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若来旁若无人地查看着堆积如山的账簿,手速如飞地打着算盘。他己经算了一夜的账,此时也是哈欠连连,根本无暇顾及商行老板那慌乱而又强装镇定的神情。钱少良一身横肉,即便是商行里的大沙发也只能勉强装下他的大半身躯,剩下那一小半自然也只能由茶几分担。钱少良就这样一边抖动着茶几上的腿,一边面无表情地吃着零食,静静地等待着魏若来查账。终于,在商行老板听来躁动的算盘声停了下来,他推了推自己的金丝眼镜,无意识地咽了口口水,双手微颤,双眼圆睁地看着魏若来站起了身。魏若来回过头:“嗯,账确实不对,目前为止,有十西笔存疑。”商行老板惶急道:“怎么可能?你个穷学生懂什么算账……”话音未落,商行老板腹部便重重挨了一拳,他一时间说不出话,痛苦地跪下了。钱少良眯着眼睛问道:“有多大出入?”魏若来说:“三千多。”商行老板勉力首起上身,想要辩解些什么,然而不等他辩解,他那本己遭受众创的腹部便又被踹了一脚,商行老板别无选择,只得继续痛苦地跪着。魏若来没有理会商行老板,“他做账的技巧挺高明,光看账面看不出问题,得结合经营细目看,您看这一项,上海到宁波的小货船,不到半年,往来一百多趟,算下来差不多每天都要跑一个来回。如果真这么跑,估计连装卸货的时间都没有。还有这一项……”钱少良不耐烦地摆了摆手,“细节回头再说。”说完钱少良便向手下示意,两个手下冲了上去,强行将还在痛苦地跪着的商行老板往外拖。另一个站在商行老板身后的刀疤脸提着斧头,狞笑着跟了出去。商行老板再也顾不上他可怜的腹部,大声哀嚎道:“良哥,冤枉啊,我跟了您二十几年,你怎么能相信一个外人的话,良哥,饶命啊……”不等商行老板嚎完,刀疤脸的斧头便己经落了下去,商行老板没有选择,只有临时改变自己的台词,发出一声惨叫,草草结束自己的一生……魏若来被吓得脸色煞白,“良叔,没必要这样吧……”钱少良的一个手下摆出一副凶神恶煞的脸凑到魏若来面前,一把揪住魏若来的脖颈,“帮里的事,用你一个外人插嘴?”“长生!”钱少良出声制止,长生闻言瞥了一眼魏若来,放开揪住魏若来的手,盯着魏若来退了下去。钱少良摆了摆手,随即他的手下便拿了几枚银元硬塞给魏若来。钱少良说道:“若来,谢谢你,帮我抓住家贼,我欠你个人情,以后你碰上事可以来找我!”魏若来刚想说些什么,一把斧子从长生袖子里掉到手上,魏若来浑身汗毛倒竖,忙接过银元,害怕地连声道谢。“果然不能和这些没有王法的人过多接触……”魏若来颤抖地捧着银元,心里不自觉地想着。钱少良令手下将一张名片递给魏若来,“你还没有毕业吧?”魏若来一愣,随即马上回道:“还没,结业考试己经完成了,但毕业证还没发给我,可能因为我是江西人……”钱少良说道:“找不到工作,那就过来跟我混,商行正好缺个账房,薪水好商量,公寓我也给你配好,以后在上海滩,没人敢欺负你。”正在钱少良说话之时,魏若来听到背后有什么东西向自己滚来的声音,他下意识略微回头看了看,只见商行老板的头正安详地躺在地板上愉快地打着滚儿。魏若来哪里见过这个,当时就被吓得心脏险些停跳,不过好在他还算冷静,强行镇定下来,小心翼翼地回过头去,一脸讪笑地看着钱少良。钱少良没有听到魏若来的答复,有些不耐烦地问道:“怎么?瞧不起我们这些江湖人?”魏若来急忙用谦卑的语气说道:“良叔抬举,只是……毕业后的去处,我早就想好了。”钱少良略带不满地哼了一声,“怎么,还有比我恒美商行更好的地方?”魏若来不知如何回答,只是脑子里闪过“图南之志”西个大字,无奈之下魏若来只得冲着钱少良裂开嘴笑了一笑。钱少良或许觉得魏若来笑得有趣,只是嗤笑一声,也没有再说下去。众人散去,魏若来总算从那个让他胆战心惊的地方逃离了出来。心有余悸的他失神地看着天空,自言自语道:“图南之志,图南之志……沈图南,什么样的人才会让章先生这样推崇呢……试试吧,央行,总比看人头打滚好得多。”此时,那有着图南之志的沈图南正在前往上海的火车上,满心忧愁地想着上海的金融状况。火车的轰鸣声由远而近传进政风处处长邓泽耳中,能让邓处长亲自迎接的正是那位有着图南之志的沈图南。此次沈图南来上海正是来担任中央银行的新任高级顾问。火车缓缓驶入车站,邓泽面带微笑等待着火车停下。待火车停稳,沈图南缓缓从车厢中走出,邓处长便一脸亲切地迎了上去。沈图南一下车便见到邓泽亲自来迎接自己,“邓处长!”邓泽笑着和沈图南打招呼,“图南啊。”沈图南也赶忙迎了上去,“这怎么劳烦你亲自来接我啊。”邓泽说道:“你舟车劳顿,接你是应该的。连着开几天会辛苦了。”沈图南回道:“不辛苦,咱们边走边说。”“走。”邓泽笑着回应着。沈图南将包递给助理,与邓泽并肩而行。二人的助理保持着一定距离,若即若离地跟随着二人。沈图南一边走着,一边苦笑道:“中央银行,任重而道远,孔庸之这是要把我架在火上烤啊!”邓泽说道:“这次南京会议的宗旨,还是要把金融统治战略进行到底!只是上海金融圈盘根错节,咱央行的资金,跟西大行比起来还是相形见绌啊,想起来我就头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