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界,忘渊宫。
花映雪耗尽灵力,为夫君庄离找来疗伤的神药生机花。
她刚要推开殿门,屋内却爆发出一阵嘲笑——
“我不过骗花映雪说少主受了伤,她还真去了冥界忘川送死!”
“那是她活该,谁让她仗着救了妖皇一命,不爱脸要少主娶她的!”
花映雪听到这,掩在袖中的手忍不住捏紧。
这时,屋内传来庄离极其不屑的一句——
“确实活该!”
花映雪呼吸一滞,四肢霎时僵硬。
而愣神的功夫,大门忽然被人推开,庄离大步走出。
“夫君……”
花映雪下意识上前去拉他的手,可还没碰到他的衣袖,就被庄离冷冷挥开。
“谁准你碰我?”
庄离丝毫不掩眼底厌恶:“真脏!”
说着,他抬手运转妖力捆住她,直接将人丢进了远处的百枯河:“你就在这里给我好好反省,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话落,庄离就转身离去,没有一丝留恋。
百枯河的危险仅次于冥界忘川,汇聚着怨灵的不甘与愤怒,花映雪本就耗尽灵力,根本无法挣脱。
她不明白,身为庄离的妻子,自己怎么连碰他一下都不能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忽然,一道温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殿下?”
花映雪侧眸看去,只见伪装成妖身的白泽兽走近。
他捏了个诀,拉着她上了岸。
而后便道:“殿下,您的本体最近似乎有些灵力紊乱,天帝便派我来问,您何时归位,重掌六界?”
花映雪眼前闪过庄离的脸,喉间一阵发涩。
她本是‘天道神女’,是掌管六界唯一的神。
爱上庄离之后,她隐藏本体,甘愿化作花妖留在他身边。
没想到却被百般嫌弃。
沉默间,白泽见她伤神,忍不住开口:“殿下,那妖界少主不值得你为他如此付出,还是……”
“此事我自有分寸,无需多言。”花映雪淡声打断他,强撑着站起身,“你且回去吧。”
她动了凡心,这趟红尘走的辛苦,大概是天道给的劫数。
所以,就算要走,她也该和庄离有个了断。
白泽只好离开。
待他离开,花映雪定了定心神,深吸了口气后,抬步准备回忘渊宫。
可还没动作,身后突然一道厉声。
“给我跪下!”
来人正是妖界的妖后,庄离的母后。
花映雪怔住,眼底尽是茫然。
“母后……我做错什么了?”
“你还敢问我?”妖后怒目走近了两步,抬手就给了花映雪一巴掌。
“你身上怎么会有天界白泽仙君的气息?你是不是对庄离不忠了?!”
花映雪被打得脚下一个踉跄,直接跌坐在地。
“我没有……”
妖后直接打断:“低贱的东西,今日你若是不说清楚,本宫便废了你的妖丹!”
“来人,把她架起来!”
花映雪面色煞白,手都紧紧攥起。
正要再开口,一道清冷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母后,发生何事了?”
庄离走近,瞥见地上的花映雪,瞬间皱眉。
妖后怒道:“花映雪独自跑到这里,还和白泽仙君厮混到一处,本宫正要惩处,碎了她的妖丹!”
“我没有!”花映雪眼眶微红地抬起头,“庄离,你快和母后解释,是你把我……”
话还没说完,就听庄离冷冽甩出一句——
“既然不忠,碎丹也是活该。”
花映雪看着庄离冷漠的神色,心底仿若被剜了个洞。
他为什么对她这般绝情?
她踉跄着爬起来,一步步走到庄离面前:“就算是十十恶不赦的罪人,临死也会有个由头,你为什么这么恨我?”
“难道我的爱,就那么叫你难以忍受?”
庄离这一次没有摔袖离开,冷道:“我与百花仙子芷禾两情相悦,如果不是你横插一脚,她才是妖界少夫人!”
花映雪惊在原地。
怎么会这样?
当初她嫁庄离之前,明明去了三生石畔查了姻缘,庄离分明和自己有姻缘线,他应该不会喜欢别人才对。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还不等她想出结果,妖后已亮出了手中的灵气刀刃:“花映雪,今日本宫就教教你妖界的规矩!”
话落,那刀刃便直直刺进花映雪的身体。
她的妖丹瞬间被击碎!
疼,太疼了……
花映雪脸色煞白,身上衣衫都被冷汗给浸透。
没了妖丹,花映雪双膝一软,整个人狠狠摔在地上。
恍惚间,又听上方传来妖后的厉声:“你可知错了?”
花映雪没有回答,而是紧攥着手,用最后一丝力气看向庄离。
四目相对,庄离眉心深深皱起。
“你这般看着我作甚?你抢了原本属于芷禾的位置,这些惩罚都是你自作自受!”
花映雪忽然呕出一口心头血。
只觉得他这话,比妖后的灵刃还要锋利。
这三百年来,她顶着妖界少夫人的名头,却过得还不如宫里的一个妖婢。
可不管受到多少委屈,因为爱他,她全都心甘情愿的忍受。
她以为日久生情,庄离总有一天会爱上自己。
“好一个自作自受……”花映雪红着眼,唇角勾起一抹自嘲的笑,“你说的没错,这一切的确都是我自找的。”
“如果我没爱上你,我又怎么会落到今日这个地步……”
闻言,庄离莫名心头一闷。
他没来由觉得烦躁,捏紧了掩在袖中的手:“既然知道,就乖乖和我了断姻缘,滚出妖界!”
说完,庄离便拂袖直接离开。
花映雪看着他离去的身影,喉间陡然涌上股血腥味。
紧接着,她眼前一黑,彻底没了意识。
……
再醒来已是几天之后。
花映雪缓缓睁开眼,周身一阵寒冷。
环顾四周,才发现——她竟还躺在百枯河畔!
妖后厌恶她,庄离厌恨她,这忘渊宫上下的妖婢对她更是轻蔑不屑。
所以他们把她丢在这里,恨不得她就这样死去。
花映雪心底涌上一阵难以言说的凄凉,眼神也逐渐变得空洞苍白。
不知过去多久,她才缓缓站起身,一步步往回走。
忘渊宫。
花映雪踏进殿门,殿内空无一人,就连妖婢都不见一个。
但她早已习惯这孤寂,面无表情地回到寝殿躺于榻上。
她忍不住回想起这三百年来的种种。
越想,心就越冷。
她刚要阖眼,殿外却倏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砰”的一声,殿门被人大力踹开。
花映雪茫然望去,只见庄离满脸焦急地走近。
他是来看望她的吗?自己守得云开见月明了?
下一秒,却听庄离说——
“花映雪,把你的花魂给我!芷禾历劫失败,此时修为散去大半,我要你的花魂给她修炼!”
花映雪不可置信地看着庄离。
他要用自己的花魂……给芷禾修炼?
花映雪死死攥紧双手,身子控制不住地发颤:“你可知……花魂一旦被抽离,我也会跟着灰飞烟灭?”
庄离定是不知,若他知晓,又怎会……
她的思绪被男子冷漠残酷的语气陡然打断:“那又如何?”
“能给芷禾增长修为,是你的荣幸!”
花映雪浑身狠狠一震,心像是被踩成碎末剧痛无比。
他竟是真的想要自己死!
她眼眸中晕开血红,一圈又一圈:“庄离,这三百年来,你可曾……爱过我?”
庄离脸色霎时阴沉下来。
“爱你?”他眸底满是嘲讽,语气嫌恶,“痴心妄想!”
说着,他就上前一把抓起她往外拖。
花映雪扯着他的手挣扎:“放开我,我不愿意!”
“怎么,你不是爱我爱到什么都愿意做吗?”庄离眸色如渊,“原来你的爱,也不过如此!”
闻言,花映雪瞳孔一缩。
原来她付出的一切在他眼里,都不值一提!
为庄离采药耗尽灵力,加上被丢在百枯河畔几日,她这具花妖的身体本就是强弩之末。
此刻听到他这句话,花映雪彻底失去了抵抗的力气。
离开忘渊宫,庄离却没带着花映雪去仙界,而是一路到了妖界的亡牢。
他松开手,将花映雪重重摔进牢中,嗓音凌厉:“老实待在这里,我很快就带着芷禾来。”
话落,不等她应声,他便转身离去。
亡牢潮湿冰冷,可花映雪觉得自己的心更冷。
她悔了!
她不该从本体脱离,化作个花妖卑微地留在庄离身边。
她不该妄想自己会打动他,与他纠缠整整三百年。
而她最不该的,就是爱上庄离!
花映雪绝望地阖上眼,一滴酸楚的眼泪从眼角无声滑落。
这场情劫,天道甩了她狠狠一巴掌。
身为神女,她就不该动凡心。
如今,她是时候回去了。
花映雪再次清醒时,屋外下着雨。
丫鬟怜儿正与备着药箱的老头说着什么。
许大夫道:“你家王妃本就有旧疾,如今还有这么重的伤,能保住人就不错了!日后好生休养,也许还有个把年头能活,还有,你日后莫再寻我,告辞!”
许大夫走后,怜儿擦干眼泪进屋,瞧见花映雪醒了,瞬间喜笑颜开,“小姐,您可算醒了!这都睡了一天一夜了,您感觉怎么样?”
花映雪挣扎着坐起来,问怜儿:“他们呢,圆房了没有?”
怜儿欲言又止的望着她,花映雪的脸色一变,喉间猛地涌上腥甜,掀开被子起身,怜儿制止她,“小姐,您要干什么啊?”
“我要去见谢长宁,”花映雪咳了好几声,“带我去见他,带我去!”
“小姐……”怜儿的眼泪掉下来,花映雪红着眼看她,声音轻颤,“最后一次了,带我去吧。”
怜儿闭上闭眼睛,“小姐,您不用去了!王爷昨夜一宿都留在烟夫人的屋子里,早上王爷出府的时候,脖子上都是……烟夫人屋里又要了热水净身,他们,他们已经圆房了!”
花映雪的表情凝滞,蓦地吐了口血出来。
怜儿吓得花容失色,“小姐!”
花映雪眸底的光,寸寸破碎,就这么死气沉沉了好一会,她忽然笑了起来,眼泪就这么毫无预兆的落下,“他真狠啊。”
即便是她再三请求,他也还是,还是圆了房……
怜儿刚想安抚,屋外有人匆匆进来,“映雪——”
主仆二人齐齐望去,只见一人穿着黑色的斗篷进来,帽子摘下,露出了俊美无双的容貌,怜儿大喜,“南离世子,您终于来了!”
秦晨朝她们二人走去,视线紧紧地锁在花映雪的脸上,眉头微蹙,“你怎么弄成这幅德行了?”
花映雪欲要下榻朝他行礼,被秦晨拦下,花映雪望着他,虚弱无力的道:“世子怎会来此?”
秦晨还未应话,怜儿却突然跪在了地上,“是奴婢自作主张寻的世子。”
她红着眼凝着花映雪,“小姐,昨日您身受重伤,奴婢求他们寻大夫救您却无人应允,奴婢出府去求相爷,相爷说早已将小姐您除去祖籍,不再是花家之人了,奴婢,奴婢身无分文,万般无奈下,只能求世子寻大夫,都是奴婢的错,求小姐责罚!”
花映雪的脸色愈发惨白,最终惨然的笑了笑,“起来吧,是我没用,如何怪你?”
怜儿擦着眼泪起身,又急急忙忙的说去沏茶,退了出去。
等人走后,秦晨看向花映雪,眸色难以觉察的放柔了些,叹道:“你这又是何苦?”
花映雪悲凉的笑,“不苦。”
“当年分明是你救了他,是你帮他……”
花映雪摇摇头,“过去的事已是过眼云烟,世子莫要再提了,不过,映雪有一事相求。”
“你说。”
“怜儿生性莽撞,不懂规矩,日后若是还求世子来此,世子便拒绝吧,世子于映雪有恩,映雪不敢辱了世子的名声。”
秦晨的眸光黯下,“你一心一意向着他,他却娶了你的妹妹,你也能容他?”
能容吗?
花映雪心口疼的难以呼吸,低头却笑了,“容不得,但他已娶,映雪无力回天。”
见状,秦晨不再刺激她,坐下来与她道:“如今谢长宁权倾朝野,我惹他不得,避开了众多守卫才进来的,这祛疤药只送你一次,日后好生照顾自己,莫再受伤了。”
言罢,他便将药瓶搁置在桌上,花映雪终是微微湿了眼眶,望着他,“多谢世子。”
窗门未关,两人交流的神态亲昵,尤其是花映雪眸光含泪的望着秦晨,落在院门处站着的谢长宁眼里,便是含情脉脉,痴缠的紧。
男人脸色阴霾的看着两人你侬我侬,身侧的花雨烟勾了勾唇,“看来王爷还是心软了些,姐姐即便伤得再重,身侧也还是有尊贵的南离世子相伴,端看他们这般作态,不知情的还以为姐姐与世子才是夫妻呢。”
端看他们这般作态,不知情的还以为姐姐与世子才是夫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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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长宁的眼底戾气极重,脸色甚是难看,大手忽地抬起,捏住了花雨烟的下颌,“本王娶你,是让你乖乖当侧妃,不是让你惹本王生气的。”
他力道之大,白皙的手背上青筋暴起,下颌被捏的生疼,花雨烟脸色发白的求饶道:“妾,妾身知道了,求王爷手下留情,妾身好疼啊。”
他毫不留情的甩开,看也没看屋内的男女一眼,铁青着脸拂袖离去。
花雨烟摸了摸险些脱臼的下巴,朝屋内望去,又冷冷的笑了起来。
姐姐啊,这可是你自找的呢。
……
秦晨已经走了好一会,怜儿却还未回来,花映雪身受重伤起不来,便只能一声一声的唤她。
却没有任何回应。
屋外看守冷院的婢女议论声有些大,她不知她们具体在说什么,只隐约听见‘挨板子’‘快死了’‘发卖’等一些不好的词。
本也没有力气管太多,但‘怜儿’二字入耳,花映雪瞬间便变了脸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