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楚楚昏迷这段时间里，她做了一个冗长的梦。

梦里有汽车尖锐的刹车声，有男人焦躁的声音，还有大片大片的血迹……

秦棉困在梦里怎么都醒不过来。

她看到了自己结婚五年的孤独和寂寞。

看到了陈敬东的冷酷无情。

她还看到了秦柳柳扬着嘴角畅快的笑着，她说，“看吧，陈敬东爱的是我，你什么都不是，你活着只是多余，只有你死，陈敬东才会畅快，才会自由……”

冷，浑身都冷。

她看到有孩子蜷缩成一团低低哭泣……

像是陷入了一场绝望的梦魇，穆楚楚就那么一点一点下沉。

她哭着，一遍一遍喊着，“不，不要……”

“孩子，不要离开我……”

“敬东，不要不爱我……”

“孩子，不要离开我……”

“敬东，不要不爱我……”

“楚楚，楚楚……”陈敬东看着被魇住的穆楚楚，她那么绝望的挣扎着，梦里喊着孩子，喊着他的名字，一把刀就那么划过了他的心脏，疼的他连都不敢。

他到底给了这个女人多大的伤害才会让她如此。

“楚楚，楚楚，你醒醒……”

陈敬东俯子，紧紧搂住了穆楚楚，一遍一遍在她耳边安慰她，“乖，听话，我就在你身边，我会一直在你身边……”

“孩子，我的孩子……”

陈敬东眉心紧紧皱在一起，胸腔里有东西慢慢爆开，疼的他支撑不住。

“孩子……还会有的，一定会有的……”

“我的孩子，孩子……”

穆楚楚根本醒不来，反反复复发作了好几次，每一次，陈敬东都紧紧抱着她，一遍一遍告诉她，他再也不会离开你，孩子，我们以后还会再有。

穆楚楚没发作一次，陈敬东就要熬心一次，他想，老天爷终究是公平的，他折磨了穆楚楚五年，现在，他是来还债了。

一连三天，穆楚楚都是这样。

陈敬东已经熬的不成样子。

胡子拉碴，黑眼圈都快掉到下巴上。

江蕙来换班的时候，重重叹息，“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

陈敬东不说话，只是安安静静看着穆楚楚，看了好久，他才说，“我说了，这一辈子我都不会再和她分开……”

江蕙摇摇头，“去换衣服吧，你身上都臭了。”

陈敬东刚起身，忽然电话响了，打开一看是小唐打来的。

小唐声音很沉，“关于胰岛素的事情我们已经查清楚了，这次还是秦柳柳，她给了主治医生一笔钱，让他杀掉楚楚。”

听到秦柳柳三个字，陈敬东瞳孔顿时放大，“医生呢？”

“他本来要卷着钱逃脱，被我们抓住了。”

“现在他人？”

“在您别墅的地下室里。”

“好，我马上过来……”

陈敬东满身杀气，他压根没打算放过这个医生。


江蕙当天下午赶到了医院。

看到陈敬东的那一瞬间，江蕙忍不住甩了陈敬东一巴掌。

那一巴掌极重。

医院里来来回回的人瞬间都围过来看热闹。

小唐立刻吩咐人将周围人群散开。

江蕙的脸色很难看，“楚楚流产了？”

陈敬东无言以对。

江蕙的眼神很冷，“孩子是你的？”

陈敬东喉结耸动，“是，是我的。”

“混蛋。”江蕙又是一巴掌甩在陈敬东的脸上，“你不是告诉我，你没有碰过她吗？既然你碰了她，又怎么能和她离婚？”

“妈……”陈敬东无从辩解，挨了两巴掌，心里倒也痛快多了，至少没那么压抑了。

“是谁推的她？”江蕙不想听那些废话，她只想知道事情是怎么发生的，“你吴叔叔已经和我说了具体的情况，我只问你，是谁害的楚楚流了产，还有她头部的伤，又是谁害的？”

陈敬东沉默了。

他知道是秦柳柳。

可他欠着秦柳柳一条命，当年他被人绑架，要不是秦柳柳在山洞里及时发现了他，叫来人救了他，他早就死了。

陈敬东开不了这个口。

江蕙冷哼一声，“你不说以为我不知道？是秦柳柳那个贱人对不对？我就知道，那个贱人迟早害死楚楚，果然……”

江蕙真是恨死了秦柳柳，冷冷道，“当小三也就罢了，至少该当一个安分守己的小三吧？她倒好，逼走了原配，现在居然连原配的孩子都不放过，这样的女人，我们陈家容不下。”江蕙眼风很冷，“陈敬东，我告诉你，从这一刻开始，你要是敢娶秦柳柳进门，我就和你断绝关系，陈家的一切和你无关，你带着你的小三，统统给我滚出陈家，我没你这号儿子，更不会要她那样的儿媳妇。”

江蕙目光又看向了重症监护室，当她看到监护室内那道孤单身影的时候，眼圈红红的，差点站不稳，“真是个傻姑娘，早知道你会这么对她，当年我就不该要她的股份，就不该成就你，成就了你，却害了她，她要是真成了植物人，以后，我养她一辈子……”

陈敬东听到“植物人”三个字，心上像是有无数尖刀一刀一刀的刺入，疼的难受。

事到如今他还能说什么？

如果那天他不强要了穆楚楚，如果没有撕碎她最后一点点尊严，她也不可能躲起来，更不可能有了孩子不告诉他。

这样的结果，的确是他一手造成。

所以，后果也该由他来承担。

陈敬东目光很沉，一字一句对江蕙说，“她如果真的成为植物人，我来养她一辈子。”

“你养她？”江蕙觉得太好笑了，冷哼一声道，“你带着你那个小三来养活她？哼，我告诉你陈敬东，你和那个狐狸精，从此以后休想再伤害楚楚半分，还有，你去告诉你那个狐狸精，她杀了我孙子，我江蕙绝不放过她……”

江蕙也是气急了，直接叫人赶走了陈敬东，她打算亲自留在医院照顾穆楚楚。

陈敬东脸色很难看。

他并没有离开医院，穆楚楚还没醒来，他不能离开。

江蕙不让他靠近重症监护室，他就找了个犄角旮旯就那么站着。

江蕙看在眼里，气恼道，“现在你倒是良心发现了？早五年干什么去了？我告诉你，楚楚要是真有个三长两短，你和那个狐狸精，谁都逃不掉……”

陈敬东不语。

这一刻，他只希望穆楚楚能早些醒过来。

哪怕，她忘掉了所有……

甚至，忘掉了他……

……大雨砸在窗上，这一下就是三天。

穆楚楚丝毫没有醒来的迹象。

昏迷中的穆楚楚，做了一个冗长的梦。

梦里有一张男人的脸，就那么冷冰冰的看着她，他高高在上，一遍一遍和她说，“你这个狠毒的女人，要不是你，我会和我最爱的女人结婚，我会活的很快活……”

她努力想要看清那张男人的脸，可任凭她怎么努力，都看不清那张男人的脸，只是觉得心好疼，疼的她连呼吸都觉得无比艰难。

周围不断涌出血液，那些血液仿佛要将她吞噬掉一样，她想挣脱，却怎么都挣脱不掉。

在那片血液中，她还听到孩子一声一声的哭声。

那哭声揪的她痛不欲生。

她还听到女人尖锐的谩骂声，“穆楚楚，你怎么不去死？你和你的孩子都得死，你们都得死……”

穆楚楚就那么绝望的挣扎着。

像是赤脚走在炼狱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