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安七年,管腊进犯胥北,武王战康率大燕八万将士,奋勇御敌,将管腊人拒之胥北之外,护佑大燕北境。龙颜大悦!
顺安八年,胥北武王之女战瑶,奉旨许给太子宇文怀都为妻,以表彰武王之功。一纸婚书之下,战瑶从胥北远赴御中。
三月初七,太子大婚。整个御中京都沉浸在喜庆的氛围之中,万民得皇帝亲散的喜钱,皆真心实意的道一声:“陛下万岁,太子恭谨,武王英勇,福佑大燕。”
东宫之内,太子寝殿,红榻上的新娘,可没有什么好心情。
若是别家的女子,被许给太子为妻,不远的将来就能成为皇后,母仪天下,那就别提有多欢喜了。可战瑶不一样,远在胥北,早有她心属之人。
那是他父亲麾下大将,魏旋北的儿子魏靖忠。她的靖忠哥哥,英姿飒爽,一柄银枪使的出神入化,小小年纪就已长伴父兄,征战沙场了。
自那日,魏靖忠骑马扬沙而来,将她从管腊人的围困中救出来,战瑶的心就再装不下别人。
她已经二十岁了,前些年许多人上门提亲,都被她给否了,父亲常年在外,母亲疼她都依着她的性子来。她一心一意要嫁给守卫边疆的靖忠哥哥,婚嫁之事就一直拖到现在也没成。
现在倒好,承蒙当今圣上的恩典,成为了太子妃。天子赐婚,断没有回绝的道理。可,这对她来说算哪门子的恩典?那养尊处优的太子爷,怎么和她英勇无敌的靖忠哥哥比呢?
未曾谋面就以身相许,战瑶很是不悦!幸好婚服配以新娘红盖头,否则,自她乘花辇开始,那副臭脸,任谁见了都知是不情不愿,太伤皇家颜面。
太子寝殿富丽华贵,又喜气洋洋,金盆玉器整齐陈列,大红的囍字,掩映其间。红烛摇曳,晃得战瑶直发晕,本就不悦的她,不顾礼节掀了红盖头。
看看四下无人,战瑶就把藏在身上的巴掌大的小木盒取了出来,那里面放着一只小青蛇。
这是她特意从胥北带来的。赐婚圣旨到武王府的那一天,她在沙丘上发现的,然后就把它装在小木盒里,抱着哭了一整夜。
坐在这红榻之上时辰已经不短了,战瑶起身活动了身体,外间还是没有任何动静,无聊至极,她就躺在床榻上睡着了。
确实,今日实在是累着她了,在花辇上虽是坐着,也要挺直了身子,下了花辇,接受册封,她又要身着这凤冠霞帔,走上九百九十九级台阶......
-------------------------------------
与此同时,太子宇文怀都刚送走了宴请之客,在后花园里踌躇不前。
胥北之地贫瘠,民风强悍,想那武王的女儿战瑶也不是什么大家闺秀,偏偏在这个时候管腊又作乱,武王得功,父皇就将自己的婚事做了赏赐。那战瑶已经二十了,比他还要大两岁,作为太子的他,简直觉得无比荒唐。
为这婚事太子郁闷至极,要是能稍推个一两年,他明明可以请父皇恩准,求娶庭南州丞楚家的婉淑姑娘。
身为太子,自然美女过眼无数,可自从一年前皇室宴请之上,得见楚婉淑,正值她豆蔻年华,模样又娴静典雅,只一眼即刻就俘获了他的心。那一颦一笑就像刻在他脑中一般,挥之不去。
现在可好,朝思暮想终是想了个寂寞。连新娘的丹青画都没见过,那荒远之地来的陌生女子,就要成为他的结发之妻了。
如果长得标致,怎么会连一副丹青都没有?
那战瑶一定长得丑陋无比,说不定青面獠牙,丑得人神共愤。
宇文怀都如此想着,他脑中所描绘的丑陋的形象就愈加具体。
谁让自己身处高位,是大燕的太子呢?牺牲自己的幸福,为大燕谋福祉,本是太子的职责。宇文怀都不禁咬了咬牙。
太子身边的贴身公公,德顺提着灯笼,步履匆匆的跑来了。送完宾客也就一个转身的工夫,太子就不见了。
自小跟着太子,就快十年了,德顺自然知道,主子对这桩婚事极其不满,万一耍个性子,大婚夜出逃,掉根头发,他作为管事太监都要吃不了兜着走。更别提这主子做荒唐事,他一个下人得代为受过之理了。
他满宫里寻这太子爷,胆都要吓破了,这爷正悠哉悠哉的散步呢!
“殿下,该回寝殿了,太子妃还等着您呢。”德顺躬身言道,不敢带一丝怒气。
“也罢,也罢。”
宇文怀都哀叹了两句,便慷慨前行。
清冷的月光流泻而下,和着宇文怀都的步伐,俨然一副视死如归上阵图!成个亲而已,这宇文怀都的表现,好像自己就要为国为民慷慨赴义了。
寝殿外,宫女早已久侯。
寝殿之门徐徐打开,那红衣侧躺的战瑶,在一片喜庆之中没那么显眼,宇文怀都扫视了两圈,才看到她。
“果然是个没规矩的臭丫头。”宇文怀都腹中嘀咕着,那青面獠牙之像,在他脑中回转。
为免太子动怒,德顺恭敬言道:“太子妃醒醒,太子殿下到了。”
烛光闪烁,光源飘忽不定,宇文怀都猛然发现,战瑶的身上有一个青色的条状物在蠕动,有小臂那么长,细细看去,竟是一条青蛇。
这青面獠牙的丑女还能与蛇共舞?
而战瑶听到了德顺公公的话语,迷迷糊糊从睡梦中醒来,恰巧那青蛇行至她脖颈处,她觉得痒痒就顺手抓了起来,勉强睁开眼睛,看到了小青蛇。
“你怎么跑出来了?”战瑶瞅着青蛇迷迷糊糊的问道。
烛光映在战瑶的脸上,忽明忽暗,诡异非常。加之她与青蛇的莫名其妙的对话,使众人惊恐不已。
德顺吓得手中的灯笼都掉了,灯火窜了上来,映照着战瑶白面朱唇,愈发鬼魅。战瑶半睁着眼睛,眼前是两个瑟瑟发抖的陌生人。
“你们是谁?”战瑶好奇问道,还顺手将小青蛇缠了一个圈,塞进了木盒中。
这在宇文怀都眼里就是,青面獠牙鬼制服了青蛇精,自己这是身处冥界地府啊!
一时间,惊惧上涌,新婚太子爷闭眼倒地,他,吓晕过去了。
身后的宫女看不清床榻处出了什么事,太子晕厥则把她们吓的不清,手中端的盥洗之物撒了一地,整个寝殿乱做一团,奔走相告之后,太子的新婚之夜,整个东宫灯火通明,彻夜未眠。
“太子去告状就让他告好了,休了我更好,你现在收拾东西,咱们回胥北去!”战瑶义正言辞的对欢儿说。
欢儿是战瑶的侍女,长她两岁,人伶俐又勤劳,从小跟她一起长大,将战瑶当妹妹般照顾妥帖。远嫁京都,瑶母就安排欢儿一起过来,总能安心一些。
成亲之日,皇家将仪仗安排妥当,战瑶身边会跟着更懂皇室礼仪的宫女,欢儿就被安排在东宫休息。
她这一休息,战瑶就出事了,还是拿蛇把太子给吓到了,一时间她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太子醒后就直奔皇宫而去,她猜也猜的到,太子告状去了。
早知今日,她当初死活不能同意战瑶带着那小东西。
“我的小姑奶奶啊,你当皇宫是咱们王府吗?说来就来说走就走?你现在是太子妃,一举一动牵扯皇家颜面,休弃之事是小,连累了王爷可怎么办?胥北才安宁几天,你又给王爷添堵是不是?”欢儿驳斥道。
一提武王,战瑶后怕了,天真的她从没想过,如此小事还能牵扯到爹爹。
“那怎么办,我现在去给他道歉也来不及了。”
“你把这个弄手上。”欢儿拿出一个纸包,将里面的粉末状的东西,倒在战瑶左手上,又附耳嘱咐她解决之法。
“这样能行?”战瑶疑问道。
“能不能行只能这样了,你记住我说的话,别逞这一时的英雄,一定要说些软话。”欢儿严肃道。
战瑶点点头。
-------------------------------------
皇宫凤栖殿内,太子正围着太后倾诉,那演技,连一旁的皇后娘娘看着都嫌弃。
“皇祖母,你是不知道那个战瑶有多凶悍,新婚之夜拿条蛇出来,打算谋杀亲夫呢,你让孙儿如何容她?”宇文怀都煞有介事,声音颤抖,委屈至极,就差那两滴泪水,实在挤不出来。
“堂堂太子,谁敢害你。武王携军镇北疆,保大燕太平,功在千秋,娶他的女儿,你可不委屈。”皇后平静言道,她的儿子仿佛受了委屈,她不急也不恼。
“哎呀,皇后,也不能这么说。他武王功高,许些赏赐便罢了,皇帝这决定多少有些武断了,怀都将来可是要做天子的人,娶个凶悍的妃子,将来如何统领后宫母仪天下?”太后言语温柔,恨不得把他的孙儿当宝贝疙瘩揣怀里,可皇帝是他儿子,也得疼着,所以话锋一转,“只是,君无戏言。人都已经嫁进来了,木已成舟,这太子妃刚进门一天就休弃,传出去,皇家的名声也好不到哪儿去。我的乖孙儿,你说吧,想讨些什么赏赐,皇祖母都依你,可不能白白受了这委屈。”
宇文怀都心头一乐,武王守着胥北边疆,纵使女儿蛮横一些,为稳军心父皇也绝不会答应自己休妻,母后更不用说了,心里就没他这个儿子,有时候他都会怀疑,自己是不是皇后亲生的,其实根本不需有此疑虑,他的眉眼和皇后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但是皇祖母最疼他了,心肠柔软的像个活菩萨,只要他表现的可怜兮兮,祖母的心一定比他还痛。趁此机会,求娶他心心念念的婉淑姑娘,一定能马到成功。
可还没等宇文怀都说出口,殿外传来公公的通传:“太子妃驾到。”
一提太子妃,宇文怀都直冒冷汗,“不祥”两个字,就在他眼前飘荡。
战瑶疾步走了进来,欢儿就跟在她左右。
扑通一声,战瑶就跪了下来,请了安,抬头看去,一眼就看出在太子身边,容貌祥和鬓间有几缕银丝的人是太后。
还没等高位之人问责,战瑶就跪行至太后身边,左手一抹眼,眼泪簌簌的就往下掉。那是胡椒粉,欢儿说临行前,母亲嘱咐过她,万一自己惹了什么祸,就去求太后娘娘,因为母亲知道太后娘娘宽厚仁慈,耳根极软。欢儿就给了战瑶备了胡椒粉,让她直奔太后那边装哭,惹太后同情。
胡椒粉不如辣椒粉辛辣气味冲,但催泪足够了。
战瑶哭着仰望太后,泪珠不断道:“瑶儿自胥北远地而来,不熟悉宫内规矩。昨日实在是犯了天大的罪过,请太后娘娘,皇后娘娘责罚。”
太后黑着脸,并不答话。
战瑶接着说:“胥北寒苦,自小,父亲连年在外,对瑶儿疏于管教,瑶儿本是个不知礼数的野丫头。身边连个亲密的玩伴都没有,幼时,我孤身一人在北境的山丘上玩耍,碰到什么活物的都是欢喜的。我当小青蛇是伙伴,才随身携带在身上的,绝无冲撞太子爷的意思啊。瑶儿实在是不知道,太子爷怕蛇啊。”
这话说的太后心头一酸:“武王,不是有个儿子吗?”
“哥哥自小也随了军,我都不曾见过几面。我战家子弟皆英豪,可惜,瑶儿是个女儿身,若是个男子,此刻也该在胥北,守卫边疆,也就铸不成昨日大错啊。”战瑶抽泣着言道。
战家一门忠烈,战康就是因为父兄皆为大燕战死沙场,蒙先帝体恤,才得来的王爵。如今,战家的男儿依旧不屈,挺立在边疆,坚如城墙。
这些往昔之事又被太后想起,心中竟有些激荡。什么凶悍之妻,太子的委屈,皆被抛诸脑后。
太后心疼的将战瑶搀起,并赐了座,和蔼的抚摸了她的发丝,亲手帮她拭掉了泪水。
“别哭了,孩子。”太后慈祥之音暖人心肺。
欢儿在下跪着,头也不曾扬起,嘴角却浮现一丝笑意。
宇文怀都在一旁冷眼看着,心中愤懑不已,明明是个刁蛮悍妇,现在在这儿装小白兔,也不知道谁教的。
而皇后,看看宇文怀都,再看看一副可怜兮兮样子的战瑶,心中想着,这还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糊弄起太后来,一个比一个演的真挚。
“皇祖母,战家忠烈是真,有功于大燕,父皇早已有了赏赐。可是,这战家的女儿,在新婚之夜的所作所为,实在有过,还请祖母赏罚分明!”宇文怀都言之凿凿。
有什么过?我做了什么?你自己被一条小蛇吓个半死,胆小鬼一个,我有什么错?
战瑶私心咒骂着,却不敢表露心迹,左手再一擦眼,泪珠又藏不住的往下掉。她不再言语,只表现出一副任人宰割的羔羊模样。
欢儿姐姐嘱咐过的,此事未平息,她的泪水就不能止。
“其实也算不得什么大错,快别哭了,就罚你抄三遍《祈福录》吧,也算为你父兄为大燕祈福了。”太后说道。
听到这里,战瑶立即叩首:“谢太后恩典,谢太子宽厚。”
这就完了?我堂堂太子受惊,抄三遍《祈福录》就完了?那我的婉淑呢,至少也把婉淑赐给我吧。
宇文成都刚要张口,只见战瑶又拿出了她的小青蛇。
那蛇在战瑶手中扭转,发出嘶嘶的声音,却没有要伤人的意思。
战瑶满面委屈,啜泣着说:“还有一事想告知太后,皇后和太子爷,我的小青蛇,不咬人。”
晕倒!
宇文怀都再睁眼,就已经在东宫了。
太后亲指了三名太医跟着,逐一替太子诊了脉,都诊不出毛病,正发愁交不了差,眼见太子醒了,一个赛一个的欢喜,请了安以后,急匆匆的告了辞,生怕太子再出事故惹了麻烦。
“德顺,那泼妇呢?”太子双目无神的躺着问道。
“在书房罚抄《祈福录》。”德顺言。
太子冷笑道:“所以,即使那泼妇一而再的戏弄我,祖母和母后也不打算惩治她吗?”
“太医们说,太子并无异样。”
“那什么样才叫异样!”太子狂躁起来,坐起身,锦被玉枕随手乱扔,“非要那泼妇害死我了才算异样吗?”
德顺吓得跪倒在地,直言不敢。
太子却突然醍醐灌顶,平静了下来,说:“对啊,如果太子妃谋害太子,就算他爹是武王,也保她不得。”
“哎呀,不敢不敢。”德顺吓的魂飞魄散。
嘿嘿,宇文怀都此时得意洋洋,脑中算计着,如何筹谋一出好戏,让战瑶乖乖上钩,身败名裂,最后,他志得意满娶了美娇娘婉淑。仿佛不久之后,他就能见到一副午门斩妖图。
-------------------------------------
东宫书房内,战瑶左手托着右手,极不情愿的在抄着《祈福录》,在她的右手边已经叠放了一指厚的纸张。写到现在这张,字体已经潦草不堪,实在写不下去了,就在宣纸上写了一句,“乌龟大王八宇文怀都”,做结尾。《祈福录》有五千余字,要抄三遍,战瑶真的气急败坏。
“阿桃,累了就歇一会儿,你写那些话做什么?白费力气罢了。”欢儿研着墨说道,阿桃是战瑶的小名,因为母亲喜欢吃桃,好不容易得了一个女儿,就以此为名。
战瑶将手中毛笔一丢,墨汁都甩出了桌案。
“我从小到大,哪受过这种委屈?你看看,欢儿姐姐你看看,我手都快写断了。”战瑶撅着嘴,将手递至欢儿面前。
欢儿淡笑道:“现在你委屈了啊?谁让你拿蛇吓人的。”
“我哪知道太子如此胆小啊。”说着,战瑶又想起了自己的靖忠哥哥,手持银枪伤了一众敌寇,一人之力就可破百敌,那威武之姿真令人着迷。
就在这时,书房的门开了,宇文怀都笑意盎然的从门外探出头来。
“瑶儿?”
太子言语轻柔,他这一声呼唤惹得战瑶起一身鸡皮疙瘩。
未得允许,太子也走了进来,关切的问道:“在干嘛呢?”
拜他所赐,抄书抄的手都要断了,这一桌案的架势,他看不出来在干什么?战瑶怒目相视,一把抓起抄好的纸张,甩了宇文怀都一身,欢儿轻拽她也阻止不了。
已然看到了“乌龟大王八”几字,太子也并不恼怒,将纸张捡起,整理整齐,交给了身边的德顺。“哎呀,罚抄这种小事,怎么能让太子妃亲自动手呢?德顺,去找几个识字的宫人,帮瑶儿抄了!”
“可不劳太子殿下,我怕啊,今儿要宫人替我抄了,明天你就跑到太后那里告我状去了。”
“误会,一场误会,我以为瑶儿要害我呢。这不是解释清楚了吗?就让那些往事过去吧,你我本是夫妻,需做些夫妻间该做的事情。”宇文怀都一脸坏笑,将战瑶从桌案后扯了出来。
不顾战瑶的抗拒,宇文怀都生拉硬扯将她拽回了寝殿,又吩咐欢儿不许跟着。
本是青天白日,太子寝殿却大门紧闭,战瑶双手围住自己,生怕受到侵犯。她战战兢兢完全无视了满桌的佳肴。
宇文怀都轻免起袖口,拿起一只白灼虾,认真细致的掰开它的头,再轻巧的将壳褪去,蘸下料汁,完整的塞进了战瑶的嘴里。
鲜香之味溢满口腔,战瑶惊喜的咀嚼着,幸福之感油然而生。在胥北,她可不曾尝过这鲜味。
两个、三个、四个,宇文怀都一连喂了战瑶四只虾,这才停下了手,真挚的盯着满足的战瑶说:“该你了。”
战瑶的脑子空荡了一瞬,很快意识到太子是要她喂,凭什么三个字就在她口中回旋,硬是给咽了下去。真不知道这个弱不禁风的太子爷,脑子里竟装些什么东西。
她学着宇文怀都的样子,顺利的剥出了第一个虾仁,接下来就顺畅多了,一盘子的白灼虾,很快被分食的所剩惟二,战瑶拈着虾仁,实在舍不得,在宇文怀都眼前晃荡一下,自己咽下了肚。
这是十分融洽的一次用膳,没有剑拔弩张,没有针锋相对。其间,宇文怀都淡淡的提了一句,他花生过敏,战瑶敷衍的应了一句知道了。晚些时候,她将此次还算做愉快的经历,讲给欢儿听的时候,欢儿也是一脸的不可思议。
接下来的几天都是这样,满桌的珍馐,太子一定要和太子妃一同进食,并且一定要太子妃亲手喂食,虽然战瑶很是羞怯,不过周遭无旁人,这也不是什么伤天害理之事,她就都照做了。
七日之后,东宫开小宴,太子请了当初太后指派的三名太医参席,说是感激当日诊治之恩。三名太医诚惶诚恐,他们自己心里清楚的很,太子晕而复醒,跟他们一点儿关系都没有。三人在宴席上,如履薄冰,时不时的互相示意,意思是真出了事,三个人一起担,谁也别跑。
“阿桃,我想喝芙蓉鱼汤。”宇文怀都突然言道,几日的接触下来,他连战瑶的小名也已经掌握了。
德顺舀了一碗,端给了战瑶,大庭广众之下,他还要战瑶喂。战瑶的脸刷一下的红了,她又羞又恼,将鱼汤轻搅了两下,盛出一勺,喂到太子的嘴里。
宇文怀都满意的咽下,不觉羞耻的说道:“也不怕诸位笑话,无论这汤还是这饭,只有阿桃喂下的,才更加鲜美可口。”
“太子与太子妃,伉俪情深,令人艳羡。”旁人附和道。
“哎呀。”
宇文怀都大叫一声,邻座的太医手一抖,将瓷碗都摔了。该来的,还是来了吗?
不对啊,应该起反应了啊,所以宇文怀都才先叫一声,先行引起太医们的注意,可是叫喊过后,他并无不适,难道是喝的太少了?
太子又张开了嘴,战瑶随即又添了一勺进去,德顺在一旁看的胆战心惊,直冒虚汗,也不敢拦着。
整整一碗鱼汤下了肚,宇文怀都还好端端的坐在那里。心存不解的他,命德顺再盛了一碗,自己亲手搅寻起来,又放在鼻端嗅嗅。
“太子殿下找什么呢?花生粉吗?您忘了自己花生过敏的吗?我早已命人换成黄豆粉了。”战瑶笑靥如花,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宇文怀都白皙的脸庞瞬时变绿,咬着牙盯着战瑶,他没想到,自己宁愿以身犯险布的局,竟被这个看起来头脑简单的泼妇识破了。
吃了战瑶亲手喂的汤羹,犯了过敏,重则可诬她个谋害太子之罪,轻则也可以追究她个懈怠之责,哪怕太子妃的名号免不了,再娶个贤良的婉淑,就是武王也不会有意见。花生磨成粉,让德顺顺手添至汤内,分量不大,身边还有太医围着,不会出什么大事,如此妙计,竟然,失败了!
“几位太医吃饱了吗?”战瑶问道。
“饱了饱了。”
三人连连点头。
“那天色也不早了,三位回去吧。”
“谢太子,太子妃宴请。”
三人谢了恩,脚步匆急的离开了,出门的时候,有一人没走稳,差点跌了出去。这东宫可不敢再来了,回去就跟太后请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