梧桐破不开书局之中的秘术,不是武道不堪用,而是说明施秘术之人,实力超出梧桐太多。一力破万法,那也得力道足够强才行。诸道修行,皆是九品末流,一品至巅,一品之上可为圣,诸道同品阶之间,实力相差无几。沈辰安虽然儒道刚刚入品,但是他大概也能知道,自己的实力不值一提。儒道修行者,若是心性品行俱佳,则体内可修出浩然正气,妖魔邪道不可近身,可用以自保。儒道文气充盈,即可文气化形,亦可言出法随,为战。不过沈辰安只是九品开窍境,体内文气只够明眸夜视,要想以文气作为攻击的手段,至少也得是儒道八品修身境之上。既然梧桐武道七品炼神境都无法冲出去,那沈辰安儒道九品开窍境,也不值一提了。书局后院传来的惊呼声越来越大。“快逃!有怪物。”“救命!”“啊!”惊呼声混作一团,让人听得毛骨悚然。沈辰安可是不想再往前凑了。他以后一定要把“好奇害死猫”,谨记在心中。还未等他多想,恒源书局的三重楼剧烈的摇晃起来,有如地震一般。“去后院。”书局之中满是沉重的书架和藏书,他和梧桐两人再继续待在这,即使不被砸死,也会被活埋。去后院找个犄角旮旯藏身,也比在这好。当沈辰安和梧桐跑到后院的时候,眼前一幕让他俩人目瞪口呆。一个人形怪物,正缓缓的扒开密室的入口,从地下钻出来。沈辰安拉着梧桐准备往回跑,可是回去的路已经被一堆歪倒的书架拦住。怪物已经从地下钻出了大半个身子,有个铜剑卫逃命之时,跌倒在地,被那巨人一般的怪物丢入口中,大口的咀嚼起来,红色的血液像是汁水一般从他嘴角流了出来。朱冬抽出腰间佩刀,武道六品境界全部展露,气机凝于刀刃,随即他一刀挥出,刀气凛冽,直接斩在怪物胸口处。怪物身形怔了一下,身上留下一道并不深的伤口,里面流出了绿色的血液。“他竟然是武道六品铜皮铁骨境的修为。”梧桐有些讶然地看向朱冬,她心中庆幸先前并未动手。可是她的目光随即又放在了那怪物身上。那怪物似乎被激怒了,咆哮一声,直接从土中一跃而起。怪物那几乎三丈高的躯体极有压迫感,直直冲向朱冬。朱冬脸色大变,接连又斩出几刀,可是那怪物浑不在意一般,已然到了朱冬身前。怪物速度极快,一掌挥出,直接拍向朱冬。朱冬避无可避,提刀抵挡,却直接被怪物砸飞出去。“那怪物是具傀儡,应该有五品的修为。”梧桐手持长鞭,护在沈辰安身前。傀儡是由巫师炼制,巫师实力越强,所炼制的傀儡实力也越强悍。多数巫师都用金石土木炼制傀儡,可是这具傀儡明显是用活人血肉炼制。沈辰安在书上看到过,据传有一种修巫道的邪巫,把活人武者杀掉,然后把骨肉打碎重新拼接,皮肤也缝制在一起,炼制成人形怪物。巫师日夜炼制,日久天长便能炼出神智,大成之后,傀儡的品级便和炼制巫师相同,生死相通,称之连生傀。但是这种本命傀儡,一名巫师一生只能炼制一具。沈辰安暗道一声倒霉,今日出门未看黄历。从大殿之外走进来一位男子,衣服上亦有飞云纹饰,脸上皱纹略显,平添几分岁月的沧桑感。“悬剑司主司海元参见陛下。”“起身吧。”神宗悠悠开口。“谢陛下。”海元起身,目光和观天监监正墨离短暂接触,两人微微颔首,算是招呼。“可是为了镇国之诗引动天地异象而来?”神宗平日里很少如此直白的讲话,毕竟圣意不可揣测。只是今日,他心头却实分外欣喜。“回陛下,是,也不是。”神宗眉头微皱。先前总是别人揣测圣意,这个海元倒好,反倒在皇帝面前卖起了关子。“有话直说。”“陛下令臣严查的妖书案,近日有了眉目。”海元不慌不忙开口言道。神宗的眉头皱得更厉害了。本来有镇国之诗问世,为景国助长国运,他心情愉悦,加之得知作诗之人于悬剑司之中,还以为海元是赶来报喜的,没想到现在他哪壶不开提哪壶。“说。”神宗黄太极脸色不悦,语气也稍有些不耐烦。“臣根据线索,终于查出了妖书的出处,乃是恒源书局。”“然后呢?”“然后……然后根据恒源书局掌柜供词,查出了妖书的作者。”海元不卑不亢的回答。神宗皇帝冷哼了一声。“既然查出了此书的作者,那么凡涉及本案者,从重判刑,始作俑者,杀。不仅杀他一人,还要诛了他的九族,以儆效尤。”神宗双目之中无尽杀意,冲散了先前心间的欣喜。“只是......此人有些特殊。”海元犹豫着说道。此事牵连之人,不是他所能决定的,要是一般的王孙公子,他有胆量先斩后奏,即使是当朝一品大员,他也无所畏惧,因为此事动了国本。可是,沈辰安不一样,他是镇国公的独孙,是镇国公唯一的香火传承,若是处理不当,将会天翻地覆。“何人如此特殊,就是皇子皇孙也杀得。”神宗不明白为何海元今日怎么如此愚笨。“此人比皇子皇孙还要贵重,据恒源书局掌柜供述,妖书案的始作俑者是镇国公之孙沈辰安。”“什么!”同在金殿之上的墨离,也忍不住一声惊呼。神宗并没有表态,他眼神迷离,说明此刻他正在深沉的思考。帝王之心,不可夺量。大殿之上,落针可闻。“真是可笑,孤的皇外孙,怎会作谋逆之文章,更不可行谋逆之事。”神宗冷笑几声。“你如何处置的?”神宗看向海元。“臣把世子请到了悬剑司问话,主审的是悬剑司金剑卫阮忠。”“他是如何说的。”神宗不自觉的轻叹了一声,说来已经好久没有见过那个皇外孙了,由此又想到自己最疼爱的那个女儿,只是薨的太早了。“请世子去悬剑司的时候,亦去世子书房搜寻了一些世子先前的笔迹。通过比对,世子书房中的字迹和妖书的字迹,完全吻合。但是世子据理力争,说皆是构陷之言,妖书并不是他所著。”神宗眸子半眯。“字迹当真完全吻合?”“是。完全吻合,未差一丝一毫。”神宗深呼出一口气,躺靠在了龙椅的椅背上。沈辰安虽说是他的皇孙,但更是镇国公府的嫡传血脉。若妖书真是沈辰安所著,那么便代表他身后的镇国公要起事了,景国改天换地只在一夕之间。“不可能,绝不可能。”神宗连连摇头,喃喃自语,他的眼神先是有些怀疑,而后十分坚决。镇国公有从龙之功,当年加身的黄袍还是镇国公亲自给他披上的。若是镇国公真有意这个皇位,二十年前便是最好的时机。若是他想要坐这个金椅,又怎么会为了景国的江山社稷,让三个儿子战死疆场。“回陛下,臣可否继续往下回奏?”海元看着表情变幻的陛下,试探性的询问。神宗此时平复了心情。“说。”“世子为了自证清白,索要了笔墨纸砚。”听到此处神宗不自觉的轻笑了一声,自己那个皇外孙是何性情,他自然知晓。文不成武不就的浪荡公子哥儿罢了,竟然还有主动索要笔墨的时候。“接着说。”“是,陛下。然后世子便作了一首诗。”听到此处,神宗表情有些错愕,他觉得自己一定是想错了,但是他并没有打断海元的话。“听金剑卫阮忠回禀,当世子成诗落笔的时候,纸上金光大耀,扶摇直上。随后便听得天地文钟鸣响四声,声落之时,漫天金光又收于纸上。”海元说到此处的时候,自己都有些动容。作镇国之诗者出于景国,则景国儒道必兴。观天监监正墨离听着海元的口述,一时之间有些难以置信。他通过望气,已经看到作诗之人处于西南方向的悬剑司,可是他没有算到那人是纨绔世子沈辰安。景神宗黄太极再也坐不住了,右手紧紧攥着金椅之上的龙头把手,直接站了起来。此时他也无暇顾及什么君王之威,他喉头滚动了一下。“你是说作镇国之诗的人,是孤的皇外孙,镇国公的孙子沈辰安?”海元很理解君王这有失风范的举动,他听到阮忠回禀的时候,比之更甚。“回陛下。诗成引天地文钟鸣响四下之人,正是您的皇外孙,镇国公独孙沈辰安。”海元言罢对着神宗深深行礼。这便是君臣之间的话术,若是海元上来先禀奏沈辰安作出镇国之诗,再回禀妖书案的细节,那么陛下的情绪定然是先喜后忧。虽然也是极欣喜的,但是定然不会如这般欢欣。“孤的皇外孙所作的那首镇国之诗,你可带来了?”景神宗的呼吸有些急切,他治国二十年,从未有过这般举动。“臣带来了,请陛下过目。”海元把手中的纸张高高举过头顶。一旁的大太监本想走下去,接过那首诗呈给神宗阅览。神宗抢先一步,急不可耐。“孤自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