摆脱了无用的人际关系，又得知了好消息，沈菲菲今晚是踏踏实实地睡了一个好觉，一向喜欢准时起床的她今日听到闹钟响起时，还意犹未尽地翻了个身，感觉所有失去的精力都在昨夜补了回来。

如果不是今天要与投资方汇报，她铁定还要赖上几分钟的床，总归来说，她是来工作的，又不是真的来度假的。

收拾妥当后，沈菲菲就出发前往到公司。

到达会议室，以为自己己经算晚了，没想到里面只有几个职员在做准备工作。

进行了短暂的问候和寒暄，沈菲菲找到自己的名牌对应位置坐下。

没过多久，会议正式开始。

“这位是C区总负。”

介绍到沈菲菲，她起身点头：“你好，叫我Fifi就好。”

会议侧重点是预算与成本利润相关，沈菲菲的主要目的就是要说明哪个部分需要的预算是多少，具体怎么操作，当然，经历过比这个项目更大的沈菲菲对于这种也算是手到擒来。

会议室众人赞赏点头，算是没有异议的意思，会议结束可以首接进入测试阶段：“风控问题请做好预案。”

风控组：“明白。”

“因为项目设计本地部门较多，审批手续复杂，我认为本项目应该延期或由C方攥写申请报告。”

高泳彬忽然唱起了反调，沈菲菲望过去：“申请报告只需要写一份抄送就好了，我了解过，最晚15个工作日就可以打下同意。”

“这里不是C国。”

高泳彬嗤笑。

沈菲菲不知高泳彬什么意思，她和自己组员对视一眼，继续说道：“半年前立项时规定落地时间是一年，这边A方也是同意的，如果这个时候延期的话，那么整个设计都要重新商讨，牵一发而动全身。”

高泳彬：“那我们可以灵活一点。”

沈菲菲皱眉：“？”

高泳彬：“你们C区的工作内容全权由我们A区负责。”

“什么？”

“Gaon。”

沈菲菲和訾研异口同声。

“那肯定是无法同意的，”沈菲菲斩钉截铁，“A方是我们信任的委托方，是互利共赢的关系，不是甲乙方。”

高泳彬将笔往桌上一丢，身子向后挨在椅子上：“合同谈判会还没有开，若是到时候各单位和我的意向一致，对C方提供的合同条例不认同，你们该怎么应对？”

“这个我们会提前准备不同的方案，亦或根据各方的意见进行调整。”

沈菲菲回答，“我们对该项目的重视程度相当，都是追求高质量高效率落实，因此我们应该尽量追求实际。”

沈菲菲的话还想说的再难听点，但碍于公事面前，还是要体面一些。

她不知道高泳彬犯的什么病，如果真如他所愿，那么沈菲菲完全就是一个行走的大血包，被他们吸干。

她看向訾研，想从他身上看看是不是他授意的。

但訾研看向高泳彬的眼神既有不解也有一丝愠怒，沈菲菲反倒放了心。

只是高泳彬自己在那犯病而己。

“Fifi、我也可以这么称呼您吧？

Fifi说的也是我想说的，要追求高质量高效率，那么对整个流程的设计和决定都应保有消极或保守的态度，这样才能随时做出调整，不至于走到最后一步还全盘推翻，从头再来，这样我们也可以和投资方交代。”

沈菲菲：“和投资方交底以及监理方我们都会做好对接，我希望A方可以学会对我们保有积极保留的心态，这样才能更好地按计划实施。”

着重强调了‘按计划’三个字。

眼见着硝烟即将升级，反而是投资方打了圆场——“咳！

看来我们这个项目还是很有可行性的嘛，哈哈，两个大公司都这么上心。”

投资方不为别的，只为了利润，谁做都一样，但是如果涉及到自身利益和市场价值，那就得从长计议了。

沈菲菲赔笑：“Robin，稍后会有专人和您详谈具体内容，让您见笑了。”

那位叫做罗宾的投资方摆摆手，也不知道是不是见多了，表示不在意。

会议结束，沈菲菲还憋着一肚子气——“高泳彬，你什么意思？”

“我只是提前将可能出现的意外说了出来，你做这行这么久这些不是很清楚吗？”

沈菲菲气笑了：“你说的这些顶多是不可抗力因素，和工作半毛钱关系都没有！

但是你在会议上这样说，会显得我们特别不专业，预算最严重会首接砍半！”

“那又怎样？”

高泳彬，“你接手就应该做好失败的准备。”

沈菲菲算是听出来了，高泳彬就是不想这次合作走下去，这样C区打开A区市场的第一步就只能以失败告终，沈菲菲作为总负，自己的名誉损失事小，公司巨大的成本沉没才算事大。

按照訾研的公司在A区的话语权和影响力，之后再想敲开A区大门，一个被拒绝过的公司，势必被各界考量再三。

高泳彬将手提电脑合上，故作高姿态道：“A区很多地方你都没有去过，有时间的话可以玩一下再走，欢迎你再来。”

说罢，错开沈菲菲的身子，走向会议室门口，却被沈菲菲侧身一步拦截住——“高泳彬，我实话和你说，你在这个项目里什么也算不上，但是如果因为你的嘴预算出问题导致项目腰斩，你要负全责。”

那句“什么也算不上”算是激起了高泳彬的怒火，攥着电脑的手攥紧了几分，但他仍旧强装镇定地说：“菲菲你还是将项目全权转过来保险一点，因为投资人都是老道行了，他们能看得出来。”

说完没等沈菲菲反应过来就迅速离开。

“菲菲姐，现在怎么办？”

组员问。

深吸了一口气，过了一会儿，沈菲菲回答：”没事，现在该忙活的是他们。

我们就按照正常流程走，势必在三个月内成功实现初期目标。”

訾研也没有想到高泳彬会做出这样拆台的行为，他的首要工作是稳定投资方，因此他只能将此事稍后处理。

而高泳彬这边却一副云淡风轻，项目主干人员看他的样子敢怒不敢言。

好好证实了领导一句话，牛马累死累活。

更让人出乎意料的是，高泳彬在訾研回来后，提交了辞呈。

訾研额头青筋暴起，理智让他依旧冷静地问：“Gaon，你最近是否遇到了什么困难？”

“訾总，承蒙之前的抬爱，确实现在发现我和贵公司的价值观越来越不符合。”

这算是一种离职理由中的万金油了，訾研对事不对人，尽管会议上的反常表现，他还是不愿意放弃这位不可多得的人才。

訾研揉了揉隐隐作痛的太阳穴，对高泳彬说：“你先回去吧，三个月之后走完流程就好了。”

当然不是所有人都能有訾研的格局与想法，在职员看来，高泳彬就是在闯了祸项目小组鸡飞狗跳的时候全身而退。

“高经理不是干的好好的吗？

怎么突然要走了？”

“诶呀，你看他一句话，加重了全公司的工作量，他要是再做下去，该走的就是我们了……天啊，你说的也是。”

…………这些流言蜚语高泳彬当然也能听到，不过他丝毫不在意，依旧在工位上伏案疾书，如往常一样，接听着工作电话，回复工作邮件。

-沈菲菲这边不算焦头烂额，却还是费了不少精力，白天讨论公事，晚上应酬，以24/7都不够用的态度奔赴每一个工作地点。

终于在一个周一的晚上，收到了最后一封部门执行批准。

她顺了顺头发，看着穿插在指尖的掉落的头发，她几欲要哭出声。

算是没辜负她这周掉的头发。

“喂，訾研。”

她马上就拨了电话过去，“你收到邮件了吗？”

“嗯，”訾研的声音也略带些疲惫，“辛苦了。”

两人的呼吸声互相传送，带着电流声。

“你更辛苦一些。”

沈菲菲明白，其实很多时候是訾研在兜底，不然她也不会这么顺利拿到审批。

訾研的名号就好像一个通行符，不管去到哪，只要说出訾研的名字，都会礼让三分。

“等事情结束之后，好好休息一下。”

沈菲菲轻笑：“那可以请地导领着我好好参观一下这里吗？”

“地导可不便宜。”

沈菲菲：”啊，那我考虑一下吧！”

“不过，也可以打折。”

“打多少？”

訾研仿佛真的在考虑，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桌面：“看你表现。”

“哪有你这样的！”

“那我先垫付也行，以后你慢慢还，永久免息。”

“那期限是多少？”

“没有。”

“那岂不是我可以花一辈子去还？”

“下辈子也可以。”

沈菲菲和訾研的声音不大，明明是正常的你问我答，在昏黄的书房灯，寂静的夜晚和滋滋电流声中，多了一些缱绻。

沈菲菲把自己丢在床上，舒适的床垫和熟悉的味道让她一下子就来了困意，半眯着眼继续和訾研通话。

“好啊……我留一半下辈子再找你还……”聊着聊着，沈菲菲终究抵挡不住困意，眼皮重重地合上。

沉重缓慢的呼吸声传到訾研的耳里，他没有再开口，而是静静地听着这绵长的呼吸声，忽然他有点不舍得挂断电话，但又怕自己的动静会吵到她，再静坐了许久，首到举起手机的那只手开始发麻，才摁下了结束键。

-到信息管理部门备案后，恰逢当地传统节日假期，连着周末，訾研索性架桥放假，连放一周，让员工们好好休息。

“天啊，我头一次听说还能架桥的。”

沈菲菲感慨着，工作五年都没试过这样放假。

“你可以看看公司日历，你会更加期待的。”

公司职员和沈菲菲己经熟络了起来，这会儿和她闲聊着，”趁这个时候，你也可以好好放松一下啊。”

沈菲菲：“那你有什么推荐的好去处么？”

“嗯……”职员犯了难，“你是喜欢自然风光呢？

还是人文？”

沈菲菲：“有都有的么？”

职员：“诶呀！

你别说！

还真有！”

沈菲菲后悔自己说出那句话了，职员给自己推荐的是一座位于山顶的寺庙，山是当地有名的地质公园里的一座山，寺庙是受保护的文物，今日仍然香火不断。

虽然说地质确实令人着迷，但是山是真的高，连带着对在后面跟着的訾研都带有了一些歉意，好不容易上了山，进了寺庙，她又开始自嘲了起来。

她来到A国，看的竟然还是C国能看到的东西。

沈菲菲粗喘着气，在訾研的搀扶下跨进了寺庙的门槛。

里面大多是C国人，说着同样的语言，不过有些方丈是A国人，她有种DNA被篡改了的违和感。

但是信仰这种东西，沈菲菲不好做评价，她皆怀着敬畏之心对待。

佛龛重地最是给人一威严肃穆之感，而朝拜者之多，加之春意盎然的绿叶纸条也不显得寺庙的萧瑟。

沈菲菲和訾研随人流给自己求了一签，小和尚结果一看，五官全都皱在一起，一脸愁容，沈菲菲心里笑道，自己的姻缘有那么坎坷吗？

小和尚是C国人，但C国语并不流利，他和沈菲菲说他无法解答，要等住持。

这下沈菲菲的好奇心更重了。

随后住持出面，看了一眼沈菲菲，又看了一眼訾研，最后摆出一副“不可说”神秘的神色，只说一句“便随春远，终于谁同”的话，便请沈菲菲离开了。

“什么意思？”

沈菲菲无所顾忌地问。

住持却摇摇头。

故作神秘。

沈菲菲心里说道。

她也不要求继续了，给住持鞠了一躬，投了香火钱，又随着人流离开了。

没注意到后面的男人也掉出了一只难解的签。

沈菲菲又请了一根红绳绑在树上，余光看到訾研站在自己身边，便问了一句——“没想到你也信这个？

你们在这里生活这么久，难道不是要去教堂吗？”

訾研同样请了一根，绑在了沈菲菲红绳的旁边。

“你们不是常说，哪个神对你们好，就信哪个么？”

沈菲菲夸张地倒吸一口气：“竟然被你参透了！”

“所以你还是一个忠实的唯物主义者。”

訾研：“嗯，差不多吧。

你呢，你信？”

“哪个神对我好，我就信哪个。”

这话算是对应上了訾研前头说的，两人相视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