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天还没亮程北山就起床了，穿戴好了衣服帽子搓了搓手，早上的天气很冷，但年纪小火力旺能扛得住。俏咪咪的摸到柴屋拿起铁锹和雨靴，就直奔放陷阱五石种去了。

到了地看着只装了一半的鱼篓有些失望，半篓撑死也就八九斤，好在有活水冲刷一条泥鳅也没死不然更少。麻溜的收拾起鱼篓和水槽，用用铁锹铲了点水底的泥把排水口堵上，拎着泥鳅扛着铁锹就往回走。

程北山到家后喊醒了自己母亲，让她出来看看，有好东西。等到王依兰穿戴好衣服出了屋，他装作天真懵懂的样子说“妈我看最近这么冷，水里的东西肯定是会贵的。老师说有一部分泥鳅冬天是不冬眠的，我就想着做个小陷阱看能不能抓些，没想到抓了这么多，咱把这些送到街上卖了吧。”

程北山以为老妈会照着他屁股来一巴掌，再去管泥鳅能不能卖。毕竟大冬天跑去水边玩，是最让她生气的事情了。

哪知道王依兰眼圈一红，蹲下一把抱住他哭了起来，边哭边说“小山啊，是妈妈没用，还要你想着挣钱。你爸一出门就是一年，一点消息都没有，过完年你还要上学，是妈没有用啊，呜…呜呜。”

程北山手忙脚乱的拍着王依兰的背安慰道“妈您别哭啊，你是这个家最重要的人啊，这个家没有你都得散咯，可不能觉得自己没用。咱家也就这两年不顺当，我这抓泥鳅的东西能让咱家顺当啊妈，这东西放大就能抓鱼啊。”

本来还在哭的王依兰听到这陡然抬头，直愣愣的看着自己的儿子问“能抓鱼？冰冻这么厚能抓鱼？怎么抓的你给妈说说。”

看着母亲注意力被吸引不哭了，程北山就一手拿水槽另一只手模仿鱼的游动边演示边讲解“鱼有逆流而上的习性，妈你是知道的对吧。我们让很急的水流斜着向下冲进水槽，水流会变宽变缓鱼可以很轻易的逆流而上，水槽后面连着鱼篓或者渔网，鱼逆流冲到水槽顶上水突然变急它没法再往上冲，就会自动落进陷阱里。”

王依兰看着面前侃侃而谈的儿子觉得有些陌生，前天还是个只知道看电视翻故事书的孩子，怎么感觉一天就长大了。难不成撞树还能开窍？怀着这样的困惑开口问“小山你怎么知道这些的啊？”

程北山知道是自己太急了，一个普通的七岁小孩这样显得太过成熟了，心念电转开口解释道“我天天看电视，电视上总是播动物世界什么的，我看到电视上的人就是这么在泥塘里抓鱼的，我就记下来了。”

王依兰回想了一下，咋都没想起来有这么一集，看儿子这么信誓旦旦以为自己错过了没看到，也就不纠结了。转头看向鱼篓，见泥鳅都吐泡泡了，赶快去厨房拿了个桶打了些井水，把鱼篓里的泥鳅倒了进去。走到前屋准备去推自行车，就看儿子已经把车推了出去，一脸跃跃欲试。

看程北山想去就说“你去把手套围脖戴上，坐车冷。”说完就把装着泥鳅的桶绑在了车座侧边，又去柴房抓了一把草到水桶里，有草在水里路上不容易颠撒出来。这才去房里拿自己的帽子手套。

这母子俩全副武装，检查了一下车胎才出发。

程北山因为后座绑了泥鳅只能坐在车前杠上。迎面的风很硬，路又颠簸，这一路真是脸疼屁股疼。好在进了城后石子路变成了水泥路和柏油路，虽然路不宽修的也不够平，但好歹不那么颠了。

潜川县城北菜市场西面是县中医院和家属楼，北面是县二中，南面是县一中和城中小学，至于东面则是网吧服装店超市云集于此。这是现在潜川县最繁华的地方，在这里买不到的东西，在县里其他地方也不可能买的到。

王依兰骑车带着儿子来了城北菜市场，冬天的早上天亮的晚，停好车天才蒙蒙亮。菜场里已经到处是人，拎着泥鳅牵着程北山向着卖水产的最大摊位走去。摊主姓郭个子不高有些微胖，菜场的人都喊他小郭，看到王依兰拎着桶朝他走来，还以为是来买活鱼的，脸上立时堆满了笑容。

“小郭现在泥鳅什么价啊？”王依兰上去直接了当的问，这家是市场里给价最公道的，所以不管是买还是卖水产都愿意来这。

“你家真勤快啊，天这么冷还挖泥鳅卖，现在收泥鳅四块，之前天没冷就收两块一斤，现在卖一斤顶之前俩斤了”小郭哪知道这是程北山陷阱搞得，他还以为这些是挖出来的，毕竟这个天气他能收购的泥鳅黄鳝都是别人搁田里挖的。

“这不是要过年了嘛，天冷在家没事干不如挖一点换肉吃。四块低了吧，天这么冷打电瓶的都没了，挖泥鳅一天也挖不到多少。”王依兰也不解释，顺着他的

“哎呦大姐诶！我卖才卖四块五哦，还要帮人杀好，我这租着摊位呢，你总不能一毛钱不让我挣是不是。你去别家问问有没有比我高的，饭店找我这订了货，这天冷我供不齐货才收这么高的，别家都收三块五再转手卖我这，价格你就放心吧，真不让你吃亏。”小郭边说边把王依兰手上的桶拽了过去，把泥鳅倒进筐子沥水顺便把稻草捡出来，看水沥差不多才上秤。

“中嘛，四块就四块，泥鳅有几斤。”王依兰看没法降价也不纠结，能卖四块也挺值了。

“八斤六两，三十四块四，给你三十四块五，可以吧姐！别要三十五了哦，这个整我凑不起来，真不赚钱。”小郭看王依兰听到三十四块五想开口赶快打断，他就靠着这几毛几毛起的家，哪能让别人占他便宜。说完立马把泥鳅倒进他身后的桶里，麻溜的从腰包里掏钱，生怕慢了又跟他讲价。

王依兰接过钱想起儿子说水产会涨价，顺便打听了下，结果整个菜市场的鱼都比平时贵了接近一倍。现在离过年还有半个月，不用想后面肯定还得涨。看向儿子，只见他东看看西看看，碰到有些东西感兴趣就问下价，却只问不买。

逛了一圈王依兰买了两斤多猪肉和三斤猪板油花光了卖泥鳅的钱，就拎着东西准备拿车回家。

回家路上程北山坐在后座上回想着在菜市场看到听到的，现在猪肉从五块涨到了六块，而鱼现在只涨了不到一倍，应该是过两天大降温才开始暴涨的。那这两天做好捕鱼的准备工作，等父亲回来就正好能碰上大涨价，不管是批给鱼贩子还是自己卖都成。

“小山你在菜场到处问价格，怎么没让妈给你买啥呀？”王依兰过了半晌没忍住还是问了出来，小孩子一般都是吵着闹着要买东西，自个儿子这样太反常了。

“现在没钱不买，等咱家鱼卖了钱，妈你再给我买呗”程北山装天真回了这么一句，他总不能说自个在打听物价吧，太反常被当做鬼上身之类的就糟糕了，他可不想找麻烦。

儿子这么说让王依兰放心了不少，女儿打小就懂事，现在儿子突然懂事了也很正常啊，可能撞树真给他撞开窍了。便不再想这事，转而说起了鱼的事“儿子你抓泥鳅用家里木板钉的槽子，泥鳅小鱼大啊，咱从哪弄这么大的水槽子？妈今天问鱼价的时候心都在颤啊，这都比猪肉贵了，要把家里鱼都卖了，得挣多少钱啊？”

听母亲问这个程北山略一思索回道“妈咱们生产队谁家有人力水车坏了不？现在都用电水泵了，那玩意现在也不用，咱们拿点东西换，水车上东西全去掉就是个大槽子，大小正好还结实。”

“坏掉的人力水车？你三叔公家好像有一个坏掉的，别家的水车都是好的，但你三叔公是村干部，家里条件好，啥也不缺啊！”王依兰边骑车边回自个儿子的问话，完全没意识到自己是在用商量的语气，程北山突然变得懂事成熟，让她不自觉以一个平等的态度去对待。

程北山听着母亲的话笑着说道“三叔公是啥都不缺，但浩子和阿荣缺呀。我手上有几张干脆面里面的卡，这卡他俩没有，他俩要是能把水车槽子给我要来，我就给他们。这事你就甭操心，三叔公不给阿荣和浩子能一直哭。”

水槽的事确定好了，王依兰不再分心，自行车骑的更快了。毕竟这大冷天的，谁也不愿意在外面多待，本来四十分钟的路，半个小时就骑完了。回到家看时间已经快八点，做稀饭来不及了，就拿出灰面（农家全麦面粉）打算做疙瘩汤。

程北山回到家后没闲着，去柴房把装鱼用的网箱还有网桩全搬了出来，又找了两根一米五左右的圆木桩，拿柴刀把木桩的一头砍尖。刚做完这些就听到母亲喊自己吃疙瘩汤，便把东西都堆在墙边先去填肚子。

吃完后王依兰开始收拾早上买的猪板油，程北山知道母亲这是打算做午饭前炼好猪油。一时半会应该没自己什么事，打了个招呼就出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