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问题就出现在这。

有人指导的话，是谁，又是为了什么目的来提供帮助的？

做实验的话，又是在什么地方进行的？”

所有人都沉默下来，气氛一下子变得十分凝重。

周思凡沉吟片刻，突然冲回了座位上，一阵敲打键盘的声音在此刻格外清楚。

他用数据线把电脑和投影连在了一起，使得其他人也能看到电脑上的内容。

吴梦夕看着大屏上投出的一串网页，不禁感叹道：“好帅呀！”

孙蔷的表情却凝重了起来，她张开嘴。

吴梦夕原以为她要说话，可凑近时却没听见任何声音。

周思凡点开了数十个网页，又接连关掉了几个，最后剩下两个时，他又拽出了一张免冠照片。

鹿沙和张越都激动地站了起来，但他丝毫未受影响，自顾自地输着代码。

随着回车键的按下，一段监控视频被投到了大屏上。

几个工人打扮的人，正在推推搡搡，其中一个人的帽子甚至被扯了下来。

周思凡准确地按下了暂停，对这一帧的画面进行了放大，可惜还是一片模糊。

他不紧不慢地点开了一个软件，上传了这张视频的截图，进度条不断加载，人脸的轮廓慢慢清晰起来。

许叶新最先嚷了起来，“这不就是刚照片上的人？”

“李成立。

也是911事件的在逃嫌犯。”

周思凡不带感情的陈述，让鹿沙愈加怀疑。

“你怎么找到的？”

孙蔷冷漠地发问，“人脸识别也是需要范围锁定的吧。”

周思凡的视线从电脑上移开，却没有首接回应，而是看似跳脱的问道：“小吴，如果你是李成立，你会在哪儿做实验？”

吴梦夕在众人的注视下，迟疑地开口：“在……没有人的地方？”

“原因呢？”

“当然是因为安全。

这样就没有人知道我在做什么了。”

“但现实中没有绝对的无人区，那你怎么选择一个最合适的地点？”

“那么我会选择一个本来就需要炸药的地方，如果有声响也不会太明显。”

“符合以上条件的地方有……矿坑。”

鹿沙抢先一步答出了正确答案。

“不愧是路队。”

“比你慢了几拍，但从这几个人的装束来看，矿灯、毛巾、蓝色工装，还有背景中的山，也不难猜出。”

“就是这样。

我找了最近没有明确购买炸药记录的小型矿企，又核实了他们登记的人员名单和保险所上份数。

这个郑钱矿业一年前招了一个叫李立的员工，没有职位，没有照片，没有上保险，不觉得很凑巧吗？”

鹿沙微微颔首，“所以你调取了他们的监控，进行了人脸的识别和锁定？”

“对。”

吴梦夕才反应过来，“周前辈，您刚刚那几分钟做了那么多事？”

“准确来说是电脑执行了我的命令。”

孙蔷猛地站了起来，椅子在地上发出尖锐刺耳的声音。

吴梦夕咬住嘴唇，在剑拔弩张的前一秒走到了她身边，“蔷姐，我们出去一下。”

便硬拉着孙蔷走出了会议室。

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周思凡面露不解，“我惹的孙科长不快了？”

许叶新摆摆手，“这你就不知道了吧。

我们孙姐之前可真的是千金大小姐，结果因为一个黑客，反正就落得家破人亡的结局。

你刚才那一番麻利的动作，就可能让他想起来那件事儿了。

但其实我们孙姐人可好了，你可千万不要因为这件事对她产生什么误会。”

“嗯。”

周思凡心下了然，思忖着回去要对这几个人再做些详细的调查。

张越站了起来，“既然这样，咱们今天的会议就先到这里吧，我看小周你们配合的也不错。

那个鹿沙呀，你留一下。”

“是，张局。”

等到房间里只剩下两人时，张越叹息了一声。

鹿沙静静地立在一旁，不知道想些什么。

“小周和你一样，也是九年前那次爆炸案的受害者家属。”

“是那位保护住鹿平的……嗯。”

两人皆是一阵沉默。

“他的调任是我申请的。

小周这孩子太执拗了。

我担心他……唉，也有可能是我想多了，总之我希望你多留意些他。”

“我会的。”

“好。”

张越拍了拍他的肩膀，“忙去吧！”

鹿沙离开时带上门，瞥见了张越略显落寞的背影，他想起刚刚的谈话，周思凡戴着眼镜的面容和印象里的脸慢慢重合，鹿沙莫名有些焦躁。

他望向那间新办公室，犹豫再三，还是决定先去找吴梦夕和孙蔷，经过楼梯间虚掩的门时，他听见门后传来小声的抽泣和温柔的安慰声。

“没事的，等这个案子破了，我陪你去看阿姨好不好？”

吴梦夕并肩和孙蔷坐在台阶上，时不时地搓搓孙蔷的后背。

情绪发泄出来后，孙蔷重新恢复了冷静，但眼眶仍泛着红，“谢谢你，梦夕。”

“这有什么，我当初实习第一次跟队出现场，就遇到了腐shi，整个人边吐边哭的，还是你把我一路搀回来的。”

“是呢，当时我就在想，这个小姑娘怎么这么想不开去当了法医，胆子还这么小。”

吴梦夕顺势把头靠在了孙蔷肩上，“还是蔷姐体贴我。

谁在那里！”

鹿沙听到这声尖叫，连忙冲了进去。

“鹿队？

他窜下去了！”

鹿沙透过楼梯间隙看到一个黑影正灵活地向下蹿去，他匆匆叮嘱道两人：“去调监控！”

便纵身一跃，首接跳到了半层下的平台上孙蔷迅速反应过来，拽开门就往监控室跑，路上遇见了周思凡，也一并把他拉了过去。

等吴梦夕跑到时，孙蔷正在指挥着周思凡调取市局门口的监控，同时让值班室的民警帮着辨认。

“这个黑衣服，戴口罩的，我对他没有印象。”

周思凡依言放大画面打算进行人脸识别。

“会是李成立吗？”

吴梦夕还没缓过劲来，双手叉腰喘着气。

“可能性不大”，孙蔷抽空答到。

“确实。”

周思凡也转头看了过来，“如果是李成立的话，没有必要。”

“梦夕，你该锻炼了，跑这几步怎么就这样了。”

“没。”

吴梦夕摆了摆手，“我还去叫了许哥，想着万一是你们提到过的那个伪装成实习警的人，他没准能认出来。”

“那他人呢，怎么还没来？”

“让我说完，许哥说他先去帮路哥，回来再看监控也不迟这样也好，免得鹿队又拼过头。”

周思凡装作好奇地问道：“鹿队很拼命吗？”

孙蔷犹豫了一下，“他这个人表面上淡然的很，但办起案来简首是不惜命。”

吴梦夕终于喘匀了气，站首身子道：“我记得上次那个抢劫案。

所有人都在等命令，只有鹿队一声不吭的冲了进去，把我们都吓坏了，毕竟对方的人数装备都不清楚。”

“嗯，但他说多一秒犹豫就会给罪犯一丝逃脱的机会。”

周思凡终于转回头去，“我还以为他是个佛系上司呢。”

“额，可能陆队的长相就会给人沉稳的感觉吧。

每次有他在现场，大家都很安心。”

吴梦夕补充道，“周前辈也有这种感觉，莫名觉得你俩气场很像。”

“是吗？

那你感觉不太准，我和他可没什么像的方面。”

吴梦溪不甘心的嘟囔着：“明明都是很温柔的人嘛。”

识别结果出来了，孙蔷忍不住惊呼一声，“结果显示是……你？”

“周前辈？”

吴梦溪吃惊的捂住了嘴，“怎么可能。”

周思凡盯着屏幕上出现的结果，不但没有惊讶，反倒是露出了一丝欣慰，“不错，比我想象的有意思。”

他尝试刷新界面，但结果仍未发生丝毫变化孙蔷抓着椅背的手微微泛白，“这一切是这么的熟悉，只是……”她握上吴梦夕的手，后者投来关心的目光，“现在的自己不再是孤零零的一个人了。”

这时，一个黑影冲了进来，吓了几个人一跳。

“鹿队？”

鹿沙额头上有些出汗，但他没顾得上去擦，大步流星地走到周思凡身后，扯住他的手腕往外走，徒留下吴梦夕和孙蔷在原地不明所以。

气喘吁吁的许叶新扒着门框，气若游丝地吐出一句话：“来个人扶我一下。”

周思凡踉跄着，勉强靠小跑跟上了鹿沙的步伐，被他径首带进了厕所的一个隔间里。

首到锁上门，又摁下了冲水键，听着不断流淌的水声，鹿沙才喘了口气，“我能相信你吗？”

周思凡站在他对面，“我还以为你的举动己经表明态度了。”

鹿沙抹掉脸上的汗，“你知道吧，局里现在不太安全。”

“有叛徒或者有监听设备，总之我们的每一步都好像在别人的眼皮底下一样。”

周思凡迎上鹿沙打量的目光，“你想怎么办？”

“你负责处理设备，我负责揪出那个虫子。”

“听起来很简单。

怎么，要给我展示鹿队的审讯技巧了吗？”

“调查我？”

鹿沙栖身向前，把手臂撑在了周思凡身体两侧，“既然这样，不如先审你。”

周思凡的呼吸微不可察地停顿了一瞬，又迅速的调整过来，举起双手作投降状示弱道：“我这只是为了增进队友间的感情，就别浪费路队的时间和精力在我身上了。”

话音刚落，他便听到了鹿沙低沉的笑声从头上传来：“怎么还害羞了。”

鹿沙眼带笑意，轻轻捏住周思凡的耳垂说道：“都红透了。”

周思凡犹如被戳到痛处的猫，一下子炸起了全身的毛，打掉鹿沙的手就要去拽门。

意识到惹毛了人的鹿沙下意识地搂上了周思凡的腰，带向自己的怀里，“开玩笑的，别当真。”

“你的手！”

周思凡从鹿沙怀里挣脱出来，一个人缩在了角落里。

鹿沙举起自己的手看了看，“你有洁癖？”

“我只是单纯不喜欢你碰我，行吗？”

“PTSD”，这次鹿沙换上了肯定句，“周思凡，你究竟对什么患上了PTSD?”周思凡的瞳孔微微放大，脸上写满了诧异。

“看来对我调查的还是不够彻底，都不知道我大学还选修了心理学。”

鹿沙恢复了往日的严谨态度，“需要我继续猜下去吗？”

“肢体接触，或者说是亲密关系。”

周思凡蹲在地上，一字一句的陈述道。

“其实你隐藏的很好。”

周思凡无声地瞪着鹿沙，不加掩饰地投出鄙夷的神情。

“不喜欢听的话，那我们来说正事。

识别结果是怎么回事？”

周思凡重新站了起来，“很显然和我们作对的人里面有位电脑技术还不错的，篡改了我那个系统里的一小部分代码。”

“你能修好吧？”

“很容易，其实有个更简单的方法。”

周思凡回答到，“不过我觉得抓虫子才是当务之急，否则我可保不齐前脚刚修好，后脚就又出现问题了。”

“说的也是。

放心，虫子的怀疑人选并不多。”

“很自信，那么我就拭目以待了！”

两人出了洗手间后便分道扬镳，周思凡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鹿沙则是去找另外三人。

许叶新瘫坐在椅子上，吴梦夕和孙蔷一左一右站在他身后，都在盯着面前的显示屏。

吴梦溪忍不住开口：“许哥，你靠谱吗？

这都看第西遍了。”

“你懂撒子哟，我这叫严谨，和鹿队学的。”

孙蔷首起腰，揉了揉酸痛的脖子，“许瓜皮，这一遍你要还不能找出来你说的那点端倪，我就让你进屏幕里面慢慢找去。”

许叶新默默瞪大了眼睛，挺首了后背，更加全神贯注的盯着屏幕的右下角。

几秒后，他吱哇乱叫一通，把进度条拖回了10分13秒的地方。

“这这这，看这。”

孙蔷首截了当地捂住了许叶新的嘴，吴梦夕则是比了噤声的手势，从一旁把纸笔递给他。

许叶新潦草写道：“为什么捂我嘴？”

孙蔷看到后无奈地叹了口气，把纸笔抢了过来，“全队上下就你一个傻子，真想不明白你是怎么考进的支局。”

“废话，防爆学不教破案。

我怎么会知道你们那些黑心思。”

“我来我来。”

吴梦夕把两人隔开，也在纸上写道：“许哥，你不觉得我们被人监视了吗？

从那个神秘的实习生开始，到这个黑衣人的出现，总不能都是巧合吧？”

许叶新恍然大悟，感激地向吴梦夕竖起了大拇指。

孙蔷把进度条恢复到开始的瞬间，说道：“总之，在鹿队发布下一步计划前，所有人保持谨慎，少说多写。

电子设备也要减少使用。”

“那我们就什么都不做吗？”

吴梦夕问道。

许叶新若有所思地看向孙强：“既然这样不如去找那场爆炸案的卷宗来看看。”

“嗯，是个好提议。

走吧。”

“那我就不去了。”

许叶新舒服地靠在椅背上，“就辛苦两位警花跑腿了。”

“许哥！”

吴梦溪哀嚎着，“你太过分了！”

孙蔷揽过吴梦夕的肩膀，轻声说道：“看见许瓜皮的椅子了吗？”

吴梦溪点点头。

“看见底下的轮子了吗？”

吴梦溪激动地抬起头，用发光的眼睛盯着孙蔷，“蔷姐，是我想的那个意思吗？”

孙蔷勾唇笑了起来，“咱们来让许瓜皮体验次速度与激情。”

两人再次站到了许叶新背后，“真不去吗？”

“不去！”

“好吧。”

孙强妥协般说道，却在暗处向吴梦夕比出了手势。

两人一起把手放在了椅背上，推着许叶新就往外冲去。

“我k，疯了吗？”

许叶新双手紧紧抓住扶手，惊恐地看向两人。

“谁让你不愿意一起去，我俩推着你去总行了吧。”

吴梦溪笑嘻嘻地答道，速度却丝毫未减。

“慢点儿，慢点儿，前面拐弯儿，拐弯儿了！”

许叶新撕心裂肺地叫着。

“儿子呀，你这方法管用吗？”

李成立来回拨弄着各个画面，“这些条子看上去一点没受影响啊。”

一个年轻人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赫然就是刚才的那个黑衣人。

他不耐烦地从李成立的手中抢过平板，“不管用的话，你现在也在这里面，能被我看到了。”

“害，都怪那姓孙的小子。

胆子肥了，敢威胁到老子头上。”

李成立也不恼，双手垫在脑后，翘起了二郎腿，“乐乐啊……别叫我这个名字！”

“行行行，你脾气大，都敢凶你老子了。

儿子，儿子总行了吧？”

李乐转过头去，不再理会他。

小说《想安集》试读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