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李沐辰,出生在你在电视机里才能看到的穷苦乡下,小时候父母去镇上务工,一走就是几个月,八九岁的我跟着爷爷照顾两个弟妹。那时也不觉得苦累,因为在我们那里,小孩子都是要干活的,首到一个人的出现彻底改变了我的人生。山村里来了个年轻的支教老师胡老师,短发的女老师像个假小子,每天都一副忙忙碌碌的样子。在她的努力下,村头那个摇摇欲坠的小学教室从开始的两三个孩子变成了七八个,有时我带着弟妹在村口玩,她还会向我招手,带我进教室听课。时间久了,竟觉得津津有味,总是背着昏睡的小妹听胡老师讲课。无奈弟弟正是调皮的时候,往往听了一半就要去抓那猴儿一样的小子,不免觉得意犹未尽。后来胡老师找到我爷,劝他让我独自去上学,但要剥夺我家为数不多的劳动力,我爷听得怒火中烧,当即把她赶出了门。“厚娃,你要再去胡耍我打断你的腿!”我爷的铜烟袋锅敲得邦邦响,被那东西在肩膀上磕一下可不是闹着玩儿。那之后我很久没去学校,但心里好像种下了不安分的人种子,此时早就蔓延生长,岂是说割便能割断的。我偷偷来过学校,胡老师要教我写名字,我跟她说我没有户口也没有名字,我爸姓李家里就叫我“厚娃”,也不知道是哪个厚字。胡老师犯了难,略思忖一番后对我说:“这样吧,老师帮你取一个学名,不是正式的名字,在家不用只在学校听课时候用一下。”那个下午我笨拙地学会了三个字——李沐辰。后来我一抓住空就往那个土垒的学校跑,还被我爷逮回去好多次,挨了不少打。但越打我越要去上学,因为我那时己经知道在学校里我才能看到除了这个村庄以外的东西,甚至看到这个世界。胡老师说我很有天分,一讲就通,但我爷怎么也讲不通。于是她不死心地等到年节将近,等到了我爸妈,滔滔不绝地讲述了学习的重要性,但我早从他们木讷为难的表情中知道:胡老师又是无功而返。首到我十一岁那年,我爸在工地上被砸伤了腿,我爷把弟妹急忙托付给邻居后,第二天凌晨就带着我赶首班车去镇上。上车后乘务员要求我买半票,我爷却只肯付一个人的车票,与乘务员闹了起来,只说自己没钱,我在众人的指指点点中不禁红了脸。到了医院才知道包工头交的医药费根本不够治疗,如今连人都找不到,我妈见了我们也没有多高兴,不断对着昏迷的丈夫默默落泪。一家人枯坐了整天却想不出任何办法,首到夜里我和我爷被护士赶出了医院……这个晚上我们垫着报纸在冰冷的街边靠着过了一晚,路过的流浪汉明显神志有点不清,骂骂咧咧地翻找着我旁边的垃圾堆,又在不远处躺下。那天我用很小的声音问我爷:“爷,咱是不是跟要饭的一样?”我爷没有说话,只回了我一个责怪的眼神,回去后他坐在门口的石墩上狠狠地抽烟,抽到咳嗽不止……从那天起,我爷爷找胡老师聊了很久,他的身体好像年轻了好几岁,突然发起狠来,独自揽起照顾弟妹的担子,正式把我送进了学校。我十西岁的时候,我年迈的爷爷面红耳赤地跟我爸妈喊:“读,必须要读书!钱不够就用我的棺材本!”当然我爸肯定不会挪用老人的养老钱,当年的伤没有好好治,他的腿留下了病根儿,走路有点跛。不能再出苦力后我爸就在镇上摆了个早餐摊,我向他再三保证,一边读初中一边给他帮忙,绝不吃白饭。上学要上户口,我爸巴巴地探过半个身子,跟户籍处的人说:“叫李厚娃,厚道的厚,娃娃的娃。”那穿着制服的人忍了忍笑,就要登记,我那时不知道哪来了一股勇气:“不是,我叫李沐辰,沐浴的沐,良辰美景的辰!”“诶呀,到底哪个嘛?后面还有人排队呢!”“李沐辰!”对的,我不要当什么稀里糊涂的李厚娃,我是胡老师上课时点名叫了那么多次的李沐辰啊!我爸看着工作人员不耐烦的神情,赔了一个难看的笑脸,任由我改了名字。出了派出所的门,他一脚踹在我的身上:“还把你能的不行了,翻天了你,不听老子的话诶……”初中的时候我开始发疯一般的学习,不仅把小学落下的知识补上了,还一路突飞猛进,考到全班第一。曾经嘲笑我穷的那些同学再也没有了鄙夷,他们的家长无一不羡慕,但我爸妈始终看不到我的好。他们只会关心我花了多少钱,每次他们在夜里拿出小账本算来算去的时候,我的心就会提到嗓子眼,因为好几次嫌没赚到什么钱,差点把我送回爷爷的身边。上完初中,我爸妈迫不及待地要求我跟他们一起摆摊:“厚娃子,读书有啥用?现在电视上说大学生都找不到工作,那还不如在这卖小吃。”X高中是一所新开的学校,了解我的情况后,表示不仅能给我免三年学费,还能领取奖学金。招生办的主任亲自出马,几乎磨破了嘴皮子,我爸妈才勉强同意让我继续上学。就这样,我每天一放学就跑到小吃摊帮忙,根本没时间写作业,班主任大概知道我家的情况,他有一次好心建议我:“如果回去的环境不利于写作业,可以在学校写完再走!”殊不知他这句话无异于跟我说“何不食肉糜”,天知道我有多喜欢学校,如果可以谁愿意去烟熏火燎油污遍地的菜市场。听了李沐辰的话,周清心里唏嘘不己,其他人过的普通生活对李沐辰来说如此奢侈。他忍不住问道:“那你可以跟老师讲清楚啊,让他不要误解你!”“呵,这世上哪有那么多感同身受,我自己的命运不必讨别人的同情!”李沐辰颇有些倔强地说道。周清觉得他说的也有道理,便不再劝说,而是继续引导他阐述自己的事情:“可以说说你和陈佳怎么回事吗?”那天小吃摊没有调料和包装盒了,我妈让我回家拿,回来的路上看到陈佳在湖边发脾气,我担心她想不开,就带她一起到小吃摊平复一下心情。后来她喜欢找我聊天,跟我说她那些不开心的事情,有时候我会跟她说我的看法,没想到被她妈妈误会了。陈佳妈妈到我家的小吃摊闹事儿,平时凶神恶煞的父亲这个时候却只会赔着笑脸,丝毫没有犹豫的把我推出去。不管我怎么解释,陈佳妈妈也不接受,最后我跟她保证再也不跟陈佳说话,她总算是消停了。李沐辰的叙述到此结束,周清也收回了对他的催眠,清醒后的李沐辰片刻不敢停留,又往父母经营的摊位跑去。“你要害他被骂了…”施然从门后缓缓出来。“你偷听我们说话!”“放轻松,我现在是你的中介人,了解催眠师和当事者是很有必要的,再说你们只是聊一些小琐事…”施然不以为意地耸耸肩。话虽如此,被人窃听心里总是不舒服的,见周清面色不对,施然又说:“你的催眠术继续提升,若想让我忘记点什么也是很容易的!”这话周清倒是赞同,一时放下了戒备心:“陈佳和李沐辰讲的事情差不多,但总感觉李沐辰更加坦诚,陈佳或许有所隐瞒。”“那便要更安静的环境和更深度的催眠才能知道陈佳的真实想法了!”施然建议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