昌平三年，四月五日。

洛邑北门。

陛下亲临城门，迎接征北军凯旋回京。

文武百官陪侍左右，城门内外聚集了无数民众，翘首以盼。

洛邑北门，皇帝周纪立于城楼之上，面向北方极目远眺。

一旁，内侍省总管林一甫和其义子张和随侍左右，各个角落隐藏着保护皇帝安全的皇室内卫。

周纪负手问道：

“林一甫，凯旋大军还有多久能到啊？”

林一甫略一思考，说道：

“文武百官皆已就位，算算时间应该不出半个时辰就到了。”

不一会儿，林一甫激动的说道：

“陛下，您看，到了，凯旋大军就在眼前。”

周纪顺着林一甫目光望了过去。

只见，不远处一队排列整齐，一眼望不到边的军阵正向北门行进。

领头士卒皆身着白甲，背披长袍，手持钢枪，腰挎长弓，身骑高头大马，行进步伐整齐划一。

打眼望过去，一股肃杀之气便扑面而来，一眼便知这是支百战精兵。

军阵最前方是一名身着宝凯，头发花白的六旬老将。

这正是征北大军的主帅，徐茂。

身旁两侧分别是一老一少两位将军。

老的就是渔阳关守将程四海，此战有丢城之罪，不过皇帝看在其镇守边关数十年劳苦功高的份上不予追究。

不过因为年事已高，也被撤了军职准备回到洛邑封爵挂名安享晚年。

另一位年轻将领，则是身穿亮银凯，头顶亮银盔，身后披着火红色披风，左手托着亮银色双刃矛，就连座下朱龙也穿着赤金色马甲。

这年轻将领，正是顾凡。

按照军职来说，军中比他高的没有五十也有二三十位，按理来说顾凡没有资格位于主帅右侧。

但是此番战事，顾凡是毫无疑问的首功，因此顾凡才以七品致果校尉，站在了主帅右侧。

若不是主帅必须占据C位，徐茂甚至想让顾凡走在最前面。

所有人都知道，等封赏下来，顾凡必将一飞冲天，所以也没人敢出头，抢占顾凡的位置。

就连顾凡麾下白袍军也被提到了最前排，不过提前之后，全军的精气神都上升了不止一个档次。

至于顾凡名义上的上司梁平，早在顾凡到达渔阳关就主动找到顾凡负荆请罪，最后找个理由留在了边关。

“陛下，最前头的白袍将军便是致果校尉顾凡。”

看清以后，张和主动上前，小声说道。

“这便是朕的冠军侯？果然英武不凡。”

周纪闻其名已久，今日一见内心确是有些激动起来。

两刻钟后，大军行进城门之下。

随着大军到来，宫廷乐队也奏响了凯歌，沉闷的鼓声宣誓着对征北大军的赞扬。

随着徐茂和顾凡的同时抬手，整个军团同时停下了脚步。

数十万大军不可能全部进城感受百姓们的夹道欢迎，大部分都会留在城外驻扎，接受皇帝的犒赏。

随着大军停下，徐茂抬头面向城楼，高呼道：

“征北大军行军征北大将军徐茂，率征北大军凯旋！”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全军众将士也随声附和，高呼三声。

城楼之上，周纪似乎也被感染了，面色激动道：

“此番北方战事艰难，全赖众将士齐心方有今日之功，众将士免礼平身。”

众将谢恩后便重新直起身子，身着铠甲，行礼也不过稍稍弯腰。

于此同时，周纪看向军阵说道：

“至前朝大汉崩灭以来，北方异族祸乱边关数百年，此番征北一战，众将士浴血奋战，为我朝开疆扩土，令鞑靼再无力南下。”

“此乃我大周之幸，我大周百姓之幸！”

“左右文武官员，征北凯旋大军，随朕前往太庙献捷！”

“臣遵旨！”

城门处，文武百官及凯旋大军，齐齐高呼。

随后，皇帝走下城楼，坐上御辇，领头走在最前方。

文武百官紧随其后，再往后便是一众将士，其中顾凡及其麾下白袍军都在此列。

即将进入城门，顾凡激动的心也开始按耐不住了。

按照流程，皇帝以及百官出城迎接大军凯旋。

接着就是进入城门，在百姓的夹道欢迎下前往太庙献捷，接着就是论功行赏的时候了。

到了这个时候，所有人都开始激动起来。

所谓献捷，就是祭告祖先，子孙后代开疆扩土云云，和家祭无忘告乃翁差不多的意思。

大周，严格按照左祖右社的周礼进行的建制。

所以太庙就在皇宫的左边，右边则是社稷坛，也就是皇帝祭祀土地神的地方。

随着大军进入城门，百姓们开始挥舞着头巾和鲜花，欢呼声变得更加响亮，激动着迎接这些凯旋的英雄们。

人群中，一位美丽的女子格外引人注目。她身着华丽的长裙，头戴精美的饰品，眉眼中透露出几分古灵精怪，显得仙子多了几分烟火气。

这时，凯旋队伍中一位英俊的年轻将领闯进了她的视线中，他的眼神透露着坚毅和肃杀，将女子地目光牢牢地吸引在身上。

那英俊的脸庞，刚毅的线条，浑身散发的肃杀之气，都让她的心狂跳不止。

“哎呀，小姐你别跑这么快，我都快追不上你了！”

一道清铃般的声音将她惊醒，回过神来，脸上悄然浮上一抹红晕。

“小姐，咱们还是回宫吧，不然陛下发现了奴婢就惨了。”

女子身后一名青衣女子婴儿肥地脸庞上透露着一抹惊慌，一脸担忧地劝说着。

这女子名叫周清绮，是当今皇帝一母同胞的妹妹。

因为从小受尽先皇恩宠，所以养成了古灵精怪的性子。

这次本想出宫观看众将凯旋，周纪害怕人多眼杂会有危险就没有同意，于是她便偷偷溜了出来。

“青儿，你知道刚刚那个白袍将军叫什么名字吗？”

周清绮再往军队中看去，那人却早已经离去，内心突然升起一阵失落，撇了撇嘴，冲着丫鬟问道。

似是看出来青儿眼中的疑惑，周清绮哼了一声又道：

“算了，谅你也不知道，瞧你这害怕的样子，走回宫吧！”


洛邑是大周的国都，也是大周的政治中心。

这一日，洛邑城外突然先后出现几位腰插黄旗的士兵。

“幽州八百里急报，挡路者死！”

“幽州八百里急报，挡路者死！”

“幽州八百里急报......”

声音响彻街头，无数百姓慌忙避让，一听是幽州发来的急报更是开始愁眉苦脸起来。

皇宫正阳殿内，当今皇帝周纪正在处理奏折。

正阳殿外有个太监，手中拿着一份密报，匆匆忙忙的来到正阳殿门口。

太监刚到正阳殿门口，立马跪了下去，恭敬地说道：

“陛下，幽州传回来的急报。”

过了好一会儿，正阳殿内传来一道叹息，随后无奈的说道：

“进来吧...”

太监立马站起身，弓着身子，低头迈着小碎步走进了正阳殿。

正殿之上，坐着一个黄袍加身的青年，正是大周朝当今圣上周纪。

周纪脸色疲惫，桌上放着一份打开的奏折，右手正轻轻按揉着太阳穴。

太监眼尖，立马走上前给周纪按摩起来。

“陛下，您休息一会吧，您都几天没有好好休息了，可别损伤到了龙体。”

周纪一听，脸色顿时冷了下来，皱了皱眉头。

太监一看，立马吓得跪倒在地，口中连连求饶道：

“奴才该死，奴才该死。”

周纪见太监如此作态，脸上闪过一丝无奈，这个太监跟了他十几年了，可以说从记事起就是他在照顾自己，感情还是十分深厚的，也知道他是真心实意的关心自己。

周纪皱着眉头说道：

“行了，别惺惺作态了，还不赶快起来！”

太监一听，立马说道：“谢陛下。”同时迅速的站起身子，动作行云流水。

太监叫林一甫，是内侍省太监总管，总管内侍省的所有太监，是皇宫所有太监中职位最高的。

（ps：内侍省是一个机构，不是一个省。）

在名义上统领所有太监。

为什么会是名义上，是因为内务府太监总管赵安是当朝太后的人，牢牢把控着内务府。

李一甫在周纪还是皇子时就是他身边的大伴，伺候了周纪十几年了，是皇帝的心腹太监。

刚才的举动，林一甫知道周纪不会怪罪，才故意那般说。

周纪押了一口茶，说道：

“你方才说幽州有急报送回来？”

林一甫点头说道：

“是，陛下方才前线八百里加急，刚到内侍省，奴才就赶紧送了过来。”

同时将急报从袖袋拿了出来，恭敬地放到案桌上。

周纪揉了揉眉角，无奈的叹息一声，现今周朝战事连年不利，心中认为又是哪处边关告急，请求支援。

要么就是战事胶着，来找自己要钱要粮要装备。

前几日送来的急报里面，渔阳关失守，渔阳守军损伤大半，都还没有想好怎么解决。

皇帝做到他这个份上，也实在是没有办法。

内库掌握在内务府里，皇室的内孥没法动用，就算能用也补不上大周这么大个窟窿。

朝廷百官多为世家子弟，都说流水的皇帝，铁打的世家，说不定他们早就找好下家了，更不可能散尽家财挽大厦之将倾。

这也让周纪十分的恼火，有心做曹贼，奈何无典韦相助。

十万新军北上，是周纪登基之后发起的第一次对外征讨战。

周纪雄心勃勃，本想借此战告诉天下人，周朝命不该绝，尚有一战之力。

奈何出师未捷身先死，募兵刚刚开始就被自己人捅了一刀，竟然没有一个武勋愿意担此大任，无奈之下只好让一个平民出身的老将徐茂来挑起这个担子。

结果呢，新军还没到边境，渔阳关就被攻破了，实实在在的打了他一巴掌。

所以，周纪听到有急报传来，也没有报太大的希望，只是暗暗祈祷事情不要太糟糕。

周纪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撕开桌上的急报。

一看，周纪脸色一震，接着露出狂喜。

砰的一声，周纪狠狠的拍了一下桌子，脸上兴奋之色溢于言表。

“好，干得好，好一个顾凡！！！”

只见急报上写着，‘昌平三年，一月二十一日，致果校尉顾凡领三千新军渡渔阳河深入草原腹地，二十五日探见鞑靼运粮军，与战，斩敌八百骑，烧毁粮草无数......’

周纪激动的拍着桌案，登基三年以来，他何曾如此激动过，哪怕是刚从太后手里夺回亲临朝堂的权力时也没有现在这么激动。

这次北征全是他一手操办，真的做出些功绩都能实打实的算到他头上，也能名正言顺的提拔一批真正忠心于他的将领。

“一甫，你可知这顾凡是何人？”

周纪看向一旁的林一甫。

林一甫作为皇帝的心腹，自然知道皇帝的意思，不过还是装作不解的问道：

“顾凡...奴才不曾听过，陛下想知道的话，可需要奴才去查查？”

“查，给朕狠狠的查！”

周纪轻哼一声，这一个个的明明知道什么意思，还要自己明明白白的说清楚。

次日，同样的地方，同样的配方，林一甫再次来到正阳殿。

“陛下，幽州又发来急报。”

这次周纪没有像上次一样慢慢吞吞的打开，接过急报就迫不及待的撕开。

“好好好，徐茂没有让朕失望，渔阳关失守三天，便再次夺回来，掌握在手中。”

林一甫听到周纪口中的话语，立马就跪倒在地，适时的拍上了马屁。

“恭喜陛下，贺喜陛下，陛下慧眼如炬，知人善用，提拔了徐老将军做征北大将军，才得以克复渔阳关。”

周纪一听顿时龙颜大悦：

“你个老家伙就知道拍朕的马屁，有这份心多给朕分忧不好吗？这攻下渔阳关和朕没有关系，全是前线战士们浴血奋战得来的。”

话音刚落，林一甫又赶紧说道：

“陛下太谦虚了，要不是陛下知人善用......”

话还没说完，就被周纪抬手打断了，说道：

“行了，别拍马屁了，朕才刚刚说完你就，唉，朕昨日让你查查顾凡，现在可有他的情报？”

林一甫显然在进来之前就做好了准备。

“启禀陛下，这顾凡乃是定远侯府长房庶子，是定远侯与一小妾所生。”

“在定远侯府不受器重，遭嫡母打压，生母在其出生不久便被殴打致死。”

“在定远侯府一直文不成武不就，直到三月前将其带大的奶妈也被赵夫人处死，这才动了参军的念头，意图出人头地。”

林一甫不愧是总管太监，一日时间就将顾凡调查的了如指掌。

周纪满意的点点头，他不喜欢那些开国勋贵，不仅因为他们更加偏向太后那边，更是因为他们占着那么多的利益，轮到他们出谋划策的时候就将自己摘得一干二净。

但是这种不受重视，备受屈辱，还和主家有不可化解的矛盾的庶子，确是最容易拉拢的。

“不愧是定远侯曾孙，这般勇武再过几年，怕是又一个如霍去病卫青般的人物啊！”

林一甫连忙附和起来，陛下都这样说了，毫无疑问是要拉拢顾凡，被陛下看重，这顾凡的春天就要来了。

“林一甫，将这两份捷报通传下去，今天之内我要全京城的人都知道这个消息，等班师回朝朕要一一论功行赏！”

为了稳定民心，这两份捷报，很快就传遍了京城。

这个消息也同样的传到了顾府，让整个顾府都为之轰动起来。

“这个孽子竟然还有这般本事，瞒的我好苦啊！”

赵夫人听到这个消息，咬牙切齿，心里不知道骂了多少遍。

至于顾千山，只是摇头叹息了几声就再没有任何的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