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做过……”
季海棠躺在地上,声音虚弱,却还在拼命想要证明自己的清白。
可此时她的解释显得是那么的苍白无力。
而傅枕书的眼神扫过她,就如扫过一只肮脏的虫子。
季海棠突然说不下去了。
她看到傅枕书正目不转睛地盯着沈蓉的脸。
那眼神里的眷恋她从未见过。
“我听手下报告,说看见了和你相似的女子,没想到真的是你。”
傅枕书在沈蓉面前蹲下身,温柔地握住她瘦削的手,眼中满是心疼。
沈蓉也换上一副温婉面容,眼中含着泪点头:“枕书,我回来了,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回来了就好,我们回家。”
傅枕书亲自推着沈蓉的轮椅向病房外走去。
他的声音低沉且温柔,是季海棠许久没有听到过的。
“你回来了,少帅夫人的位置便始终是你的。”
自始至终,他都没有再看季海棠一眼。
季海棠如坠冰窟。
她本以为小姨回来之后,能够真相大白。
没想到,却让误会更深。
季海棠思绪纷杂地躺在地上,等她想爬起来的时候,却发现自己已经站不起来了。
她的手脚使不上力气,而且混杂着剧烈的疼痛,应是病症复发了。
她在地上狼狈又无助地挣扎着。
而不远处,她的姆妈只能静默的躺在病床上,再也不能护着她的女儿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才有护士发现了季海棠,将她送去看诊。
诊室内。
年轻俊秀的医生严肃地看着她,满脸都是不赞同的神情。
季海棠半撑着身体坐在病床上,不可置信地确认:“医生,你是说,我有孩子了?”
“是的,不过根据你现在的身体状况,我还是建议你将这个孩子打掉。”
“如果拿掉孩子,我能活多久?”
“拿掉这个孩子的话,您再坚持一到两年还是可以的。”
眼前的女人看起来年纪轻轻,还是能被叫做少女的年纪。
却将不久于人世。
哪怕见惯生死的医生也难免扼腕,语气中有几分沉痛。
这一瞬间,季海棠想了很多。
姆妈还躺在病床上,假如以后姆妈真的能够醒过来,到时候自己已经不再了,至少这个孩子还能陪陪姆妈……
季海棠伸手轻轻捂住自己的腹部。
孩子来得多么不合时宜。
他的爸爸不会欢迎他,姆妈又将不久于人世。
孩子,你要怪就怪姆妈吧,不要怪爸爸……
季海棠下定了决心。
“……我决定生下这个孩子,医生,你能帮帮我吗?”
“可,可是这样的话,孩子出生时你必死无疑,你确定吗?”
医生没想到季海棠会做出这样的决定,甚至怀疑自己听错了。
季海棠惨然微笑,点了点头。
这样被傅枕书羞辱嫌弃的日子,有什么值得苟延残喘的呢。
另一边,傅枕书抱着失而复得的沈蓉,心中满是感慨。
两人也算是青梅竹马,沈傅两家觉得两人身份匹配,给两人订下了婚约。
可季家那个千娇万宠的大小姐却喜欢上了他!
他像其他人一样,把这个小姑娘放在手心里宠大,他最爱听她叫一声小叔。
所有人都没发现,这个女孩天真外表下的恶毒内心。
有一天沈蓉失踪,沈傅两家遍寻不到。
这时有仆人站出来指认,她亲眼看见季海棠将昏迷的沈蓉卖给了人贩子!
面对指认,季海棠却无论如何不肯承认。
季家势大,季海棠是季家的掌上明珠,而沈蓉却不过是个寄人篱下的旁亲。
最终,对季海棠的处罚也不过是禁足三个月而已。
得知消息的傅枕书疯了一般要去找季家拼命,却被傅老打断了腿。
“难道要因为你一个人,与季家为敌?你别忘了自己是什么身份!”
是了,傅枕书也不过是傅家一个不受宠的次子。
傅老的讥讽如一根刺,深深刺入傅枕书的骨髓深处。
而季海棠的存在,也时刻提醒他,自己不过是个连未婚妻都保护不了的无能男人。
这种屈辱让傅枕书从此韬光养晦,一战扬名,终于坐上了少帅的位置。
他对沈蓉谈不上有多爱,但这个女人的的确确是他年少时最后的遗憾。
苍天有眼,给了他弥补遗憾的机会。
回到少帅府,傅枕书便当众宣布,要和季海棠离婚,迎娶新的少帅夫人。
季海棠回到少帅府时,发现全府上下的佣人都在喜气洋洋地忙活着。
他们视她如空气,连一句太太也懒得叫。
不过季海棠早已习惯。
她太累了,只想回房间休息。
推开门,却发现沈蓉坐在她的梳妆镜前。
季海棠嘴唇颤抖,她想再问问沈蓉。
为什么说时她季海棠将沈蓉卖给人贩子。
她明明什么都没有做过!
“小姨……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误会?”
听见呼唤,沈蓉从梳妆台前转过身。
她看着虚弱的季海棠,上挑的媚眼中闪过一丝阴狠。
“误会?”
沈蓉轻笑一声。
“误会就是你这个小贱人将我拐卖给人贩子,让我吃了许多年的苦头。
从小你姆妈就抢了我沈家小姐的风头,先在你又想抢我的姻缘,你们这对母女都应该去死。
现在我回来了,少帅府的一切,包括傅枕书本人,你都该还给我!”
季海棠不可置信的看着沈蓉。
沈蓉和她姆妈沈薇是同父异母的姐妹。
因为是佣人所生,沈蓉时常被人瞧不起。
从来都是姐姐沈薇替她出头。
没想到,居然养出了沈蓉这个白眼狼。
沈蓉看着季海棠默然不语,得意地拍了拍手几名叫来佣人。
“你的行李已经搬到佣人房了,你这个贱种,也只配住在那里。”
“走吧,季小姐,别让我为难。”
整个少帅府都知道女主人的位置要换人,甚至开始改口称季海棠为“小姐”。
看着人多势众的佣人,季海棠含泪看了一眼这个被姆妈护着长大的小姨,转身离开了。
季海棠跟着佣人来到角落里的佣人房。
开始她还怀疑走错了。
可里面堆了一地的东西,正是她的行李。
季海棠从未住过这么简陋的房间。
可她也只能接受。
简单打扫灰尘之后,季海棠从行李中拿出床单铺上。
床单上,还是她亲手绣的鸳鸯。
刚刚结婚时,她憧憬又羞涩地一针一线绣下这副图案。
她一个世家小姐,从未学过针线活,不知道刺破了多少次手指。
可傅枕书却像丢垃圾一样将这些东西丢进了佣人房。
突然,季海棠想到了什么,疯了一样的翻找起来。
“没有,这里也没有……”
她姆妈留给她的玉佩不见了。
她翻遍了所有的行李也没有找到。
那是姆妈唯一留给她的东西啊。
季海棠只能趁沈蓉和傅枕书一同用晚餐时,悄悄来到主卧寻找。
主卧的布置完全变了样。
可季海棠来不及伤感。
她焦急地翻找着沈蓉的妆奁。
终于,她在一个小匣子内找到了玉佩。
季海棠将小小的玉佩握在掌心,鼻尖一酸。
自从姆妈受伤之后,世界上再也没有人这样宠着护着她了。
就连待她温柔的小叔,也……
“哪来的小贼,偷东西偷到少帅府来了?”
一声厉喝打断了季海棠的回忆。
还未来得及反应,她便被一个胖佣人按倒在地。
“放开我,我没有偷东西!这是我的东西。”
季海棠拼命挣扎着。
“什么东西是你的?”
傅枕书推着坐着轮椅的沈蓉进了卧室,冷漠地看向季海棠。
“你的东西都收拾走了,还来闹什么。”
季海棠顾不得被佣人压在地上的屈辱和疼痛。
她着急地举起玉佩,试图让傅枕书看得清楚一点。
“这,这块玉佩,是我姆妈留给我的,小叔你是知道的啊。”
少帅府的一切,她都可以让。
傅枕书,她也不要了。
她只想乞求他们将这块玉佩还给她。
傅枕书看向玉佩,眼神微微一动。
这确实是季海棠姆妈留给的玉佩。
傅枕书刚想开口,沈蓉却道:“棠棠,这明明是我的玉佩啊。”
季海棠一惊,脱口而出:“怎么可能,这个玉佩是独一无二的啊。”
“什么独一无二?”沈蓉一副不可思议的语气。
“这玉明明就是我和姐姐一人一块,当年你外祖父亲手交给我们姐妹二人的。”
“我姐姐行一,玉上的红绳打了一个结,我行二,所以玉上打了两个结。”
季海棠看着红绳上的两个绳结,心沉了下去。
“那,那我姆妈那块……”
“你姆妈那块,我让崔姆妈亲手转交给你了呀,怎么还要来抢小姨的玉呢?”
压着季海棠的佣人立刻应声:“对,玉是我亲手转交给你的,怎么还来偷夫人的!”
这怎么可能……
季海棠根本就没拿到过什么玉!
看向崔姆妈得意地神情,季海棠咬住嘴唇。
她又一次被算计了。
此时傅枕书的脸色阴沉得可怕。
他合上眼,深吸口气。
“季海棠,你真是的无可救药!”
他差点真要被季海棠的演技骗了。
没想到她被罚去佣人房也不知悔改,还想着要抢沈蓉的玉。
“我看,就应该把她送到警察厅去,治治她这下贱毛病。”崔姆妈在一旁煽风点火。
“都是一家人,说什么送到警察厅呢,再说,也会败坏少帅府的名声。”
沈蓉扭头看向傅枕书。
“我不怪棠棠的,枕书,放过她吧。”
傅枕书看着神色楚楚可怜的沈蓉,心中一痛。
沈蓉因为季海棠吃了这么多苦,依然温柔善良。
可季海棠呢?她有没有为陷害沈蓉而愧疚过?
傅枕书想着,对季海棠的愤怒更盛。
“把玉拿回来,别让她碰脏了。”
季海棠知道自己再说什么也无济于事。
她死死地捏住玉,可玉还是被从她手中一点一点的抽走。
“季海棠,你耽误了蓉儿用餐,现在去厨房,重新做一份晚餐赔罪!”
季海棠沉默着站起身,最后看了一眼玉,被崔姆妈推着离开了卧室。
到了厨房,季海棠虚弱地问。
“我今天还没吃过东西,能不能给我一点馒头垫垫肚子?”
“佣人用饭的时间已经过了,你还以为自己是少帅夫人呢?”
崔姆妈笑容嘲讽,将一袋牡蛎丢到季海棠身前。
“夫人最爱吃牡蛎粥,快把这袋牡蛎剥了,耽误了夫人晚餐,有你的好看!”
重病让季海棠稍一挨饿便腹部绞痛。
可此时,她只能忍着痛楚,为沈蓉剥牡蛎。
她伸手要去拿撬开牡蛎用的刀。
崔姆妈狠狠打在她手上。
“不许用刀,用手剥!”
季海棠咬住嘴唇,用冻得通红的纤细手指,一点一点的剥着牡蛎。
坚硬的牡蛎壳将她的手划得满是伤痕。
这疼痛时时刻刻提醒着她,妄图得到傅枕书的怜惜,是多么愚蠢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