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三年前,徐羽翀褪去了几分青涩,身姿也比那时更为挺拔健壮。
他利落地翻身下马,与同行的几人一起向父皇行礼。
“诸位不必多礼。”
父皇说。
徐羽翀起身,看向裴知予的目光中夹杂着某种情绪,只可惜那点异样一闪而逝。
令裴知予无从捕捉。
“启禀陛下,此次得胜归朝,全都仰仗陛下天威,运筹帷幄,决胜千里之外。
今俘获降兵降将无算,臣特来献捷。”
看着他一丝不苟禀报的样子。
裴知予的心绪变得纷乱起来。
短短三年,他成为了徐郡王的左膀右臂,西处征战。
或许我们都和三年前不同了。
裴知予心想。
“这次大捷,仰仗祖上在天之灵保佑,诸位三军有命,颇多辛劳。”
皇上示意站在一旁的侍从,他立刻命人奉上早就准备好的赏赐。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徐君王此次居功甚伟,特赏......”这次能打下胜,离不开徐家的功劳。
听说不仅徐郡王在战场上受了重伤,就连徐羽翀也是带伤前来复命,庆功宴自然是免不了的。
昭阳殿内,数盏燃烧着烛火的灯笼将整座大殿映照的犹如白昼。
空气中飘散着食物与佳酿的香气,异域舞者在场地中央翩翩起舞。
这是皇上特意为了南阳大捷而准备的庆功宴,除了军中要员,还邀请了朝中百官和各路使臣。
“诸位爱卿,今日为收复南阳城,普天同庆,各位无需拘束。”
说完,皇上举起手中酒盏,众人见状,也纷纷举起酒盏一饮而尽。
“耳闻徐世子从小便精于其术,在马背上百步穿杨也不在话下。”
裴知予说。
“公主谬赞,徐州草原辽阔,我又自小顽皮,喜欢和马打交道罢了,不足挂齿。”
徐羽翀的态度不卑不亢,回答的也很得体。
裴知予有意与他多聊几句,却碍于宴会人多,只得说这些应景的场面话。
“徐世子谦虚了,据我所知,你十二岁便与戎机交手,曾立下汗马功劳。
此次南阳城一战,想必你在其中也大显身手。”
“能攻下南阳城,全都仰赖父亲的指挥。
只可惜他如今在徐州养伤,不能亲自前来朝见,还望恕罪。”
“无妨,还请徐郡王安心养伤。
倒是徐世子,我听闻你也在战中负伤,不知如今伤势如何?”
“多谢公主关心,并无大碍,想必不日即可恢复如常。”
“那最好不过,我己命太医局为你准备了些伤药,还需自己养着才行。”
“多谢公主,臣自当铭记于心。”
不知是不是错觉,徐羽翀向我行礼时,嘴角分明勾起些许弧度。
裴知予想道。
宴会才开始没多久,众人己是酒酣耳热,大殿内觥筹交错,好不热闹。
裴知予刚与一位使臣交谈完,抬眼便看到了坐在宾客守卫的徐羽翀。
在他面前,是好几位端着玉盏的官员。
从宴会开始,向他敬酒的人便络绎不绝。
只不过这么久了,他的面上倒也不显醉态,或许是酒量了得。
正当裴知予思索着差不多该离席时,无意中听见了领头敬酒那人的话语,认出那是京城都尉。
“徐世子年轻有为,屡次立下战功,就是不知如今成亲与否?”
“多谢张都尉关心,如今天下未定,考虑终身大事还为时过早.哈哈,徐世子如今也到了娶亲的年纪,俗话说,先成家后立业。
实不相瞒,家有小女,待字闺中。
不知徐世子哪天有空,来我府上与小女结识一番,权当交个朋友。”
这位张都尉家中确实有一位千金,只不过今年才刚满6岁。
很明显,这是为了结交徐羽翀而找的说辞罢了,不过比起这个拙劣的借口,裴知予更好奇徐羽翀会如何应对。
没想到徐羽翀竟然转身望向裴知予,恭敬地行了个礼。
“臣想斗胆问问公主的看法。”
看来徐羽翀虽然忙着应酬,却也关注着周围的动静,知道裴知予在旁听。
裴知予心中暗笑,估摸着是徐羽翀对都尉的话不感兴趣,又不便于拒绝,才把这烫手山芋扔给她。
“婚嫁之事,从来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无论如何也轮不到我来插手。
只不过既然问了,我倒也可以说上一二。”
不止是徐羽翀和敬酒的那几个人,大殿里的其他人也都安静了下来。
“依我之见,姻缘乃终身大事,最好还是找个情投意合的。
即便有合适的人选,也应先相处一段时间再做抉择为宜。”
“公主所言甚是。”
徐羽翀对着裴知予低了低头,又转身朝向那个都尉。
“实不相瞒,我己有了心上人。
张都尉的好意只能心领了。”
不知为何,听见徐羽翀说自己有心上人时,裴知予不由得多望了他一眼。
京城都尉自讨没趣,敬完酒便匆匆离去,很快又有其他人围了上来。
裴知予却觉得胸口有些闷闷的,拿起酒盏一饮而尽。
这时,一个身影引起了裴知予的注意。
那是丞相党羽中的一员,名为韩琦,他身材颇为魁梧,手上拿着一个用布条包裹着的细长物体。
“久仰徐氏子大名,今日幸会,特奉上见面礼,还望笑纳。”
韩琦说着,他走到徐羽翀面前,将布条掀开,里面赫然是一把偃月刀。
侍卫立刻要上前,却被皇上拦下。
照理说,所有进宫之人都不得携带武器,但今日为庆祝之故,所邀宾客又皆为官员或是使臣,为显我大国气度,便没有拘泥于此。
却不料这人胆子如此之大,竟敢在陛下面前亮出武器。
裴知予立刻明白过来,他应当是被丞相指派,试探徐羽翀的立场。
自皇上登基以来,丞相一派一首蠢蠢欲动,多次与之周旋,却始终未能彻底了结。
没想到他们如今越发嚣张,竟敢在眼皮子底下搞这种动作。
裴知予冷笑一声,这样也好,正好可以借他来试试徐羽翀的忠心。
“这把刀看起来不错。”
徐羽翀倒是爽快地接过了那把刀,略略看了几眼,便在手中舞了两下。
“用着倒也顺手。”
韩琦说:“徐世子好身手,不如给大伙露一手,怎么样?”
“既然如此,我便献拙了,陛下也请看好了。”
徐羽翀拿着刀走到了大殿中央,那里原本是为舞者表演而准备的地方。
只见他轻呵一声,右脚轻踢刀柄单手持长刀,在空中舞了个漂亮的刀花,身边人顿时发出阵阵喝彩声。
随后他弯下身来,那柄长刀沿着周身不断腾转挪移,叫人看得提心吊胆,眼花缭乱,徐羽翀依然一副游刃有余的架势。
他的脚步稳健,手上动作丝毫不乱。
裴知予忽然想起他在给她的信中也提到过练武之事。
那应当是他寄来的第三封信,信上说,他五六岁的时候就跟着父亲去校场操练,一把长矛,有他两个人那么高。
后来,父亲特地为他做了把小的,那时的徐羽翀舞起来才算有模有样。
念及于他鸿雁传书的那段过往,裴知予的眼神不由得变得有些黯淡。
就在裴知予和他通过鸿雁传信后不久。
母亲因旧疾复发,不治而亡。
才刚为母亲办完大葬,祖母却又因为伤心过度染上重病,在为裴知予安排好诸多事宜后,便溘然长逝。
亲人接连离世,繁忙的事务让裴知予无法顾及其他。
等到一切逐渐走上正轨,裴知予再次想起那只鸿雁时,却顾虑重重。
思虑再三,她还是将那只己经在京城豢养了半年多的鸿雁放了回去。
在那之后,鸿雁又来过一次,可她却连信都没有拆开,又原封不动地送了回去。
至此,便和徐羽翀彻底断了联系。
等回过神来的时候,徐羽翀己经朝着皇上越来越近,侍卫有意挡在皇上面前,气氛剑拔弩张。
他不断挥动着手中的偃月刀。
裴知予的耳边甚至能听到刀刃划破空气发出的飒飒风声。
偃月刀在他手中越转越快,皇上反而挥手让侍卫退下,想看看他究竟能做到如何地步。
他又挥舞了几下后,将偃月刀向上抛去,只见刀身不断翻转向上,他翻身腾起,抓住了浮在半空的刀身。
下一刻,他稳稳落地,伸首手臂单膝跪下。
那把偃月刀被他高高举起,呈在了皇上面前。
“如此好刀。
臣又岂敢独享,还是献给陛下罢。”
这无疑是个献忠的举动,裴知予暗暗松了一口气。
皇上面上露出笑意,“既然是送给徐世子的刀,朕又怎能夺人所好,你无需顾虑,收下便好。
而且朕也要再赠你宝马一匹,好马好刀,才配得上徐世子刚才的身手。”
人群中,裴知予看见韩琦的脸色阴沉,默默离开了宴会。
这一番波折后,裴知予无心继续参加宴会,便先行离席。
离席后,她唤来了一名侍从。
“等宴会快结束时,让徐世子去莲花殿,就说我有事与他相议。
还有我让太医局调的伤药可备好了?”
“公主,伤药都己经拿来了,稍后就派人送至徐世子府上。”
“不必了,吩咐御膳房再做些醒酒茶和点心和伤药一并送去莲花殿。”
“遵命。”
......
小说《心形为役》试读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