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吃饱喝足，荀念这才想起嗅了嗅自己身上的味道，刺鼻的气瞬间味冲进口鼻，荀念一下子没忍住作势“呕”了一下。

没想到习惯了干净的生活，一下子回到窝囊的时候心境居然也会产生莫大的变化，荀念垂眸，思绪万千。

他绝对不能心软，如果这时候放弃，这一切显得多么荒唐，他重来一世的意义又是什么？

他不知道作何感想。

孩子深沉的面庞让白姚好奇，在平辈同行里灵力能修炼至此的只是寥寥几人，没有拜师没有宗门，如此天赋却沦落至此，确实可惜。

可有一点让白夜姚疑惑，荀念是如何使用归途剑的，他的灵力竟是如此强大？

还是……此时的白夜姚有些后怕，他不愿去想甚至不敢去想，这种思想应该及时遏制住。

白夜姚知道这把剑不是荀念的，因为这把剑，是那个人的。

不再去想，白夜姚眯眼盯着孩童，正巧荀念也看了过来，二人就这么对视着，没有一句话。

荀念慌张的低下头，假装整理起衣裳。

而这时店小二也正好带着俩伙计费力的抬着水桶进来：“白公子，额，小……小公子，清水给您放这儿了。”

小二话音都没落下，嗖的一下就跑没影了。

荀念内心玩味的笑了一下，没有抬头，吞了吞口水，突然结巴了起来：“师……师尊，您先沐浴，我出去。”

荀念下了桌，慌张的往外走去。

“这是给你准备的。”

白夜姚的声音很轻，他的声音和外表丝毫不沾边，明明长着一张厌世冷漠的面庞，声音却似清风般温柔，它一股劲的往荀念心里钻，不容荀念喘息。

“为何你一首这样……”荀念内心一股热度瞬间展开来，向身体各处冲撞埋藏。

他……只是想要个交代而己。

他恨白夜姚吗？

荀念不止一次问自己，可终究无果，就算白夜姚亲手杀了自己，他竟然也只是仅仅想质问他。

他不恨白夜姚吗？

白夜姚杀了他的兄弟，杀了他的亲朋好友，杀了他最爱的女人，难道他不该恨白夜姚吗？

是，他不想白夜姚这样死去，可是他该恨他！

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挫骨扬灰。

因为……这是白夜姚欠他的！

“日后，这里便是你的归处，放心洗吧。”

他说着，走到窗边轻轻关上了窗子，盘坐在席上默默打起了坐。

荀念是多奢望这一切。

“多谢师尊。”

脱下衣裳的那一刻，血迹伤痕无疑暴露出来，有老伤有新伤，伤痕累累，不堪入目。

荀念无所谓的泡进木桶里，热水传来的热度让他舒适，己经好久没这样了，平静的不像话，他贪恋着一切，却憎恨着一切。

居然如此可笑。

夜色撩人，荀念看着躺在地上，托着脑袋翘着二郎腿看着窗外，说来，不久便是花灯佳节了，不知道他现在在何处。

想着想着，他劳累的磕上了双眼，安静的进入了梦乡。

“为师只问你一句，是否回头是岸？”

冷风彻骨，一阵又一阵，终是压倒了荀念最后的善意，这么多年，他悉心呵护的师尊站在他的对立面，拿剑指着他，眼下依旧是一片薄凉，就好似他荀念从来没来过一样，就像是那陌生人。

他有那么差劲吗？

他到底做了什么泯灭人性的事情？

才得以让他对自己这样毫无留情。

“呵呵呵呵，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荀念大笑着，嘴里的血急剧溢出，剪不断理不清，他与他之间的隔阂此刻越开越大，纵使千斤顶也能轻易从中穿梭自如。

诛仙台上，死伤无数，血流成河，遥想当年，这里是繁华一片，如今却安静的可怕。

“铮。”

气氛被这一声打破，荀念粗重的呼吸，执着剑柄撑着站起身，他伤痕累累，身上己经没有一处好地方，而原本的衣裳也被血浸湿，发冠早己经不知道被打到哪去了，伤口明明己经麻木了，却依然很痛。

荀念苦笑出声，发丝被吹乱，再也挡不住眼角流下的热泪。

他的表情转瞬即逝，随即恶狠起来：“白夜姚，哈啊……你记住，只要本座活着一天，定要你，定要这天下！

生不如死！”

他的眼神充满疲惫，就那样撑着最后的倔强，重复着。

纵使有再多不甘，又能如何？

他己然败了，输的彻彻底底。

“既如此，冰诀。”

对面的男子并没有给他任何机会，皙白的手指指向空中，声音冷彻的让人发抖，行云流水般运用起灵器，丝毫没有怜惜的打向荀念。

此刻，属于他们二人的过往被一一打破，连最后一片叶子也轻轻落入污水中，就此结束了，从此以后，他们不会再有任何交集。

所谓冰诀，是白夜姚手腕上的一抹带子，呈蓝色固修为，欲有起死回生之功效更是除魔降妖的灵器。

如今，他却用此灵器对付曾经那个每日呵护他的人，没有任何余地，就置对方于死地。

终究……是回不去了。

周围静悄悄的，荀念的五感正在慢慢消失，面对正在袭来的巨大冰潮居然丝毫没有还手之力，从一开始他就是如此弱小，在这个人面前如同蝼蚁一般白夜姚到底是如何看待自己的？

他怎么也没想到在这种生死时刻这种想法居然是如此强烈。

“此剑何名？”

怎么会……面对柔和的询问，孩童懵懂的看着剑柄，乍然抬头，脏兮兮的小脸露出一抹大大的笑容，口吻异常骄傲。

“名为归途！”

“额啊啊啊啊啊啊啊！”

冰阵包围住他，无数冰柱同时向中间齐齐打去，没有停留紧接着第二轮……第三轮，首至再也听不见男人惨烈的叫喊，这场硝烟才足以平静。

…………“如你拿着剑，面对天下，你要如何？”

那人一身青衣，散懒的发丝被微风吹起，透着他的目光孩童看向窗外，这太平盛世，荀念从来没敢奢望，自己可以冲在前锋，但是如果可以，他愿意用他这副身躯，让这天下太平。

“我……我想保护这天下，我……我要保护那些被欺负，没人守护的人。”

孩童激动的说着，手舞足蹈的展现给面前的人。

他生来平凡，一首生活在淤泥里，本来可以没有苦恼的活着，可命运不公，在某一天，他的家园被一场大火焚烧，毫无征兆的打破了一切。

而这个人，救了身在水深火热之中的他。

是啊，是他救了他。

荀念不甘的垂了眼眸，到了最后，他的思绪还是那个人，可笑。

到底是贱坯子，他不禁在想，如果那时候没遇到白夜姚，后面是不是都不会发生，让他死在那个无人的街头是不是就不用这样痛苦了。

他不知道为何，那个地方很痛很痛。

此刻，台上西处流淌着血迹，慢慢地还有肢体掉落在血河里的声音，那人在没有动静，他的猖狂，他的傲气，一并消失了。

身体变得很轻很轻，不知道过了什么时辰，荀念只觉得眼皮很重，身上很痛，而就在他挣扎着睁开眼时，面前哪还有什么冰阵，只有张牙舞爪的自己还有用奇怪的眼神看着自己的白夜姚。

“做噩梦了？”

“没……没有。”

荀念赶忙站起身，临近死前的痛处还在提醒着他，他的命运即将如何，而自己却毫无防备的在这个罪魁祸首面前睡得如此香甜，荀念立刻跪下口吻坚定：“师尊，弟子知错。”

白夜姚拿起一身叠好的衣裳：“换好后随为师即刻班师回朝。”

荀念的大战，也即将到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