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直勾勾盯着她，[知道我怎么活下来的吗？]

[每天四个馒头就大酱，喝自来水，到后来我连馒头也买不起，全靠蹭吃蹭喝，靠食堂阿姨给我免费菜。]

[来例假我连三块钱的卫生巾也买不起！要不是佑佑，我可能只能去垃圾桶捡人家剩下的！]

[暑假周末，我连个懒觉都不敢睡，忙着打工，不然我连下一顿饭都吃不起。]

[够了！]我妈哭着大喊，[你到底要怎么样？]

[是不是我死了你才满意！]

无力感席卷全身。

我爸抱住我妈，责备的盯着我，他在怪我为什么还要提起这件事。

[琴琴，不都过去了吗？]

怎么可能过去，多少次午夜梦回我都梦见卡里的钱是一场空，一觉醒来，我还是连馒头都买不起，连卫生巾都要蹭别人的。

反反复复的看余额，吃饭吃到撑才敢停下，买东西只敢看便宜的……

[你到底要怎么样？]

我妈还在哭喊，姐姐听到动静走出来抱住她。

姐姐动了动嘴，在我的目光下，终究没有开口。

我想干什么？

[我只是想让你给我道歉，妈妈]

11.

我妈没有道歉，一如既往。

我也不理她，视她为空气，家里的气氛很压抑。

我爸没办法，悄悄塞了五百给我。

看在钱的面子上，我终于松口，对我妈有了简单的回应。

我妈更不满意了，觉得我眼里只有铜臭，是看着钱的面子上才和她说话，一点人情味也没有。

于是，她又开始单方面和我冷战。

我乐得开心。

我爸被她拧巴的性子折磨得不轻，他又来劝我去哄我妈。

我向他伸手。

我爸掏出压在鞋底的私房钱，我再纠结要不要接，毕竟我爸一向脚臭。

钱还没到我手上，我妈一阵风跑过来，打掉钱。

她失望的看着我，[你的眼里就只有钱！]

[我是你亲妈，和你说话还要钱买是吗？]

我妈又开始发疯，哭诉我的冷心冷情。

我掏了掏耳朵，打断她，[不然呢？]

[和你讲人情味，讲母女情指不定哪天就饿死了，冷心冷情好歹我可以活下去。]

我妈理亏，于是她又开始生气，大嚷着要我滚出她的家。

我想了想卡里的余额，麻溜的收拾东西滚了。

一直到大学毕业我都没回去过。

一开始，我爸还会来学校看我，劝我给我妈服软，让我回家吃顿饭。

我不说话，他掏钱，我才开口敷衍两句，找借口推辞。

来了一学期，他们又消失了，我姐的病又复发了。

临走时，我爸向我保证，我高考他会来送我。

我没信。

只是在高考那天，我在门口啃玉米啃了好久。

保安忍不住催我，我才恋恋不舍扔掉那半截玉米。

太黏牙了，明天不吃了。

以后也不吃了。

12.

高考结束，班长嚷嚷着要聚餐，同寝室的美少女们拉住我，一定要我参加。

她们和我猜拳，纷纷不敌我，于是承包了我的聚餐费。

我揉了揉眼睛，提议到我打工的烤肉店去。

我们一群人一窝蜂挤进小店，一起打工的大姐，顶着老板的死亡眼神，向我眨眨眼。

她送上来的每盘烤肉都堆得冒尖，引得我们一阵一阵尖叫。

我在人群中笑得像个傻子。

我去了离家很远的一所大学，佑佑留在了本地。

开学前，是佑佑送我到学校的，一路上和老妈子一样唠唠叨叨。

分别的时候还抱着我嚎啕大哭，搞得路过的人都以为我咋她了。

我将佑佑送上火车，回去的时候眼泪也流下来，同宿舍的妹子开玩笑，觉得我俩黏糊的像母女。


[我们平常没住这边，所以电视冰箱这些也没置办，不过放心，其他的都有。]

[这两间房租给你们，最里面那间留给我一个表妹，她在这附近上高中，周末会回来住一下。]

两人没意见，毕竟我们的房租压的很低，一间房一个月只要三百，同小区的大都租到五六百一间房。

我提心吊胆的跟在表姐身后，直到拿到钱才踏实。

我家的沙发是很普通的布沙发，只回收了三百多。

茶几只卖了几十，餐桌我妈当时买的实木的，回收的稍微贵一点，卖了一千多。

冰箱和电视加起来回收了四千多。

加上这第一个月的房租，我手头有了将近七千。

我终于踏实了，我去办了人生中第一张银行卡，将钱存进去，天天抱着那张卡睡觉。

我也结束了馒头就大酱的生活。

9.

高一下学期期中考，我突然被班主任叫出去。

到了办公室我看到有两个警察。

我懵了。

警察安慰我，不要紧张，他们说只是找我了解一下情况。

是我爸妈报的警。

姐姐的病有好转，他们带着姐姐回来了，一进家门就懵了。

整个客厅空荡荡的不说，里面还走出两个光膀子的男人。

我爸当场就报警了，由于在上班，隔壁又又家也没人。

两个租房的大学生和我爸打起来。

都认为对方是贼。

在警察局知道是我把房子租出去后，我妈揪住我的头发就想打。

警察赶紧拦住。

我妈指着我鼻子骂我是祸害精，不要脸。

[你从小到大是掉钱眼里了吗？我们才出去多久，就把家里的家具卖了？]

[我们是少你吃少你穿的了吗？丢人现眼！]

我翻了个白眼，[你什么时候给我吃给我穿？]

[我不卖家具，我不把房子租出去，我怎么活？]

[你们一消失就是一年，没留下一分钱，你有没有想过要我怎么活？我连吃饭饭钱都没有。]

[当时我还在中考，我就差去翻垃圾桶了！]

眼泪不争气的掉下来。

[我想活着有错吗！]

我爸愣了，他颤抖着开口，[你妈没给你打生活费吗？]

[你什么意思？不是每个月你给她打吗？]

我爸妈在警察局吵起来。

我冷眼看着。

有个女警察悄悄握住我颤抖的手，无声的安抚着。

两个大学生最终还是搬走了，

走之前他们问我，押金是在我这儿还是在我爸妈那儿。

我说在我这儿，我把钱退给他们，他们不要。

我塞到他们包里，[我卖家具的钱还剩的多，我有钱。]

他们没说话，看了我一眼，拍拍我的肩走了。

临走时他们留下了很多零食送到我学校。

等晚上我才发现，那些零食的下方压着八百块钱。

10.

爸妈理亏，没问我要卖家具的钱，但缺的家具我家也没钱买。

这些年姐姐的病已经花光了家里的所有积蓄，还问亲戚借了不少。

收拾屋子的时候，我妈几次三番找话题，我知道她是想把事情揭过，我爸给我使眼色，想让我顺着台阶下。

我不答岔，我这辈子也不想原谅他们。

中考时我才15，在同龄人只用学习，他们最大的烦恼或许是爱情。

而我要为下一顿吃什么担惊受怕。

那种被抛弃的感受，饿肚子的感受，舔着脸蹭吃蹭喝，甚至去翻垃圾桶……

我这辈子都忘不了。

我妈又生气了，这次不在警察局，没人拉架。

她一巴掌甩过来时，我挡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