妘道书脑海中突然想起了六年前，那黑暗的夜晚、冰冷的旋涡和自己胡摸乱抓的手，脸上不禁浮起一抹红晕。

“咳咳，这，这自是山神对我的考验，你莫要着急，素草我一定会救。”

一听这话，素五十转悲为喜，噌地一下站起来，拽着妘道书胳膊就往外走：“快快快，我现在就带你过去救活素草，等了六年才实现承诺，山神的办事效率也忒慢了。”

“你这话就不对了，我师父承诺你的时候没说什么时间吧，你怎么能怪他速度慢呢。”

妘道书甩开拽着自己的大手。

“哼，山神给我头上这素草施法的时候速度可快了，这素草天天往死里拽我的头发，害我都不能有英俊的发型了。”

“那你也别急，先等素一处理完再说。

他这是在给你收拾烂摊子，你怎么也不去帮帮？”

“我蒸素液的技术是所有素灵里最不好的，素一长老一人可以搞定，你要不急着去，咱们就在这里休息休息。

快坐啊，小山神。”

妘道书看着眼前这个两米大汉，忍不住吐槽：“你这人真奇怪，本该是你自己的事情，你反倒像个没事人一样，丢下不管。”

“欸，此话非也。

蒸素液本来就不是我的长处，长老们既然知道我的长短，却依旧固执地忽视我的长处，反而把我放在短处磋磨时光，那势必也应该‘补我之短、全我之缺’才是。”

说着又做出一副抹泪样子，诉起苦来：“我只一个被安排的、没有发言权的可怜素灵罢了，干嘛要因为他们的错误决定，而让自己烦恼忧心呢？”

……妘道书竟然觉得这此话有理。

“那你的长处又是什么？”

“哈，我的长处便是喂哺素草啊。”

“那他们为什么不让你去？”

素一刚好收拾完，首接回答了妘道书。

“因为只有我们十个长老的灵力够淳、够多，素五十还不到西千岁，素草吃了他的灵力会发脾气，也长不好。”

素五十愤愤不平道：“哎呀！

素一长老，我可没说现在就要参与，等到年长的时候，不就是我发挥天赋的时候了吗？”

见妘道书不信，又卖乖地补充道：“小山神你别不信，我刚出生那年，大家非说我是疯了要跳田自杀。

其实只有我自己知道，我那是感受到了一股召唤，让我去田中呢！”

“那你现在也可以继续跳。”

妘道书生出了一股揶揄的兴致。

“现在不能了，没感受到召唤呢。

要是再有召唤，我一定再跳，谁也拦不住我。”

素五十越说越觉得遗憾，从怪自己当初跳得不够快，到怪长老们将自己从田中拽出，再到怪山神区别对待自己、只对自己头上的素草施加法术，最后怪到了自己本就不该出生。

首到素一困得再也睁不开眼、妘道书生无可恋，素五十才闭上嘴巴。

他快速送素一回窝，从自己窝里取出枯死的素草，一套动作下来一气呵成。

仿佛刚才那个五官乱飞、情绪高跌起伏的素灵不是自己，更和自己无关。

妘道书单手结印，驱动识海中的圆月虚影运转，从眉心印处生出一滴晶莹透亮的水滴，滴在了枯草的根茎之处。

那原本己了无生机的灰褐色枯草将水滴完全吸收后，开始逐渐焕发生机，不一会儿便根茎莹白、枝叶翠绿，俨然有比田中素草更加茂盛的趋势。

妘道书转身要将素草交还给素五十，但对方没空理她。

素五十披散着长发，双手抄在袖筒中，双目似钩、目光如线，在田边来回巡视。

在妘道书转身之时，他正情不自禁身往前探。

头上的素草见状，立马暴张开绿叶，往他脸上猛扇两巴掌，硬是扇得他双颊青白、双眼如乱麻一团，才肯罢休。

“这呆子不会又想投田吧！”

妘道书赶紧叫了几声，唤来了一位少年模样的素灵。

素十九刚从蒸素液的大窝里出来，便听到了这边的动静。

这位接下素五十活儿的新一任倒霉蛋，小跑到素五十面前，从怀中取出一个黑色小瓶，拔开盖子，就往素五十头上的素草叶子上，倒了几滴素草液。

他老气地劝说道：“这两下可疼着你头上的素草了，亏得我带了刚蒸的素液，能给它补补。”

一听这话，那素五十满腹委屈、愁苦至极，抱怨道：“这家伙是越发无法无天了，变着法欺负我。”

“哼！

你还好意思问？

要不是你一出生便投田自杀，而后又一而再再而三地往这田边跑，山神大人又何至于单独给你的素草赐予灵力，还不是为了保你性命、阻你犯错？”

说罢又小声嘀咕道：“这株素草实在珍贵，以后可得加倍用心照看这素五十啊！”

素五十头上的素草像是听懂了两人对话，竟前后摇摆起来，根茎拽得他头发更加散乱了。

妘道书走到忙活完的两人面前，要归还素草。

素十九想接过去种回黑田，那原本乖乖待在妘道书手中的素草，突然一叶子拍开了素十九伸过去的手，极不情愿地扭了扭根茎，往妘道书身上爬。

“哈哈哈，山神显灵，终于不是只有我被打了。”

无视幸灾乐祸的素五十，妘道书又走到田边要将素草种回田里。

不料，那素草的根茎一沾到田水就往回弹，像是被什么给弄疼了，委屈得张开枝叶死死抱着妘道书的手臂。

“看来这素草跟我头上的一样，要对你死缠烂打了。

这可是安逸生活的终结、苦难生活的开始。

看在小山神你救活素草的面子上，就好心给你出个主意。

事不宜迟，你今夜就去请山神帮你将它剥离了去。

顺便也跟山神详细汇报我悲惨的近况，请他老人家抽个空下山来，大慈大悲让我和头上这冤家从此分道扬镳、两不相干。

如何？”

素十九心有戚戚地瞧了过来：“五十你糊涂，它可是孕育你诞生的素草，与你血脉相连，拔除后你如何能活？

它又如何能活？

你难道要为了一时的自由，连累孕育你的祖宗？

气煞我也！”

一把将黑瓶塞到素五十怀里，扬长而去。

素五十继续拉着妘道书一路游说，丝毫没有因为对方的不积极、不搭理、不表态而泄气。

最后没法，妘道书只能带着素草回山上，走老远还能听到背后殷切的呼喊声：“小山神~您的头发真茂盛啊~哎哟！

说了别扯我头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