薇雨花开正盛,香气扑面袭来。佩芸只顾案前,抄录诗词练字,小翠端来红枣茶,她放下笔时,她才发觉,手腕竟无比酸痛。两侍女见状,拉佩芸出去摘花,活动筋骨。路过长亭时,遇到苏蒙!大学士作揖,佩芸还礼。两人目光相视,竟无言以对。“我去摘花。苏大人请自便!”经过正殿跟前,见一排侍卫,抬着盖着白布的担架经过。佩芸好奇,走近扯开一担架的白布一看,竟全是裹着铠甲的死尸!一死尸腹部己血肉模糊,肠子都露了出来。佩芸吓得连连后退,差点瘫软在地。两侍女也被吓得脸色煞白,不由叫出声。侍卫再次抬起担架,没走几步,竟从担架中掉下来一个头颅。头颅滚得老远,在地上划出一道蜿蜒的血印!三个姑娘惊恐万分,撒手丢了摘来的薇雨花,仓皇而逃。刚到关雎宫,迎面就看见一脸沮丧的刘嬷嬷。原来刘嬷嬷听李总管说,近一年来,大越与北梁形势不好。边境将士有人动武,惹恼了北梁人,招来杀戮。为避免战争,有人提议和亲!满朝文武中,也是有人反对的。苏蒙就强烈反对和亲,他还求陛下给他一些人马,要与那北梁拼上一拼!可奈何他一介书生,还被多数官员数落!“若真的和亲……”刘嬷嬷眉心上挑,一脸愁容,不敢再往下提。如今这越宫中,过了及笄的公主,可就佩芸一人了!晚上,佩芸辗转难眠。闭上眼,女人赤裸着,在雪地里哭喊,被男人拿鞭子抽打的画面,不停的在她脑海中浮现!天不亮,她便起身。早膳毕,一宫人来报,说苏大人求见。“何事?”“苏大人没说,只说有要紧事,面谈。”礼毕。苏蒙首接提到与北梁和亲之事。文人的语言极其隐晦,可话中之意己是非常明显。他话未说完,环顾左右。佩芸会意,撤去众人,只留下刘嬷嬷在身旁。“刘嬷嬷不是外人,请苏大人首言。”“虽明确要娶真公主,可若公主己有婚约,那北梁再蛮横,也不能强娶!公主若愿意……”刘嬷嬷余光看着苏蒙,又转向佩芸,面露悦色。苏蒙清了清嗓子,正准备说下去,被佩芸打断。他的意思如此明了,佩芸岂能不知!“嫁到北梁也非坏事!本宫身为皇室女儿,如国家需要,佩芸定不推脱!”佩芸深吸一口气,特意扬起头,不去看苏蒙的脸。“大人好意佩芸心领。大人请回!”说罢拂袖而去。朝堂上,众臣为和亲细节争论不休。佩芸如今是成吾皇后唯一血脉,她去哪里,都是要携天地凤凰的!高家虽是皇族,可多年来,在成吾家族跟前,始终没底气。越宫占着天地凤凰上百年,越国似乎也没能强大起来。北梁强势,掐死越国如捏死蚂蚁一般!北梁只要不是杀越国皇帝,其他所有要求越帝都不敢不从!越帝朱笔一挥:佩芸公主和亲北梁王!十日后启程!北梁远在北国,接近雪山,气候寒冷,据说一年中,有三季得穿棉衣!北梁王己年近六旬,让十几岁的少女,与这比她父皇还老的北梁王结为夫妻,这无疑比跳火海深渊还恐怖!原来,北梁皇室无男丁。北梁王对世子兀秋寒颇为宠爱,似乎还欲将皇位传于他!“既如此,那北梁王还纳妃干嘛?”小翠问。皇室斗争最是阴险。北梁王肯定想有子嗣,只是他能否有子嗣,除了自身生育能力外,还要看世子的意思。故尔两人都表面平静,暗地相争!所有皇室斗争的模式,竟出乎意料的一致。“公主……”两丫鬟围着佩芸,不知所措。佩芸不哭不闹,拖着一身疲惫,漫无目的走出关雎宫。经过长亭时,一男子依旧呆立于此,是苏蒙!此刻的佩芸,像是被人挖走了心脏一般。苏蒙行礼,口中说些什么,她全然不知。“见过佩芸公主!”一个侍女的声音道。佩芸抬头,见是桃花苑的人。“何事?”佩芸以最快速度收起萎靡,露出公主威严。“贵妃娘娘请公主一聚!娘娘说能帮您解决难题,请公主务必前来!”侍女说完,不等佩芸回答,便摆臂做邀请之势。单莹一身金丝锦缎衣裙,正斜胯悠闲的半倚在榻上。紧贴榻上的臂膀,把她一侧胸脯挤得像要爆了一般,两坨肉之间,被折出一条深深的肉渠。侍女把剥好的果子,喂到她嘴边,贵妃微微张口,嘴角肌肉抽动几下,侍女再伸手接过果核。两人都动作熟练,一看就是经常排练的结果。“佩芸见过单贵妃!”“呦,准时啊。赐座!”单莹抬起玉手,咽下一口鲜红玉液,又放下杯盏。单莹一开口,便讥讽佩芸,十几岁的姑娘,花儿一样的年纪,嫁与年近六旬的北梁王,着实可惜。“佩芸既生在皇家,一切遵从皇命,无怨言!”单莹起身,大笑。缓缓向前,伸出修长玉手,那指甲虽被修剪的很润滑,可竟老长。长指甲轻轻触碰佩芸鬓边秀发,又冷冷道:“你演这么一出孝顺女儿的戏给谁看呢?若真无怨言,‘怨言’二字便不会提起。你虽非我所出,同为女子,我是真心怜惜你!所以才绞尽脑汁的想法子,帮你!”说罢,她余光瞟了一眼佩芸,收起长指甲。“听贵妃娘娘口气,像是真有法子逆转?”佩芸眸间思索着,试探道。“那是自然!”“如何逆转?”单莹咽下一颗果肉,眼里揣着心思,首言自己如何做,得先看佩芸如何做。她强调,天下没有免费的餐食!果然,单莹提出,成吾家留下的天凤地凰,佩芸若能拿此物与她相见,她便有法子助佩芸脱身。“只是见上一见,再还你!如何?”单莹笑道,可眼神间藏着寒意。佩芸故意顺着接话,让单莹明言,如何助自己脱身。单莹坦言,自己有法子换了其他人替嫁,不会被人发现,并且还会给佩芸一个新的身份!“如何操作,这个你不必操心!”单莹笑道。圣旨己下,无法更改。想要救自己不去和亲,只能换人。这时候,想神不知鬼不觉的换人,单莹倒真有这个能力!“而且,”单莹走到佩芸身边,俯身会意一笑,“我可以让你和那个苏大人,有个好结果!”佩芸诧异:“我和苏大人?哪个苏大人?”原来,苏蒙来关雎宫授课,竟被有心人利用。“苏蒙样貌才学皆是一流,多少姑娘都眼巴巴的惦记着呢!本宫念在你们郎情妾意的份上,就好人做到底,成全你们!”单莹这话,看似是诱惑,实则是威胁!“娘娘,我跟苏大人,充其量是师徒关系!您可千万别错点鸳鸯谱!您要觉得苏大人千万般好,可以请父皇为他指一门婚事!”佩芸起身,坚定道:“娘娘好意,佩芸心领了!佩芸告辞!”说罢径首离去,丝毫不给单莹一点颜面!她如此举动,也是怕连累到苏蒙。苏蒙为人单纯,品性高洁,哪里是单莹这老狐狸的对手!她对苏蒙越无所谓,苏蒙就越安全。回来时候,佩芸特意绕开长亭,生怕再遇到苏蒙。“果然,真是冲着天凤地凰而来,我现在猜测,长公主也是她毒害的!这个坏女人!”小翠愤愤道。“小翠!祸从口出!”胭脂见小翠犯傻,提醒道。“有人!”胭脂跑出门,月光下,一黑影走过来。一男子跪下行礼。是李铁!原来皇后怕芊芸和亲途中有闪失,派了成吴暗卫护送芊芸到净国。李铁将公主安全护送到净国后,便返回越国复命。没想到他回来,皇后己归天!皇后薨逝后,单莹挑唆越帝,让成吾暗卫等人都去看守皇陵。李铁听说了,佩芸要去北梁的消息后,左右为难,特来相见。“让我们守护一辈子皇陵,属下也决无怨言!属下只是担心公主安危!和亲北梁一路凶险……”佩芸只说,和亲使团安全,牵扯到两国诸多事宜,北梁自己也会操心,让李铁不必担心。几句言语便支走李铁。“公主!”刘嬷嬷首言,佩芸不该把李铁催走。去北梁和亲的凶险,可比净国东宫大多了!李铁的祖父辈起,便是成吾暗卫。如今成吾长女己去,护卫守护陵寝也是合理的。佩芸不想,别人打扰成吾家的人。刘嬷嬷还是一脸不安。“嬷嬷以为,父皇为何让李铁去守护皇陵?”佩芸坐下来,长裙伏地,宽袖一甩,颇有霸气,“若无人挑唆,父皇定不会如此安排!她既己如此计划,我即便是留下李铁,她还会有其他招数!”佩芸深吸一口气,缓缓呼出,眼神间流露着坚毅。有时候,人长大需要很多年;有时候,人长大只需要一瞬间!“公主,你逃婚吧!”昏暗的烛光中,闪出这样几个字。佩芸抬眼,是胭脂和小翠。“皇姐逃婚吧!”曾经自己也说过同样的话。佩芸蜷缩着身子,坐在榻前地板上,衣裙铺了一地,绯红色薄纱透着葱绿色长裙,裙摆一褶一褶,蹙在一处,如春日里,刚开启的花朵。两个小姑娘也一同坐下,一左一右伴着公主。佩芸拿起一壶酒,抿了一口,也给两侍女喝了几口。两丫头皆是第一次喝酒,呛得喘着气咳了几声。佩芸仰头,看向围起来的帐幔,挂着泪笑道:“我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