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理说我常年天南海北的走,最不怕的就是坐车,可这条路实在是太破了,大客车即使龟速行驶,晃的我也是头昏脑涨。再加上车里还有两个老爷子对着抽旱烟,老遭罪了!寒风直往脖子里钻,我立起军大衣的毛领子,跟着他走。韩甸乡就一条细长马路,路两边各种小买卖,食杂店、花圈店、馒头铺、五金店、种子化肥……卖什么的都有。“亮子,挺长时间没回来了吧?”一个大婶从馒头店出来,看见他还挺热情。我这才知道,原来这货叫唐亮,或者中间还有个字?唐什么亮?太冷了,我懒得问。他抄着袖喊:“嗯呐,王婶儿,你家啥时候杀猪?”“腊八!快了,再有半个月来家吃肉!”“好嘞!”本来我以为他既然身在贼道,在乡里肯定人厌狗烦,万万没想到,这货人缘还挺好。想法还没落地,现实又开始“啪啪”打我脸。两个年轻女孩儿从我俩身旁走过。这货吹起了口哨。其中一个梳着两条大辫子,穿着小碎花棉袄的女孩儿,朝地狠狠啐了一口。“呸!”明显针对的不是我。另一个骂:“臭流氓!”大辫子说:“又挨揍了?该!”“……”两个女孩儿骂骂咧咧走远了。我有些奇怪,这大脑袋难道做过采花贼?一家食杂店出来个老娘们,手里端着满满一盆水,用力泼了过来。呼——热气升腾。幸好我俩手脚麻利,连忙跳开,这货刚要张嘴,人家已经进去了。我愣眉愣眼地瞅他,人家毫不在意。路边几个顽童在抽冰嘎,看的我都想过去抽几下。远远过来一辆牛车,车把式是个白胡子老汉。“刘爷,你回去不?”唐大脑袋朝他喊。老汉扬了扬手里的柳条儿,“回去,上来吧!”我说:“没几步远,还坐啥车呀?”他咔吧着小眼睛,“远着呢,不坐车你还想腿着走?”我当场石化,还没到?确实还没到,我俩缩着脖子盘着腿,牛车很快拐上了一条小土路,开始往西南方向走。半个小时后,来到了一个小村落,唐大脑袋说这儿就是他老家,前三家子村。村子不大,多数都是红砖房,混杂着一些土坯房。往远看,莽莽雪原,一马平川望不到头。“刘爷,”他拉着我跳下了车,“晚上过来喝两口!”“等你家那老叽霸灯死的,我就过去喝酒!”老汉骂了一句,驾着牛车走了。唐大脑袋嘿嘿一笑,也不生气。我用力跺着冻麻了的双脚,夏天坐牛车还行,沿途看着风景,很是悠闲,可冬天太遭罪了!拐进一条胡同。家家户户都是低矮的土坯墙,院子一览无遗,秸秆垛有二层小楼高。跟着他走进第三家,连个院门都没有,满院白雪。土坯房看着随时要塌,与左右邻居的红砖瓦房形成了鲜明对比。房檐上,站着几根倔强地枯草,随着北风摇曳。我一边往里走,一边观察着雪地,浮雪下面明显有进出的脚印……男性,身高一米七左右,右脚有些瘸。“到家喽!”唐大脑袋挺开心,脚步轻快。房门连块玻璃都没有,钉着塑料布,风吹得“哗哗”直响。要不是看到烟囱还在冒烟,我真怀疑这样的房子是否还能住人。拉开屋门,一股臭味儿袭来,我不禁皱眉。“我地亲爹呀,这是又拉炕上了?”他连忙往里走,我跟着进屋。他家是典型的东北农村平房结构,进门就是厨房,左右都是灶台,各有一口大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