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笑眯了眼。但她却佯装听不清楚,伸长耳朵大声问:“什么?你跟小念在造孩子?……季呈,还是造孩子要紧,我一把年纪了不打紧的。”明知道老太太故意,季呈还是睨一眼桑念。桑念不陪他秀恩爱。她陪着老太太说了会儿话,就起身了:“我去做莲藕粉糕。”她离开,老太太笑容垮了,身子往后一靠。“季呈,那个白筱筱怎么回事儿?平时照顾些就算了,还放什么烟花,小心你媳妇儿吃醋跟你闹。“小念家里你也上点儿心,别跟没事人一样。”“再这样冷淡,人可会跑。”季呈应付几句,没有解释烟花的事情,或许是秦秘书的手笔吧!聊了好半天,桑念做好点心过来。季呈看过去,即使做过家事桑念身上衣服仍是平整光滑,整个人看着端庄美丽,简直就是贵妇典范。他一时有些索然无味。季老太太却很喜欢,她尝了口点心说了重点:“季呈你再过两年就30了,你那一圈儿的发小都抱两个了,你们什么时候给我抱个重孙子?”桑念没有出声。季呈看她一眼,捏起一个莲藕粉糕轻轻把玩:“小念年纪还小,还是再玩两年吧!”老太太心如明镜,只是不好挑明。他们在季宅吃的饭,回去时,已经很晚了。季呈扣上安全带,侧身看了桑念一眼,桑念小脸别在一旁看着车窗外头。幽光里,她的侧颜白皙柔美。季呈看了半晌,轻踩油门。黑色宾利平稳行驶,两旁灯火不停倒退,他明显是想跟她聊点什么,所以车开得不快。约莫五分钟后,季呈淡声开口:“明天我安排人将你爸爸接到季氏医院,会有最好的专家团队给他治疗。还有……以后你想用钱就跟我说。”他的语气挺温和,算是让步了。他不爱桑念,也在意当年她算计自己的事儿,但是他并不打算换掉妻子……这对于他的生活还有季氏集团的股票,都会造成困扰。习惯吧!再说她相貌和身材都是顶尖的,至少在性方面,季呈觉得挺和谐。想到这个,前面路口红灯时,季呈睨了桑念一眼。他扶着方向盘,继续道:“以后秦秘书也不会再到家里来,你那些珠宝就自己收着,我会跟她交代。”桑念安静地听着。车内冷气很强,她双臂抱着自己,才不至于冻得发抖。她跟季呈当了三年夫妻,多少了解他的性格,说真的他这些让步算是恩宠了……按理她该感激涕零的,但她并没有!他说了挺多也做出让步,可是他只字未提白筱筱,也就是说如果她接受他的安排,那么未来白筱筱仍会出现在他们的生活里……不会有任何改变。桑念累了,不想困在无爱的婚姻里。她淡淡拒绝:“不用,我爸现在的医生挺好。”季呈听出她的意思,她不接受他的示好坚持要离婚。他不禁也来了气:“桑念,别忘了我们结婚的时候签了协议的,离婚的话你一毛钱也拿不到。”“我知道!”她回答得很快。季呈耐心用尽,不再跟她说什么。20分钟后,车子驶进他们居住的别墅时,他把车子缓缓停下对门卫说:“把大门关好,一只苍蝇也别放出去。”门卫狐疑才想问,季呈已经把车开走,片刻,停在别墅前面的停车坪上。车停下,桑念解开安全带正想下车,“咔”的一声,车内锁被季呈锁上了。桑念手握着车门,又缓缓放下了。车内气氛逼仄。季呈出差回来又跑了一趟季宅,其实有些疲倦了,他一手搭在方向盘上一手揉着眉心,语带不耐:“你还想闹到什么时候?”到现在,他只觉得她在闹。桑念心口发凉,她坐得笔直望着车前方,半晌她轻声说:“季呈,我是认真的!我不想跟你过了。季呈蓦地侧头看她。他长得好看,五官轮廓立体分明,桑念曾经相当迷恋这张脸,可是现在她没有感觉了,一点儿也没有了……季呈黑眸盯着她,一手解开安全带:“下车!”一道细微声音,他将车锁开了。桑念立刻下车,朝着别墅玄关走去……幽光里她的背挺得笔直,就跟她离婚的决心一样坚定。季呈抽了根香烟,才下车跟着上楼。他们闹得不欢而散,当晚,桑念睡在客房,季呈心里也有气懒得哄她……他换了睡衣就躺下了,只是睡觉时他摸了摸身边的空位,多少有些不习惯。从前,他再冷淡,桑念都喜欢从背后抱着他睡……清晨,日光照进卧室。季呈觉得刺眼,伸手挡了挡,人也跟着醒来。楼下,传来细微声音。他听出那是佣人在布置餐厅,平时这些事情都是桑念跟佣人一起做的,他的早餐也是她单独为他准备。季呈心情稍好些,下床,走进衣帽间换衣服。下一秒,他目光顿住——桑念的行李箱不见了。季呈拉开衣柜,果然,她带走了常穿的几件衣服。他静静看了几秒后关上她的衣柜,如往常一般挑了套商务装换上,简单洗漱后一边戴表一边下楼,看见佣人随口问:“太太呢?”桑念猜出他隐晦想法。他是季氏集团总裁,有身份有地位,他不允许妻子跟别的男人太过亲近。桑念苦涩一笑。她说:“季呈,我没有你那份龌蹉心思,我也没有那份心情……你放心,在我们离婚之前,我不会跟别人有染。”说完,她推开他,转身进了病房。季呈跟着推门而入。他一进去,就皱了眉头,竟然不是单人间。沈清给他搬了椅子,轻声细语:“快坐!我让桑念给你削个水果……哎,桑念你别愣着呀!等会儿你就跟季呈回去,你爸爸这里有我照顾呢!”季呈坐下,陪着桑大勋说话。他平时对桑念冷淡,但在桑大勋面前表现得无懈可击,他又在商界打滚数年,只要他有心讨好,很容易让人心生好感。桑大勋向来喜欢他。只是季呈提出换医院时,桑大勋还是拒绝了,笑呵呵的:“就不折腾了!这里挺好,那位贺医生也很负责。”季呈拿捏着分寸,并不勉强:“爸住着习惯就好!”这时,桑念削了个苹果递给他。季呈却接过来放在了一旁,反手握住她的细腕,他起身对桑大勋夫妻说:“那我先带桑念回去,爸您保重身体。”桑大勋点头,看着他们出去。沈清收拾东西,蓦地,桑大勋开口:“他们最近在闹,是不是?”沈清手一颤——她连忙掩饰:“没有的事儿!桑念跟季呈好着呢!”桑大勋轻叹一声:“你还骗我!小念看他的眼神都不一样了,从前她看着季呈的时候是有光的,现在没有光了。”沈清怔了半响,轻道:“你劝劝她!”桑大勋慢慢靠向床头,半晌,他低低开口:“不劝了!她不提只当我不知道!……时宴已经没有自由了,我不想小念也没有自由。”沈清欲言又止。季呈带着桑念下楼。傍晚的夕阳,将黑色宾利染上一片炽红,名贵耀眼。桑念被推上车,她想下车,手腕被人按住。季呈面色淡然,从车外绝对看不出他用了那么大的力道,桑念丝毫不能动弹,可见男女力量的泾渭分明。等她放弃挣扎,季呈才松开手。他在车里静静吸烟。桑念气息微乱,看着他的侧颜,幽暗光线给他侧颜打上一片阴影,使得五官更为立体英挺,再有身份加持,轻易能让女人心动。桑念恍惚想起,当初,正是这张脸让她鬼迷心窍,喜欢了那么多年。季呈侧身看向桑念。他极少为了桑念的事情烦心,他并不是很在意她,但是他并不想换太太,有身份地位的男人都不会轻易换太太。半晌,他将香烟熄了,从衣袋里摸出一个丝绒盒子。打开,里面是枚钻戒。桑念喉咙一紧,这是……那晚她卖掉的婚戒。季呈把它买了回来?季呈一直盯着她的脸,不放过她任何细微表情变化,像是要将她那点儿皮肉看清楚一般。良久,他淡淡开口:“手伸出来,把戒指戴上!然后跟我回家,之前的事情我当作没有发生过,你还是季太太。”他难得宽容恩赐,桑念却拒绝了。她微蜷起细白手指。季呈耐心有限:“你究竟想怎么样?”桑念低喃:“离婚!我想跟你离婚。”季呈工作忙碌、桑念跟他闹不肯回家,清早他想找对袖扣都找不着,心里很不痛快,正要发作却见到了前面停车场一辆白色宝马前,贺季棠跟一个护士在说话。季呈就更不痛快了,舌头顶顶口腔。这时他手机响了,是秦秘书打来的。季呈接起,语气不是很好:“什么事?”秦秘书尽责告诉他:“刚刚白小姐下床,不小心摔了一跤,有可能伤到腿部神经了,她现在心情很不好,季总您要不要去H市看看她?如果您去的话,她一定会很开心。”季呈握着手机,没立即说话,明显有些顾忌一旁的桑念。他手机音量不小,桑念听见了。她挺淡地笑了一下,打开车门下车,头也不回地离开。一阵晚风吹过,桑念全身冰凉。她想,幸好方才季呈拿出婚戒时,她没有动心没有回心转意,没有再想去过那种让人窒息的婚姻生活。她想,幸好。她的身影渐行渐远,季呈盯着看,一边跟那边的秦秘书说话:“给她找最好的医生!”秦秘书挺意外的:“您不去H市看看吗?”季呈已经挂了电话。挂了秦秘书的电话,他再打桑念的,发现打不通了。微信,也无法送达。桑念把他电话跟微信都拉黑了……季呈气地把手机扔到一旁,良久,他拿起那枚钻戒静静打量,现在他相信,桑念是铁了心地想离开他了。只是,他不点头,她还得当这个季太太。佣人小心翼翼地说:“太太一早提着行李箱走了,连司机都没叫。”“她出息了!”季呈没理会,他坐到餐桌前用餐,是他习惯的黑咖啡加全麦吐司。目光却被报纸新闻吸引,铺天盖地,全是他和白筱筱的绯闻,标题一个比一个怂动吸人眼球,季呈看了半晌,轻声问一旁的佣人:“太太走之前,看报纸了吗?”佣人老实回:“太太没用早餐就走了!”季呈抬头看她一眼,随即拾起一旁手机打给了秦秘书:“报纸上那些,你处理一下!”那边说了几句,正要挂电话。季呈修长手指抠进领带结,轻轻拉松了点儿,语气很淡:“另外给我查一下桑念把婚戒卖到哪了,下午四点前,我要拿到。”对面的秦秘书怔了下。半晌,她轻声说:“不可能吧!季太太那么爱您,怎么可能把婚戒卖了?”季呈的回答是挂断电话。手机扔到餐桌上,看着那些新闻,他一点胃口也没有。……桑念回到娘家,沈清正煲完汤,准备送到医院。看见桑念,沈清不淡定了。她指着行李箱,语气不太好:“夫妻之间哪有不吵架的,男人偶尔偷吃也正常,那个白筱筱长得那么寒酸,腿又是瘸了的……我打听过了还是离过婚的,这样一个人根本不会影响你的地位。”“我在季呈那里,有什么地位!”桑念自嘲一笑,将鸽子汤用保温桶装好:“一会儿,我去医院看看爸爸。”沈清瞪着她。半晌,沈清拿抹布擦了擦手,气道:“你爸爸知道你要离婚,大概会被气死!桑念……咱们退一步讲,就算你真跟他过不下去了,那你离婚就能过得下去吗?桑家现在这样子,你拿什么来支撑?”桑念慢慢地拧着保温桶。拧好后,她低头轻道:“总有办法的!婚戒卖的钱足够支撑爸爸半年的医药费了,哥哥的律师费……我打算卖了这幢房子,另外我也会出去工作养家。”说完,桑念目光湿润。这幢房子是她母亲留下的,之前再艰难,都没有动过。沈清呆住。她没再劝了,但心里总是不赞同。桑念安顿好,两人去了医院。经过治疗桑大勋的病情已经大致稳定,只是情绪有些低落,总归是惦记着长子桑时宴的未来前途。桑念暂时没提离婚的事儿。下午,主治医生过来查房。贺季棠,医学博士,年纪轻轻就是脑外科的权威,人也长得好,185的身高,气质和风霁月的。检查完,他看了桑念一眼:“出去谈。”桑念一愣。随即,她放下手里东西,柔声对桑父道:“爸,我出去一下。”片刻,他们走到一处安静的过道。看出她的紧张,贺季棠给她一记安抚性的微笑。随后,他低头翻看病案:“昨晚我跟外科室的几个主任商讨了下,一致建议桑先生后面接受订制的康复治疗,否则很难恢复到从前的状态……只是费用贵了点儿,每月15万的样子。”15万,对于现在的桑念,是天文数字。但是她没有犹豫,开口:“我们接受治疗。”贺季棠合上病案,静静看她。其实,他们从前就认识,但桑念忘了。桑念很小的时候,他住在她家隔壁,他记得每到夏日傍晚,桑念卧室外面的露台就亮起小星星,桑念总巴巴地坐着想妈妈。她问他:季棠哥哥,妈妈会回来吗?贺季棠不知道,他也没有办法回答,一如他现在注视她,就想起三年前归国看见她结婚的消息,他以为她嫁给了爱情,但她过得并不好。季呈冷淡她,苛待她。贺季棠正想开口,对面响起一道清冷声音:“桑念。”是季呈。季呈身上一套商务打扮,深灰衬衣、黑色西装……看样子是从公司过来的,他朝着这边走来,小牛皮鞋踩在过道里声音清脆。稍后,季呈来到他们跟前。他伸出手,声音慵懒中带了一丝轻慢。“贺师兄,好久不见!”贺季棠看着面前的手,很淡地笑,伸手与之一握:“季总,稀客!”季呈一握即放,侧头看着桑念:“去看看爸?”两个男人暗流涌动,桑念没看出来,她不好在贺医生面前跟季呈黑脸,于是点头:“贺医生,我先过去了。”贺季棠微微地笑了下。桑念跟季呈一起走向病房,谁也没有说话。自打想离婚,她不再像从前那样,小心翼翼讨好他取悦他。临近病房门口,季呈蓦地捉住桑念的细腕,把她困在自己与墙壁之间,他的目光复杂。刚刚,贺季棠注视桑念的样子,是男人看女人的目光。季呈轻摸桑念的脸蛋,白皙细腻,招人喜欢。他嗓音微哑:“跟他说什么了?”桑念想挣开,但是季呈稍稍用力,她又被压了回去。两人身子紧贴,坚硬触着柔软……桑念觉得不堪:“季呈,这是医院!我当然知道。”季呈不为所动,他紧抵着她的身子,英挺面孔也紧紧地抵在她耳侧,声音更是带了一丝危险:“知道他是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