他?
叶如寄,她名义上的小叔。
因为只是叶家老太爷收养的义子,叶家上下没有一个人正眼瞧他。
她叶青棠,更是把他视为出气的眼中钉肉中刺,肆意刁难折磨。
后来叶家败落,却也只有他,科举登科,官途顺遂,在朝堂上翻云覆雨玩弄权势,成了无人敢惹的权臣大人。
可她不曾想到,如今这黄泉路上,唯一来送她的人,却是他。
她以为,他会恨她的,正如他恨叶家那样。
果然人到快死的时候,才能明白谁真谁假,谁好谁坏。
叶青棠眼眶有些湿了,若是重来一世,她一定待不会重蹈覆辙,落到如此下场。
她已经没有力气了,气息越来越弱,意识也渐渐混沌了,她甚至连动动手指的力气都没有了,她可能,真的快死了。
“青棠,我带你回家。”
随后,便感觉到一个温热的吻落在她的额头上,小心翼翼的,如同羽毛一般。
叶青棠只感觉浑身一僵。
但她已经来不及多想,意识便彻底涣散,这一世,她一步错步步错,终究是落下太多遗憾了。“姑娘,姑娘,快别睡了,要去给祖母请安了。”
她在被窝里翻了个身,嗯,真舒服呀,她好些年,没有盖过这么温暖的蚕丝被了。
蚕丝被?
常遇春就算舍得给她用这么好的被子也没这个本钱吧?
叶青棠猛的睁开眼,入目便是天青色的床幔,上面还挂着金丝勾成的流苏铃铛,屋内的陈设都极尽奢侈,连桌上的茶盏都是上好的玉盏。
一个圆圆的脸凑到了她的眼前,小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姑娘?是不是梦魇了?”
珍珠?她最忠心的小丫鬟,从小跟着她一起长大,她还活着,还没有被毒哑,还没有惨死在那些人的刀下。
她摸着细软的蚕丝被,怔怔的出了神,她真的,有了重来一次的机会。
“现在什么时候?”
珍珠皱着眉道:“现在?天启九年呀,姑娘是不是睡糊涂了,怎么问些奇奇怪怪的话。”
天启九年,真好,她还没有和常遇春成亲,她还有祖母还有父亲。
“姐姐怎么还在睡呀?怕是又赖床了不是?”这时,一个明艳的少女走进来,脸上还堆着几分讨好的笑。
叶青棠看着她的眸光闪过一瞬的冰冷,却又立即恢复了平静:“你怎么来了?”
叶梨雨却没有察觉到叶青棠的情绪变化,毕竟如今的叶梨雨,还太小,她只当叶青棠又是起床气犯了,不开心。
叶梨雨堆着笑,拉着她起来梳妆:“姐姐快别睡了,我亲自来伺候姐姐梳妆可好?可不能耽误了给祖母请安才是。”
叶梨雨嘴上这么说着,却也只是把她拉起来坐下,然后冲着一边的丫鬟们使了个眼色,让丫鬟们来伺候她梳洗。
叶梨雨就是这样,嘴上表现的比谁都恭敬,比谁都做小伏低的,可行动上却从来不做任何表示。
偏这副嘴脸还把叶青棠哄得团团转,真以为自己这个庶妹是真心实意的匍匐在她脚下的。
“姐姐,你可别忘了,咱今天最重要的事,得跟祖母说明你不想要赵家那门亲,不然,这亲事真的订下了,你跟遇春哥哥可就再也不能在一起了!”叶梨雨凑在她耳边,小声的说着。
叶青棠挑了挑眉,她说呢,这叶梨雨今日这么殷勤,原来是为了提醒她这事儿。
前世家里是准备给她订下赵家的亲事的,赵家是皇商,家里富的流油,和他们叶家也算是门当户对的,赵家二公子虽说有些任性,却也算是人品端方,全家都很满意。
除了叶青棠。
她听信了叶梨雨母女两个的话,认为赵家二公子是个不学无术的二世祖,而且家里只是为了和赵家联姻谋取利益,根本没有在意她的幸福。
而且在此之前,叶梨雨还早就故意撮合自己的表哥常遇春和她私下相见,把那穷酸表哥吹的天上有地下无的。
最后叶青棠为了嫁给常遇春,和家里闹的天翻地覆,把祖母都险些给气死。
最后还是没拦住她。
她以为自己是为了爱情不顾一切,多么热烈又美好,殊不知自己早已经沦为他人的踏脚石。
叶梨雨巴巴的让叶青棠反抗赵家那门亲,不就是因为自己看上了么?
可惜啊,上辈子就算叶青棠不要的亲事,赵家也看不上叶梨雨这个庶女顶替,还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大姐姐,你听到我说话了没有?”叶梨雨语气里隐隐有些不耐烦了。
今天叶青棠已经不是第一次无视她了。
叶青棠转头看向她,笑的眉眼弯弯:“听到了,我会跟祖母说赵家退亲的事的。”
叶梨雨微微放心了些,又堆起笑来:“还有你和遇春哥哥的事,也得说呀,不然家里肯定还会给你定别的亲事的,为了你和遇春哥哥的幸福,你可得拼一把才行的。”
叶青棠郑重的点头:“我知道了。”
叶梨雨满意的点了点头,总算还是听话的。
叶青棠梳洗完毕,穿了一身玉色绣折枝堆花襦裙,头上挽了个朝云髻,两边插着八宝翡翠菊钗,落下的两束流苏都是琉璃珠子串出来的,走起路来叮当悦耳。
叶梨雨看着她那两只钗眼热不已,她知道这是嫡母王氏在叶青棠生辰时送的一对钗,那上面的翡翠都绿的出水了,更别提那样精细的琉璃珠子穿成流苏,这在整个京都城也难找出第二件来。
那女人也就知道用这些好东西讨好叶青棠,对她便用些不入流的东西应付。
叶梨雨心有不忿,早晚得把这一对钗也抢来,等她来日嫁得高门赵家,看那王氏还会不会后悔如今没有拿这些好东西来讨好她!
叶梨雨挽着叶青棠的手,两人一起去了寿安堂,给祖母请安去。
叶老太太是个有福气的人,生了二子一女,如今也是膝下子孙成群,叶家如今的繁盛少不了她的深谋远虑,只是这老太太一向严厉,毕竟是雷厉风行了一辈子的人了,小辈们瞧着她,大都是有些害怕的,包括叶青棠和叶梨雨。
寿安堂的装饰便没了那么浮夸,反而十分简朴,老太太如今年纪大了,开始吃斋念佛了。
堂屋内,老太太在正上首的软榻上半靠着,叶家的几个儿媳孙辈们,都已经到了,正在屋里闲聊。
“孙女给祖母请安。”叶青棠和叶梨雨一同进来,便规规矩矩的屈膝行礼。
老太太点点头,脸上更多的还是威严:“听你们母亲说,这几日李嬷嬷的课你们都学的不错,青棠也有些长进了。”
叶青棠向来是个横行霸道的小祸害,家里嬷嬷的课更是能逃就逃,难得她这几日安分了许多,却也只是为了今日为常遇春的婚事奋力一搏。
叶青棠笑了笑:“多谢祖母夸奖。”
叶梨雨立马冲着她使眼色,让她赶紧说,叶青棠却突然像是看不到了一样,依然规矩的同祖母说着闲话:“只可惜孙女现在才开始认真学,也不知还来不来得及。”
叶老太太最注重女孩子的教养,从小家里的女孩子不单单学习琴棋书画女红,连算账管家读书,一样都不能少,叶青棠从前总抱怨老太太故意难为她,分明别人家的女孩子都不用这样辛苦的。
可出嫁了才知道,自己当家做主母,管一大家子的人,是门多大的学问。
老太太微微一愣,似乎没想到这最让她头疼的孙女,竟突然开窍了?
老太太难得的露出了一抹笑来:“自然是来得及的,青棠如今到了议亲的年纪,总算也懂事了。”
一旁的嫡母王氏也笑的很宽慰:“青棠长大了。”
叶青棠虽然是嫡女,可她母亲早逝,如今这位嫡母王氏,是她爹后面娶的填房,前世,她对这个继母十分排斥,反而和那孙姨娘走得近,因为孙姨娘是她娘的亲妹妹。
当初孙家遭了难全家被贬,她娘抑郁成疾去世之后,父亲为了救济岳家,还准备娶小孙氏当正妻,可祖母当然不许罪臣之女当正妻了,只答应让她进府当个姨娘,因着小孙氏是叶青棠亲小姨的缘故,她自然是从小都不对她设防,甚至百般依赖和轻信,谁曾想,算计了她一辈子的人,却也是小孙氏。
小孙氏当然也私下里说了不少这位继母的坏话,让她对这个继母又恨又怨,只认为是她占了她娘的位置。
从前愚蠢的自己,彻彻底底的成了孙姨娘母女摆布的踏脚石。
“说起来,赵家夫人昨儿还给我下了帖子,这月十五她家要办个春日宴,到时候我带着青棠去一趟吧。”王氏笑着道。
老太太点点头:“也好,反正这亲事也快定下了,多走动走动。”
所谓的春日宴,其实就是个变相的相亲宴,让各家千金公子们找个由头相看相看,叶家和赵家亲事虽说快定了,但是提前让两孩子培养培养感情也是好的。
叶梨雨急了,这叶青棠怎么还不说话?她原本就想着今日叶青棠闹一场,然后春日宴自然也是不去了,她趁着这春日宴出个风头,让赵家看看她的才貌,自然也就顺水推舟的把这门亲事让给她来嫁了呀!
叶梨雨疯狂的给叶青棠使眼色,叶青棠当做看不到的,叶梨雨急的用胳膊肘捅了一下叶青棠。
叶青棠“啊”的一声,摔在了地上。
叶梨雨吓了一跳,这死丫头什么时候这么弱不禁风了?
“四姐姐你推大姐姐做什么?”站在祖母身边的,就是三少爷叶永辛,王氏生的嫡子。
他虽说和叶青棠不对付,但是更厌恶那个抢走了他父亲所有宠爱的小孙氏,母亲这辈子过的艰难,就是因为这个女人。
他在祖母身边站着,这会儿正好和她们面对面,自然是一眼就看到了。
叶梨雨吓的脸色煞白,连忙摆手:“不不不,我没有,是大姐姐自己没站稳。”
叶永辛向来最瞧不上叶梨雨了,分明是个庶女出身,还老是摆个高高在上的架子,整日想着攀高枝儿。
“我看见了!当着祖母的面儿,你还敢这么放肆!”叶永辛立马找祖母评理。
叶梨雨吓的连忙蹲下来扶叶青棠:“姐姐你快说呀,我没推你的是不是?”
老太太眯了眯眼,落在叶梨雨身上的目光多了几分锐利。
叶青棠被珍珠和叶梨雨扶起来,她便走到了祖母的身边:“祖母,是我自己不小心摔的。”
叶永辛气的要死:“你还帮着她说话?你的意思是我说瞎话了?”
这叶青棠,竟然不识好人心!
“永辛!”王氏斥责的看了他一眼,让他不要贸然出头。
叶青棠却没有回叶永辛的话,只是坐到了祖母的身边,小心翼翼的开口:“祖母,我有件事,要跟您说。”
叶梨雨眸光一亮,总算是要说了!
“何事?”
叶青棠转头看了一眼叶梨雨,叶梨雨立马冲着她使眼色,让她快说。
她们两个的小动作,自然也是落在了老太太的眼里的。
叶青棠这才道:“祖母,我不想要赵家的那门亲。”
满屋子人都惊了一惊,这丫头又要整什么幺蛾子?这亲事都快定下了,现在悔亲,赵家不得撕了他们家?
老太太沉着脸道:“为什么?”
叶青棠低着头道:“我想要和常家表哥家结亲,虽然他家是穷了些,但是表哥为人上进,已经中了举了,明年的春闱,肯定可以中进士的。”
王氏立马道:“那常家是个什么小门小户?且不说还没中进士,就算中了进士也只能分个小官来做,怎么配得上你?”
王氏虽说不是她亲娘,可却实实在在的事事都在为她考虑。
只可惜前世她瞎了眼,以为王氏就是故意不让她痛快,想要阻拦她的幸福,一意孤行的忤逆不说,还说了许多让王氏下不来台的话。
“哪个常家表哥?”祖母狐疑的问。
王氏无奈的道:“就是个七弯八绕的亲戚,都出了五服了,今年穷的来我们府上打秋风了,我给了些粮米银钱就让走了,谁曾想让大姑娘??????”
叶青棠立马反驳道:“才不是!四妹妹说了,遇春哥哥才高八斗,中了进士,进了朝堂,凭他的本事,一定可以加官进爵,给我幸福的!”
毕竟话本子里都是这样写的,穷酸书生中个进士,便连公主都要巴巴的嫁给他。
可现实是,常遇春却连个进士都没有中,靠着叶家的关系,在衙门找了个差事做,靠着叶家的提携,苦熬了十年终于才得进士,混了个微末小官,便抖起来了。
叶梨雨登时石化在原地,她怎么能把她给抖出来了?
“大姐姐,这,这事与我有什么关系?”叶梨雨疯狂给她使眼色。
之前千叮咛万嘱咐的,不能提她的!
叶青棠立马说错了话似的,捂住了嘴巴:“不,不是,是我觉得,我觉得遇春哥哥才高八斗,我觉得他一定给我幸福的,而且,遇春哥哥还带我去桃林玩,还送了我一支桃花簪,遇春哥哥对我可好可好了!”
叶梨雨急的要死,这蠢货,让她提退亲,说这些做什么?
这一番解释,却让老太太的脸色更加阴沉,厉喝一声:“谁带着大姑娘去私见了常家哥儿的?”
她一个高门贵女,怎能私会外男?
叶青棠的贴身大丫鬟珍珠吓的一个激灵,直接跪在了地上:“老太太饶命。”
“说!否则我打断你的腿!”
珍珠吓的看了一眼叶青棠,如果姑娘不让说,她就算是***,她也不说!
叶青棠却给了她一眼许可的眼神,珍珠立马一股脑的说了:“是孙姨娘,就是一个月前,孙姨娘说要去玉清观烧香,便带着我们姑娘一起去了,结果就碰上了常家公子,孙姨娘说自己乏了去寺庙后院儿歇着了,让常家公子带着大姑娘去了附近的桃林玩。”
只听“嘭”的一声,茶盏被摔在了地上。
叶老太太一拍桌子:“让孙姨娘过来!”
老太太身边的嬷嬷立即去请了,府中的妾室姨娘们是没有资格来给老太太每日请安的。
叶梨雨吓的连忙道:“不是的祖母,不是我娘,是,是??????”
老太太一记冷眼扫过来:“你闭嘴!”
她老人家历练了一辈子的,什么妖魔鬼怪没见过?方才叶梨雨和叶青棠的小动作她看的一清二楚,叶青棠今日在她面前闹这一出,分明就是这丫头挑唆的!
孙姨娘很快被请过来了,她原本还在院子里等着叶青棠悔亲的好消息呢,没想到就等来了这凶神恶煞的老嬷嬷,让她这一颗心七上八下的。
“妾身给老太太请安。”
老太太冷声道:“苏嬷嬷,掌嘴!”
孙姨娘吓的一个踉跄,她想过事情是不是出了岔子,万万没想到一来就是这样的暴风雨。
“老太太,妾身不知犯了什么事,”孙姨娘一边说着,还警惕的看了一眼王氏,怀疑是她故意整她的。
老太太冷眼瞧着她:“是你带着青棠去私见常家外男的?”
孙姨娘这心里咯噔一下,坏了。
“没,没有啊!那日,那日本是出去上香的,结果就偶遇了我那外甥,也只是打了个招呼,并无逾越,更没有私见外男一说的啊!”孙姨娘惯会混淆视听的。
叶青棠立马道:“是啊祖母,您别怪罪孙姨娘,她那日到了寺庙就染了风寒,一直在寺庙后院歇息了半日,是我自己私自跟着遇春哥哥出去玩的!”
老太太冷声问身边的王氏:“唐心阁一月前可请过郎中?”
王氏摇摇头:“没有,连汤药都没要过。”
孙姨娘连忙道:“不是,不是,我那日就是有些受凉了,在寺庙休养了半日便好了,也不曾惊动府里,怕老爷担心。”
老太太冷笑着道:“玉清观的和尚还会治病不成?我倒是不知道你还有这样低调的作风。”
这孙姨娘平日里便是伤了块儿指甲都得哭着嚷着让老爷心疼的。
孙姨娘吓傻了,万万没想到事情演变成这副样子。
“苏嬷嬷,还愣着做什么?打!”
老太太话音一落,两个粗使婆子便直接将孙姨娘给按着跪在了地上,苏嬷嬷扬起巴掌就开始左右开弓,一声声的巴掌声响起来,惊心动魄。
“不是我,真的不是我,老太太饶命啊!老太太饶命,老爷救我!救我!”
孙姨娘的哭嚎声响彻了整个寿安堂,叶梨雨想要去阻拦,却压根拦不住,两个人哭成一片。
叶青棠冷眼看着这两人,叶梨雨,孙氏,上辈子欠我的,这辈子,可得加倍奉还。
等到扇了二十个巴掌的时候,叶大老爷终于冲了进来:“怎么了这是?出什么事了?”
孙姨娘一看到叶群山,立马使出了浑身的劲儿,挣脱了那两个粗使婆子,跪着爬到了叶群山的跟前,抱住了他的腿,哭嚎着道:“老爷救命!老爷救我啊!”
叶群山心疼的抱住了她:“这,这是怎么了?”
叶青棠并不意外叶群山的到来,以孙姨娘的缜密,想必从老太太派人去找她的时候,她就猜到了她今日有一劫,自然提前派人去前院找老爷通风报信的。
孙姨娘哭的梨花带雨的:“老爷,老太太斥责我带着大姑娘私下见了外男,可那日我真的只是带着青棠和梨雨去了玉清观拜佛,偶遇了我那外甥的,我身子不爽,就在寺庙后院歇了半日,哪里知道青棠就和常遇春私自去桃林玩耍了,我是想着梨雨都在大殿里虔诚念经,想必青棠也是和她一起的,谁知???????”
这话四两拨三斤的,责任全推到了叶青棠头上了。
叶群山听着自然也是火大的很,斥责叶青棠:“你做出这等丑事,竟然还让你姨娘为你受罚?”
王氏立马护着叶青棠:“不管怎么说,青棠都是她带出去的,怎么能丢下未出阁的姑娘不管自己去歇着?”
“那为什么梨雨就可以自己乖乖的呆在大殿念经?她却跟着别的男人跑去玩?你看看她有没有半点大家闺秀的样子!”叶群山恨铁不成钢的骂道。
她从小就这样离经叛道,无法无天,叶群山对这个女儿也是万般无奈。
王氏被说的一梗,她能说什么?这分明就是孙姨娘和叶梨雨一起做的圈套!她说出来他能信她吗?
孙姨娘哭的可怜兮兮的:“老爷,是我的不是,我带梨雨带惯了的,她从小谨小慎微,从不敢惹事,我便大意了,没曾想,今日出了这样的事,还请老爷责罚!”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看看叶梨雨多乖巧,就知道叶青棠多混账。
叶群山气的指着叶青棠大骂:“你还有脸在那坐着?还不跪下!”
叶青棠静静的看着孙姨娘在她面前唱戏。
从前,叶群山的喝斥怒骂就是她心口最痛的一根刺,她永远不明白,为什么父亲就是不愿意相信她,为什么父亲就是不愿意把对叶梨雨的疼爱分哪怕一半给她,她总觉得是因为自己没有娘,所以她才和孙姨娘走得近,她想着,如果她和叶梨雨一样,是不是父亲就喜欢她了。
可直到叶家落魄,父亲一夜白头,却还蹒跚着步子走到常家悄悄给她塞了自己最后的一笔私房银子,生怕她因为娘家的败落而受委屈的时候,她才明白,父亲比任何人都要爱她。
他只是,还不懂得该怎样去爱她。
孙姨娘满脸期待的看着叶青棠,就等着她爆发一阵,这事儿就会像从前一样,以叶青棠忤逆不孝跪祠堂结束。
叶青棠抬起头,看向祖母的眼睛,却浸满了泪水:“祖母,是不是青棠做错了?”
老太太的心瞬间软了,对于这个孙女,她向来都是又气又疼的,她从小没了亲娘,亲爹也对她过于严苛,所以当初叶群山续弦的时候,她就特意选了王氏这样一个慈爱大度的女子,就想着她能多疼疼她。
可偏偏叶青棠自己不争气!
老太太拉着叶青棠坐到软榻上,把她护在了怀里:“青棠没错,你只是年纪小,容易被人蛊惑,如今经历些事也好,以后就要知道多长个心眼子了。”
叶梨雨看的又气又恨,凭什么那老太婆就知道惯着叶青棠?
叶青棠瓮声瓮气的“嗯”了一声,窝在了祖母的怀里,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温暖。
前世她与祖母不曾这样亲近,因为她惧怕祖母的威严,总觉得她严厉又吓人,尤其她执意要嫁给常遇春的之后,祖母更是没给过她一个好脸色。
可常遇春后面屡次受到提拔,都是祖母暗中帮忙,不是为了常遇春,而是为了她的孙女过的体面。
叶群山瞧着老太太这样护着叶青棠,也是气的很:“娘你不能这样惯着她,这丫头就??????”
老太太冷声道:“这事儿就到此为止。”
老太太是家里的一言堂,她决定的事情,便是叶群山也不好再多说什么。
“娘??????”
老太太给了他一个眼神,叶群山立马打住,别说家里的小辈们怕老太太,就是叶群山,他也怕。
“青棠和赵家的婚事快定下了,你这个当爹的还是多给你大姑娘筹划吧。”
孙姨娘和叶梨雨听着这话,心里又是咯噔一下,所以这闹半天,婚事不变?
她两立即看向叶青棠,似乎还想这丫头能不能好好闹一闹。
谁知叶青棠窝在老太太的怀里,一副乖巧的嘴脸:“全听祖母的安排。”
叶梨雨牙都要磨烂了,这没用的蠢货!
孙姨娘更是气的心肝儿肺疼,她这是白挨了一顿打还啥也没落着!
但是现在她还得在叶群山面前扮娇弱,也不敢发作了。
眼看着叶群山领着孙姨娘和叶梨雨出去了,叶青棠倒是也不在意,她本来也没想借今日之事便能直接扳倒孙氏的,不过是给她一个开胃菜,后面,还有的熬呢。
这场戏落幕,其他人也都散了,就剩下叶青棠还在祖母怀里腻歪,前世祖母熬到油尽灯枯也没能等到她回家尽孝,这一世,她只想抱着祖母不撒手。
“青棠,你别怪你爹,他就是被迷了心眼子。”祖母拍了拍她的头。
叶青棠窝在祖母的怀里:“嗯,我不怪他。”
其实老太太这样的火眼金睛,今日也并不是完全看不出叶青棠的小把戏的,但是女孩子家有些自己的算计也是好的,至少,她懂得维护自己的利益了,这样,她这个祖母也算是放心多了。
对于这个从小没娘护着的孩子,她本来也是格外偏疼些的。
一个婆子进来通传:“老太太,翠竹轩的来请安了。”
老太太面上的笑容淡了几分:“让他进来吧。”
叶青棠眼睛一亮,叶如寄?
呵呵,现在的叶如寄还是个无权无势的小可怜呢,且不说之后这小可怜摇身一变成了京都炙手可热的权臣大人,他好歹也是她快死的时候唯一一个给她送行的人,这一世她自然得好生爱(巴)戴(结)着。
“给义母请安。”
不得不说,叶如寄生的是真的好看,尤其是那一双凤眼,似乎比女人还要媚,眼角下的那一颗泪痣,更是给他凭了不少风采,可叶青棠却知道,这位如今的扮相,都是假的,他在朝堂翻云覆雨的时候,那么一双好看的眸子,都能狠辣的让人不敢直视。
“小叔来啦~”叶青棠立马笑的眉眼弯弯,仿佛一个小精灵。
隐约之间,似乎还能看到这位小精灵眉眼之中的些许──谄媚。
叶如寄微微蹙眉,似乎有些不习惯这女人突然之间的转变。
“你近日读书可还好?”老太太闲散的问了几句。
“一切都好,先生说下月考察文章,孩儿正在认真习作。”
老太太点点头:“那就好,那就好,那你便去吧,若是有什么,随时来报我。”
“是。”
叶如寄的请安向来这样简单,他甚至能准确的避开叶家的每一次矛盾,每一次战争,简短的几个字便完成任务。
叶如寄转身要离开,叶青棠却连忙也跟着要跑:“祖母那我也先走了!我正好有些读书的问题要跟小叔请教!”
“去吧,去吧。”老太太笑了。
看着这两个小的出去了,苏嬷嬷才有些忧心的问:“这大姑娘怎么突然和他走得近了?”
老太太淡声道:“总好过跟唐心阁的那几个走的近。”
“小叔,最近寒窗苦读是不是特别辛苦呀?我才得了一方上好的砚台,我自己用着倒是大材小用了,我送给你吧?待会我就让珍珠回去拿!”
“小叔,我听说你每日读书到很晚,晚上看书很伤眼睛的呀,我那有上好的金盏茶,清神明目的,我待会让珍珠一并给你拿来!”
“小叔,你等等我,你走这么快我很难跟上你,哎呦!”
前面的少年突然停下了脚步,叶青棠一个踉跄就撞到了他的后背上,鼻子都撞的生疼。
分明也就比她大了五岁的男人,怎么个头就能比她高出这么大一截儿!
叶如寄转过身来,眸光带着几分阴冷:“我没功夫搭理你。”
是了,这男人分明从小就是个狼崽子,只不过掩藏的好。
叶青棠没好气的嘟囔着:“我就是想和你说说话,你干嘛这么凶。”
这娇嗔的语气,像是在撒娇。
叶如寄抬手就掐住了她纤细的脖子,将她压在了假山上,深邃的眸子里带着冷傲的杀气,声音没有半分温度:“我再说一遍,我没功夫搭理你。”
如今他大事未成,关键时刻,并不会因为这个嚣张跋扈的女人而出丝毫乱子。
叶青棠被掐的喘不上气,疯狂的用手扒拉他的铁钳,珍珠在一边急的直掉眼泪,却也救不下来:“来人啊!来人啊!四爷你住手,你快把大姑娘掐死了!”
周围有了急促的脚步声,叶如寄适时的松开了手,他知道,这丫头又要去告状,让他遭受一顿毒打,他已经习惯了她的伎俩,可这并不代表下次她惹他的时候,他会手软。
叶青棠大口大口的呼吸新鲜空气,一边猛烈的咳嗽。
叶如寄却已经转身离去了。
一群下人们冲了过来,珍珠立马要去告状,却被叶青棠拦下来:“算了,算了。”
“姑娘,你都这样了!”
叶青棠痛苦的摆了摆手,看来这位未来权臣大人的大腿不好抱啊。
但是她还是得去找他,因为她明白,只有这个男人,可以救叶家。
“去,把我的金盏茶和那一方新得的砚台拿来,送去小叔的院子里。”
“姑娘,你这是失心疯了吧?”珍珠万般不解。
叶青棠摸着被掐的青紫一片的脖子,哼哼着道:“我就不信他还能杀了我不成?”
“姑娘你哪儿来的自信,我看四爷分明就是要杀你。”
叶青棠想起那日,他在乱葬岗抱着她的尸身,那么不舍,又那么懊悔。
她便觉得,他不会杀她的,他还是很珍惜他们之间的叔侄情分的吧。
叶青棠轻瞪了她一眼:“瞎说什么?小叔跟我闹着玩儿呢,快去把东西取来,顺便让我院子里的小厨房把午饭也一起送到翠竹轩去。”
“啊?”珍珠惊的下巴都要掉下来,自家姑娘最看不起这个寄人篱下的小叔了,今儿这是怎么了?
不过珍珠从小就养成了一个优良传统,自家姑娘要求的事儿,那不管再无理取闹,都是圣旨,立刻执行!
到了午饭时间,叶青棠便带着饭来了。
“小叔叔?”叶青棠小心翼翼的从门后头探出个小脑袋来,生怕叶如寄又掐她脖子。
叶如寄等了一上午,还没等到家法,就等到了这个小脑袋。
叶如寄看着手上的书,抬眸撇了她一眼,依然是没有搭理她的,叶青棠堆着一脸笑凑上来:“小叔叔,你学习呢?真刻苦,明年春闱,你肯定能高中状元!”
叶如寄没看她,这个马屁似乎没有拍响。
但是叶青棠这可不是拍马屁,明年的春闱,叶如寄当真是中了三甲的,他做的那一篇文章,传言可以流芳百世,殿试面圣的时候,皇上因为他容貌出众,硬生生把状元改成了探花郎,即便如此,也丝毫没有耽误他的圣眷,反而得皇上格外青睐。
“你干嘛总不理我?从前我的确是欺负了你的,但是你也掐回来了呀,你看,我脖子到现在还乌青乌青的呢,可疼可疼了。”叶青棠委屈巴巴了起来。
她是叶家的天之骄女,从不曾跟人道歉的。
叶如寄看了一眼她那纤细的脖颈,雪白的脖子,此时已经落下了大片的青紫色,他目光上移,微微撅起来的小嘴,藏着几分狡黠的眼睛,轻颤的睫毛,看上去像个受惊的小兔子,实则藏了一肚子的坏水。
“你为什么接近我?”叶如寄冷声道。
叶青棠真情实感的道:“为了弥补咱两的叔侄情分。”
“嗤。”叶如寄发出一声轻蔑的笑,像是听了一个笑话。
忽而,听到门外传来些许动静,叶如寄面色骤然冷下来,眸中染上了几分阴鸷。
这样的叶如寄,让叶青棠看着害怕。
孙姨娘哭的梨花带雨的:“老爷,老太太斥责我带着大姑娘私下见了外男,可那日我真的只是带着青棠和梨雨去了玉清观拜佛,偶遇了我那外甥的,我身子不爽,就在寺庙后院歇了半日,哪里知道青棠就和常遇春私自去桃林玩耍了,我是想着梨雨都在大殿里虔诚念经,想必青棠也是和她一起的,谁知·······”
这话四两拨三斤的,责任全推到了叶青棠头上了。
叶群山听着自然也是火大的很,斥责叶青棠:“你做出这等丑事,竟然还让你姨娘为你受罚?!”
王氏立马护着叶青棠:“不管怎么说,青棠都是她带出去的,怎么能丢下未出阁的姑娘不管自己去歇着?”
“那为什么梨雨就可以自己乖乖的呆在大殿念经?她却跟着别的男人跑去玩?!你看看她有没有半点大家闺秀的样子!”叶群山恨铁不成钢的骂道。
她从小就这样离经叛道,无法无天,叶群山对这个女儿也是万般无奈。
王氏被说的一梗,她能说什么?这分明就是孙姨娘和叶梨雨一起做的圈套!她说出来他能信她吗?
孙姨娘哭的可怜兮兮的:“老爷,是我的不是,我带梨雨带惯了的,她从小谨小慎微,从不敢惹事,我便大意了,没曾想,今日出了这样的事,还请老爷责罚!”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看看叶梨雨多乖巧,就知道叶青棠多混账。
叶群山气的指着叶青棠大骂:“你还有脸在那坐着?还不跪下!”
叶青棠静静的看着孙姨娘在她面前唱戏。
从前,叶群山的喝斥怒骂就是她心口最痛的一根刺,她永远不明白,为什么父亲就是不愿意相信她,为什么父亲就是不愿意把对叶梨雨的疼爱分哪怕一半给她,她总觉得是因为自己没有娘,所以她才和孙姨娘走得近,她想着,如果她和叶梨雨一样,是不是父亲就喜欢她了。
可直到叶家落魄,父亲一夜白头,却还蹒跚着步子走到常家悄悄给她塞了自己最后的一笔私房银子,生怕她因为娘家的败落而受委屈的时候,她才明白,父亲比任何人都要爱她。
他只是,还不懂得该怎样去爱她。
孙姨娘满脸期待的看着叶青棠,就等着她爆发一阵,这事儿就会像从前一样,以叶青棠忤逆不孝跪祠堂结束。
叶青棠抬起头,看向祖母的眼睛,却浸满了泪水:“祖母,是不是青棠做错了?”
老太太的心瞬间软了,对于这个孙女,她向来都是又气又疼的,她从小没了亲娘,亲爹也对她过于严苛,所以当初叶群山续弦的时候,她就特意选了王氏这样一个慈爱大度的女子,就想着她能多疼疼她。
可偏偏叶青棠自己不争气!
老太太拉着叶青棠坐到软榻上,把她护在了怀里:“青棠没错,你只是年纪小,容易被人蛊惑,如今经历些事也好,以后就要知道多长个心眼子了。”
叶梨雨看的又气又恨,凭什么那老太婆就知道惯着叶青棠?
叶青棠瓮声瓮气的“嗯”了一声,窝在了祖母的怀里,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温暖。
前世她与祖母不曾这样亲近,因为她惧怕祖母的威严,总觉得她严厉又吓人,尤其她执意要嫁给常遇春的之后,祖母更是没给过她一个好脸色。
可常遇春后面屡次受到提拔,都是祖母暗中帮忙,不是为了常遇春,而是为了她的孙女过的体面。
叶群山瞧着老太太这样护着叶青棠,也是气的很:“娘你不能这样惯着她,这丫头就······”
老太太冷声道:“这事儿就到此为止。”
老太太是家里的一言堂,她决定的事情,便是叶群山也不好再多说什么。
“娘······”
老太太给了他一个眼神,叶群山立马打住,别说家里的小辈们怕老太太,就是叶群山,他也怕。
“青棠和赵家的婚事快定下了,你这个当爹的还是多给你大姑娘筹划吧。”
孙姨娘和叶梨雨听着这话,心里又是咯噔一下,所以这闹半天,婚事不变?!
她两立即看向叶青棠,似乎还想这丫头能不能好好闹一闹。
谁知叶青棠窝在老太太的怀里,一副乖巧的嘴脸:“全听祖母的安排。”
叶青棠转头看了一眼叶梨雨,叶梨雨立马冲着她使眼色,让她快说。
她们两个的小动作,自然也是落在了老太太的眼里的。
叶青棠这才道:“祖母,我不想要赵家的那门亲。”
满屋子人都惊了一惊,这丫头又要整什么幺蛾子?这亲事都快定下了,现在悔亲,赵家不得撕了他们家?
老太太沉着脸道:“为什么?”
叶青棠低着头道:“我想要和常家表哥家结亲,虽然他家是穷了些,但是表哥为人上进,已经中了举了,明年的春闱,肯定可以中进士的。”
王氏立马道:“那常家是个什么小门小户?且不说还没中进士,就算中了进士也只能分个小官来做,怎么配得上你?”
王氏虽说不是她亲娘,可却实实在在的事事都在为她考虑。
只可惜前世她瞎了眼,以为王氏就是故意不让她痛快,想要阻拦她的幸福,一意孤行的忤逆不说,还说了许多让王氏下不来台的话。
“哪个常家表哥?”祖母狐疑的问。
王氏无奈的道:“就是个七弯八绕的亲戚,都出了五服了,今年穷的来我们府上打秋风了,我给了些粮米银钱就让走了,谁曾想让大姑娘······”
叶青棠立马反驳道:“才不是!四妹妹说了,遇春哥哥才高八斗,中了进士,进了朝堂,凭他的本事,一定可以加官进爵,给我幸福的!”
毕竟话本子里都是这样写的,穷酸书生中个进士,便连公主都要巴巴的嫁给他。
可现实是,常遇春却连个进士都没有中,靠着叶家的关系,在衙门找了个差事做,靠着叶家的提携,苦熬了十年终于才得进士,混了个微末小官,便抖起来了。
叶梨雨登时石化在原地,她怎么能把她给抖出来了?!
“大姐姐,这,这事与我有什么关系?”叶梨雨疯狂给她使眼色。
之前千叮咛万嘱咐的,不能提她的!
叶青棠立马说错了话似的,捂住了嘴巴:“不,不是,是我觉得,我觉得遇春哥哥才高八斗,我觉得他一定给我幸福的,而且,遇春哥哥还带我去桃林玩,还送了我一支桃花簪,遇春哥哥对我可好可好了!”
叶梨雨急的要死,这蠢货,让她提退亲,说这些做什么?!
这一番解释,却让老太太的脸色更加阴沉,厉喝一声:“谁带着大姑娘去私见了常家哥儿的?!”
她一个高门贵女,怎能私会外男?
叶青棠的贴身大丫鬟珍珠吓的一个激灵,直接跪在了地上:“老太太饶命。”
“说!否则我打断你的腿!”
珍珠吓的看了一眼叶青棠,如果姑娘不让说,她就算是***,她也不说!
叶青棠却给了她一眼许可的眼神,珍珠立马一股脑的说了:“是孙姨娘,就是一个月前,孙姨娘说要去玉清观烧香,便带着我们姑娘一起去了,结果就碰上了常家公子,孙姨娘说自己乏了去寺庙后院儿歇着了,让常家公子带着大姑娘去了附近的桃林玩。”
只听“嘭”的一声,茶盏被摔在了地上。
叶老太太一拍桌子:“让孙姨娘过来!”
老太太身边的嬷嬷立即去请了,府中的妾室姨娘们是没有资格来给老太太每日请安的。
叶梨雨吓的连忙道:“不是的祖母,不是我娘,是,是······”
老太太一记冷眼扫过来:“你闭嘴!”
她老人家历练了一辈子的,什么妖魔鬼怪没见过?方才叶梨雨和叶青棠的小动作她看的一清二楚,叶青棠今日在她面前闹这一出,分明就是这丫头挑唆的!
孙姨娘很快被请过来了,她原本还在院子里等着叶青棠悔亲的好消息呢,没想到就等来了这凶神恶煞的老嬷嬷,让她这一颗心七上八下的。
“妾身给老太太请安。”
老太太冷声道:“苏嬷嬷,掌嘴!”
孙姨娘吓的一个踉跄,她想过事情是不是出了岔子,万万没想到一来就是这样的暴风雨。
“老太太,妾身不知犯了什么事,”孙姨娘一边说着,还警惕的看了一眼王氏,怀疑是她故意整她的。
老太太冷眼瞧着她:“是你带着青棠去私见常家外男的?”
孙姨娘这心里咯噔一下,坏了。
“没,没有啊!那日,那日本是出去上香的,结果就偶遇了我那外甥,也只是打了个招呼,并无逾越,更没有私见外男一说的啊!”孙姨娘惯会混淆视听的。
叶青棠立马道:“是啊祖母,您别怪罪孙姨娘,她那日到了寺庙就染了风寒,一直在寺庙后院歇息了半日,是我自己私自跟着遇春哥哥出去玩的!”
老太太冷声问身边的王氏:“唐心阁一月前可请过郎中?”
王氏摇摇头:“没有,连汤药都没要过。”
孙姨娘连忙道:“不是,不是,我那日就是有些受凉了,在寺庙休养了半日便好了,也不曾惊动府里,怕老爷担心。”
老太太冷笑着道:“玉清观的和尚还会治病不成?我倒是不知道你还有这样低调的作风。”
这孙姨娘平日里便是伤了块儿指甲都得哭着嚷着让老爷心疼的。
孙姨娘吓傻了,万万没想到事情演变成这副样子。
“苏嬷嬷,还愣着做什么?打!”
老太太话音一落,两个粗使婆子便直接将孙姨娘给按着跪在了地上,苏嬷嬷扬起巴掌就开始左右开弓,一声声的巴掌声响起来,惊心动魄。
“不是我,真的不是我,老太太饶命啊!老太太饶命,老爷救我!救我!”
孙姨娘的哭嚎声响彻了整个寿安堂,叶梨雨想要去阻拦,却压根拦不住,两个人哭成一片。
叶青棠冷眼看着这两人,叶梨雨,孙氏,上辈子欠我的,这辈子,可得加倍奉还。
等到扇了二十个巴掌的时候,叶大老爷终于冲了进来:“怎么了这是?出什么事了?”
“星泽哥哥,为何我们要这么着急?大部队都落在后面了,咱们这么着急做什么?”
于洋满脸的苦恼,她从小也是金枝玉叶的养大的,从来没有受过这样的罪,长途跋涉也就罢了,还一路披星戴月的赶路,马车颠的她屁股都疼了。
李星泽掀开车帘子,看了看外面,已经到关口了。
明日便可到西夏了。
他稍稍松了一口气,大盛是一日都不能多呆了,谁知道楚王会不会卖了他,到时候他连大盛都走不出去了!
可即便走出了大盛,他也难熬。
等回了西夏,又是一场硬仗,因为叶如寄这个狗东西,将他私通外敌的罪证卖国求荣的罪证送到了他父皇的面前,现在他上要应付父皇的怒火,下要压制皇兄的虎视眈眈。
这一次来大盛,他费尽心力,就得了这么个没脑子的于洋公主!
他心心念念的玄铁令,十万铁骑,他连个影子都没碰到,如今却要这样仓皇逃亡。
一想到这,他这火气就窜上来了。
“星泽哥哥······你·······”于洋看着他阴沉的脸色,有些害怕。
自从他们成婚之后,李星泽便再没对她笑过,甚至很多时候,都是这样阴气沉沉的脸色。
“让你办的事,你可办妥了?”李星泽冷声道。
于洋连连点头:“办妥了,我给母后留了书信,告诉她,叶如寄是先皇孙,她肯定会告诉父皇的!”
李星泽唇角勾起一抹冷笑来,叶如寄,你把我逼到如此境地,我也不会让你好过的!
此事无凭无据,说出去也是空穴来风,但是那大盛的老皇帝向来多疑,而且他这偷来的皇位做的多不安稳,大家心里都清楚。
如今有了这个引子,老皇帝定是不能再完全信任叶如寄,而是要彻查到底。
“星泽哥哥,你为何总是这样针对叶如寄?”于洋突然问道。
李星泽眼神阴冷的扫了她一眼:“不该你问的事情,就不要多嘴。”
于洋浑身一僵,脸色全白,他从前从不曾对她说一句重话,永远那样的温润如玉,笑的如同阳春三月的暖阳一样窝心,她从未想过,当他翻脸无情的时候,会对她冷漠至此。
可她已经泥足深陷,爱他爱的不能自拔,哪怕他如今冷漠如霜,她依然要奋不顾身的嫁给他,随他远嫁西夏,她相信,他们之间一定只是有了一些误会,定是因为父皇怀疑他,他才迁怒于她的。
是的,一定是的,他们会和好如初,跟从前一般恩爱的。
于洋袖中的手紧紧掐起来,在心里一遍又一遍的告诉自己,似乎想要给自己勇气,去追随这个男人的勇气。
李星泽看着车窗外急速后退的景致,眼神阴冷,这一次,他没有得到一样他真正想要的东西。
叶青棠,我们还能再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