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一切纷乱归于平静,我的面纱始终没被取下。他整理好衣衫道:“爷保不齐日后还会找你,你且给爷好好活着,若是敢死,我便将你们楼里的姑娘都杀了,什么绽花,什么晓柳……”我的眼泪无声流下来,绽花姐是博桓的娘,我不能让她死,晓柳姐她们平日对我都很好,我也不能让她们死……这位五爷看着我冷笑一声,“看来想通了。没想到你竟是个雏儿,放心,初夜费少不了你们楼里的。”说完扬长而去。当天夜里,我浑浑噩噩的窝在自己房中,用水将身上擦了一遍又一遍,嘴里喃喃道:“博桓,博桓,对不起,我答应你的事没做到,博桓……我在。”黑暗角落里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声音却很沙哑。是博桓的声音,我不可置信的朝角落看去,角落黑暗里博桓正站在那里,我当是博桓的鬼魂,朝他笑了笑又哭起来,“对不起博桓,我当时己经拿到碎瓷片,马上就要割到自己的喉咙,马上就能下去陪你,可他的力气怎么那么大,一下便把我的瓷片弄掉了。我后来又想着去死,可他说要我活着,他说要是我敢死,就把你娘、还有晓柳姐她们都杀了,我不能让他这么做,他说的对,我只是个妓子,我什么都做不了,只能任人摆布……”我将脸埋在手间,大声哭着。博桓冲了过来,将我揽在怀中,“不许接客!我也不会让我娘死!”我感受到他身上的温热突然反应过来,惊喜道:“你没死?”博桓点点头,“这件事很长,我慢慢跟你讲。你先把衣服穿好。”他不忍又愤怒的看着我身上青的紫的各种伤痕,扶着我的手颤抖得厉害。我刚穿好衣服,院里便是一阵混乱的声音,房门被人踢开。白天里的那个五爷正站在门口,他看到我和博桓后哈哈大笑,“桓王,你如今还有何话可说?”博桓将我护在身后,冷冷道,“太子这么晚来青楼,看来并不像平日里说的那般早晚都刻苦用功处理政务呢。”被称太子的五爷冷哼一声,“把人带上来!”一个侍卫像抓小鸡似的提着瘦瘦的绽花姐,将她扔在地上,再死死踩在脚底。太子得意看着博桓,“桓王,生母被人扔到地上,你,是否心痛呢?”博桓的拳头握得咯咯首响。“不!我不是他的母亲,他是我捡来的!”绽花姐被摁在地上,大声的否认道。我冲上去拼命推那个侍卫,想让绽花姐从地上起来,被侍卫一脚踢倒在地。太子长长的“咦”了一声,看着我,“这不是你的姘头吗?居然还是个雏,不过那身段那肌肤真是好啊,尤其是那美妙的叫声,真是让人销魂蚀骨。”我虽隐隐惊讶于博桓如今的身份,但还是从绽花姐的话中听懂了当下的情势,绽花姐能做的,我也可以。我拍拍衣裙站了起来,“这位太子殿下,您既然都说奴是雏儿了,奴自然就不是桓王殿下所谓的姘头了。”“你是雏儿你俩就不能相好了?李博桓始终钟情一个妓子,你说是吗,弟弟?”太子看着博桓的表情愈发挑衅。我坚定道:“桓王从未钟情于奴。”我扯下自己的面纱将丑陋的脸暴露在人前,抚摸着这道疤痕,“这疤痕陈旧,我小时候便有了,试问有哪个男子会钟情于我这等丑陋之人?”周围人窃窃私语起来。“是不是的,把这两个贱人带回去审审就知道了,来人啊。”太子一声令下要将我和绽花姐带走。“我看谁敢!”博桓怒目而视。绽花姐趁着此时,飞快得朝自己嘴里塞了什么东西。博桓冲了上来,推开侍卫,正要喊娘,绽花姐嘴角流着血,伸手将博桓的嘴用力捂上,手背颤抖而青筋暴起,似将全身的力都集中在这只手上,“我不是你的娘,还请殿下看在奴养育了殿下一场的份上,别让奴……死不瞑目!”她的目光是那么的决绝,博桓只得流泪艰难点了点头,绽花姐微笑着合了眼。太子砸吧砸吧嘴,“既然死了一个,那就带另一个回去吧。”博桓怒道:“谁都不许动她!”我被博桓护在身后带回了府中,博桓称病很多天都没去上朝。他也确实病了,我弄了很多他爱吃的东西,他都吃不下。后来他决心为绽花姐报仇,整个人又精神了起来。他与我说了自己认祖归宗的经过。原来当今皇帝曾伤了身子,膝下无子,于是便过继了皇室中子侄辈的李植绪为太子,谁料博桓去参军,机缘巧合竟救了皇帝。皇帝发觉他与自己长得很像,问了他的出生年月后突发奇想让身边随从去查了博桓的身份,没想到一查发现博桓是自己的亲生儿子。皇帝年轻还是王爷时看中一妓子,还将妓子秘密弄到自己王府,一年后,那妓子问要是自己怀孕了会怎样,他很正色的告诉那妓子必须打掉。皇室血脉贵童,不是一个妓子能孕育的。后来再找那妓子,她总是推三阻西说自己身子不便,王爷觉得无趣,过了半年便放她走了。没想到两个月后妓子偷偷生下了博桓,如此一来,博桓是自己血脉的这事就板上钉钉了。后来皇帝在一次意外时损了身子,故而多年来便只有皇后生的一位女儿以及博桓这一个儿子。有了亲生儿子,原来的太子便不能要了,可李植绪不死心,他做了太子多年,手下己辛苦培植了不小的势力,于是想用博桓生母是妓子的这件事来让朝中势力给皇帝施压,让博桓不能顺利当上太子。如今绽花姐身死,皇帝又暗中掐断了这件事的所有线索,故而李植绪未能得逞。皇帝顺势以李植绪狎妓私德有损为名废了他的太子,太子之位如今落到了博桓这里。李植绪被贬为北王,去了最北边的封地。没多久,皇帝突发急病驾崩,博桓成了皇帝,而我成了他身边的宫女,他的后宫虽然没有别人,但我这样的人却永远不可能成为他的女人了。我在众目睽睽下说自己是妓子、非完璧,且我容貌有损,就连博桓身边最亲近的大臣都反对博桓将我收入后官,认为将我作为宫女伴驾便己是天大的恩赐。博桓白日里很忙,他从小没有学过帝王之术,政务方面什么都不懂,皇帝去的急,几乎没为他安排什么,博桓连朝中哪些人是前太子的人都不清楚。到了夜里,博桓也会按耐不住想与我亲热。可他每次都只是亲亲我,便不会有进一步的行为。我自小与他一起长大,他的心意我想我能知晓,一次我忍不住问他:“博桓,你是不是嫌我脏了?”博桓别过脸不看我,声音哽咽而痛苦,“我不怪你,我只怪自己无能。”我把他的脸轻轻正过,看着他,“我们都没有错。”博桓与我紧紧抱在一起,我也回抱着他,我们似乎还是曾经那两个无助的孩子,在鞭子落下时互相为彼此遮挡着。李植绪不愧是千挑万选出来继任大典的人,他在北方培植势力,渐渐壮大,不臣之心逐日显现,最后,终于打着肃清皇室血脉的旗号起兵。博桓更忙了,他的脾气开始变的暴躁,一点点小事都会让他大发雷霆,我小心翼翼得藏起手腕上的伤痕,那是李植绪那天弄伤的,他将我一只手绑在床上,我用力挣脱,手腕破开,故而留下了一道深深的伤痕,这条伤痕也如脸上那道伤痕般,蜿蜒而狰狞。博桓看到这条疤痕便会双眼冒火,他遍寻天下名医却都去不掉我身上的每处伤痕。太医说我的体质极易留疤,一点细微的伤口只要稍深就会蔓延出粗粗的疤痕。我和博桓的感情渐渐出现了裂痕,我看到过他不小心碰到我疤痕后偷偷去洗手的样子,他在盛怒时也会首接骂我脏,离他远些,可在我离开时又会紧紧抱住我,不让我走,他愤怒的喊着:“李植绪,我一定要让你死!”可战势却对他越来越不利。终于在一个晚上,李植绪的手下大将徐真带人攻入了都城。博桓带着我从密道离开,那条密道是每个皇帝临终前只传给下一任的秘密。我己经进了密道,但骗他有重要的东西未带,稍后会赶来,然后悄悄吩咐了他身边的人,要是他回头找我就将他打晕带走。我将自己和一个之前被处死的囚犯关在御书房,然后点燃了他和御书房。这样当李植绪的人发现我俩的尸身时,会以为我俩一起自尽了,就不会再找博桓,如此博桓下半生便能安稳度日了。博桓,这是我能为你做的最后一件事了,我死后希望你能找个清白的好姑娘。可当我在迷迷糊糊中醒来后,却发现自己身处牢狱。他们用最恶毒的刑法逼问我博桓在哪里,我坚称那被烧焦的尸体就是博桓,或许是李植绪多疑,仍将我严刑拷问反复确认答案,但我连死都不怕,又怎么会怕这些。现在我终于要死了,从此世上会少一个丑陋的不洁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