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瑾瑶,他要娶清莞了。”
地下室里一片昏暗,说话间男人走下了阶梯,伸手按下电灯开关。
昏黄的光在逼仄又潮暗的空间里散开,照亮了地下室的一角。
有一个形容可怖女人一动不动的躺在那,她手脚都被锁链锁住,腿呈现一种别扭的姿势,长而杂乱的头发黏成一团,整个人瘦得只有一把骨头。
她的面前摆着一个绿色的旧铁盆,里面是食物的残渣,散发出难闻的馊味。
她或许是个人,却比豢养的狗还要不堪!
女人听到了声音,手微微颤动,发出了破风箱一样的喘息,挣扎着抬起了头,一张脸上伤痕累累。
隐约可以辨认出来,这竟是八年前于车祸中丧命的景家二小姐——夏瑾瑶。
男人阴笑着把手中的平板电脑放在桌上,此时的平板电脑正播放着一则新闻。
“华建集团总裁慕书远于前日回国,相传婚期将近……”
闪光灯下,一辆亮黑色的劳斯莱斯停下,车门打开,穿着手工定制西装的男人从车上潇洒走下来。
他高鼻深目,模样冷冽,身形颀长,薄唇抿成一条线,天然的矜贵清冷。
夏瑾瑶看到他时,眼睛失神,这个英俊又清贵的男人,曾经是她的丈夫……
可是她最后还是辜负了他。
在他下车后,又有一个穿着绯红长裙,模样娇美大方的女人陪同着他,跟在他身后。
那是白清莞!
夏瑾瑶的眼中顿时燃烧起了浓浓的恨意,白清莞,她的表姐,也是慕书远的得力干将。
八年前她和白清莞一起出游,遭遇了车祸。
那场车祸中,她双腿尽折,本以为会死去,可没想到……却沦落到了如今生不如死的境地。
“近日相传慕总裁在国外已经举办婚礼,但暂时无图片透露出,请问慕总的新太太是白小姐吗?”
记者蜂拥而上,拿着话筒采访着慕书远,跟在他身后的女人面带笑容,落落大方。
地下室中的男人看见白清莞,眼光顿时一亮,激动道:“清莞,清莞,你真美!”随后不忘再度对夏瑾瑶道:“看,你老公要娶清莞了。”
夏瑾瑶的心瞬间提了起来。
八年了,慕书远怎么会不再娶?
白清莞与他身世相当,还在他身边呆了这么多年,他……
夏瑾瑶顿时泣不成声。
男人注意到这一幕,脸色立马阴沉下来,扬起手就是狠狠的一巴掌!
“哭个屁!清莞很快就要成为他的夫人了,你哭什么哭?”
夏瑾瑶挨了一巴掌,嘴角流出血,她冷冷地盯着男人,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音,声音沙哑得如同老人:“祁海云,你真可悲。”
八年前,车祸醒来后她就被祁海云囚禁在这间地下室。
事后才知道一切都是白清莞的安排。
而祁海云就是白清莞的一条狗!他相信白清莞展现给世人的善良,美丽,为了白清莞,他活得像个没有自尊的舔狗。
同时,平板里的慕书远听到记者的问题,停下脚步,正视着摄像机,剑眉星目清冷而深邃,他一字一句道:“不是,我的夫人,永远只有一个。”
白清莞的笑容微不可察地一僵。
记者“诶”了一声,立刻伸出话筒追问:“请问是已故的景二小姐吗?”
慕书远沉声,带着笃定的意味:“是。”
伴随着白清莞僵硬的笑容,新闻播放结束。
祁海云却像疯了一样,大骂道:“清莞那么好!你这个不识好歹的东西,不识好歹!!!”
他骂骂咧咧地看向了夏瑾瑶,眼中迸发出浓烈的憎恶,挥着拳头就砸了上去:“都是你这个贱人!清莞才是慕太太!你——去死!”
夏瑾瑶却哈哈大笑,她用尽全身力气喊道:“祁海云,这辈子我都是慕书远的太太,活着也是,死也是!
白清莞算什么东西?!而你这条舔狗还舔了她那么多年
你们囚禁我八年又怎样!下辈子,下下辈子,白清莞都别想抢走我的人,哈哈哈!”
祁海云被她刺激的愈发疯魔,出手狠狠地捶打着她:“闭嘴!闭嘴!”
一记又一记狠拳砸在夏瑾瑶骨瘦如柴的身体上,她“噗”地吐出一口血,全身的力气像是被抽走一样。
她是要死了吗?
得到慕书远爱她的答案,她已经心满意足,同时内心也有着浓浓的愧意。
对不起,慕书远。
如有来生,我一定会好好珍惜你……
痛。
浑身都痛。
骨头像是被车碾过一遍又一遍。
心口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
夏瑾瑶猛地睁开双眼,大口大口的喘气。
“咳……咳咳!”
夏瑾瑶眼神聚焦,迷迷瞪瞪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雪白的墙和天花板。
她扭头,一束洁白的百合花插在花瓶里。
消毒水的味道闯入鼻腔。
这里是……医院?
夏瑾瑶有点怔了,她不是被祁海云活活打死了?
开门的声音响起。
一道略显杂乱的脚步声靠近了她,紧接着,低沉愠怒的男声响起:“景、清、欢。”
熟悉的声音,如一道闪电劈入她心口。
夏瑾瑶整个人一个颤栗,不可置信地转头看了过去——
平板电脑上的俊秀男人出现在了眼前,只不过他没穿西装,而是穿着一件黑色的衬衣,扎在黑色的长裤里,狭长深目浓深如墨,表情阴郁地看着她,一张脸仍旧英俊,但好像……
比平板电脑里年轻了好几岁。
夏瑾瑶不由出神,可慕书远接下来的话,立刻让她心神回顾。
“夏瑾瑶,别忘了,景家的资金还不稳固,如果你再拿自己的命开玩笑,别怪我不留情面,懂吗?”慕书远沉着声道。
记忆在夏瑾瑶的脑子里慢慢的复苏。
景家的资金……拿命开玩笑……
夏瑾瑶急忙伸手摸了一下自己的脸颊,圆润的,光滑的,没有因为营养不良而凹陷下去,也没有被祁海云折磨时留下的伤疤。
她这是重生了?!
还重生回刚嫁给慕书远的时候?
上一世,她与慕书远之间,是商业联姻,她百般不愿,却还是被景家的长辈嫁到了慕家。
因而她天天同慕书远起争执,非要离婚不可,甚至还拿慕书远的弟弟慕佑宁做借口。
然而慕书远还是不同意离婚。
一哭二闹三上吊,最后她甚至为了威胁慕书远离婚,在白清莞的怂恿下,跳进了慕宅后花园的池塘里,差点没被淹死,好在送往医院及时。
她一醒来,就对上了慕书远冰冷的眸子,面对他的警告,她怒意更甚。
两人关系因此越来越紧张,加上白清莞有意无意的引导,到了最后她和慕书远之间甚至可以用“势如水火”来形容。
夏瑾瑶一直以为慕书远不爱她,娶她,也只是为了图谋景氏。
可直到最后,她被祁海云囚禁的第一夜,在她的“葬礼”录像上,她看见了慕书远疯魔似的掀翻一切,头一次在大众面前毫无形象,口口声声念着她没有死。
那时,她才知道慕书远对她有多真心。
还好。
无论是重生还是做梦,她终于再次见到了他。
眼前的男人是第一时间赶来医院的,她明白,他的心不如表面上看到得那么冷,却不明白,他为何对自己如此执着。
这一世,她一定要好好珍惜他,绝不再像以前那样!
她咳了咳,苍白的小脸染上一丝红润,“慕书远,我错了。”
慕书远沉着脸看着夏瑾瑶,却见她小脸苍白,一双明眸望向自己,眼中蕴着水光,看起来可怜至极。
这还是她头一次向自己认错,慕书远不由一怔,又沉下眉目:“胡闹也要有个度,记住这是最后一次!”说完大步离去。
“慕……”
他走得太快,夏瑾瑶止了声,温柔的目光目送他轻轻的带上房门消失,才收了回来。
真好,那可怕的一切都尚未发生。
她还是慕书远的妻子。
不过……
这时的白清莞,也已经进入华建,成为了慕书远的秘书,还有祁海云。
夏瑾瑶眯了眯眼,一片冷意蔓延开来。
如今重来一世,她一定要让这两个恶毒的人血债血偿!
病房门再度被人打开。
夏瑾瑶侧头,就见一个十四五岁的高个儿少年率先冲了进来,眉宇飞扬冲她喊道:“二姐!”
他后面跟着两个女人,一个年轻,一个中年但保养得体。
见到这三人,夏瑾瑶顿时愣住了,紧接着心里满是苦涩。
少年凑了过来,青春飞扬的脸上带着明晃晃的关切,而后面的中年女人看着他的动作,赶忙道:
“景熙,你姐还躺着呢!”
语气也是难掩的关心,夏瑾瑶只觉得有人用刀在她的心口破开,一股热意直冲胸口,她脱口而出,
“妈,我没事。”
这一声妈,三个人同时愣住,中年女人的脸色更是受宠若惊。
看到他们仨的反应,夏瑾瑶既暖又涩。
中年女人是她的继母肖雪萍,少年和年轻女人则是她同父异母的弟弟景熙和姐姐景若晴。
虽是继母,但肖雪萍才是景父的初恋情人,当年两人被逼分手,肖雪萍躲在边陲小镇生下景若晴,生活困顿。
夏瑾瑶生母病逝后,肖雪萍和景父意外相遇,景父便把肖雪萍母女接到景家,还和她生下了儿子景熙。
为此夏瑾瑶固执的认为她们三个侵入了自己的家,对他们厌恶到了极点。
可他们其实一直很包容她,景熙甚至因为她,成了高位截瘫。
肖雪萍因此受到刺激,疯了,而景若晴也与她决裂。
即便如此,白清莞邀她自驾出游时,景若晴还是如往常一般提醒她小心白清莞这个人。
是她眼盲心瞎,错把豺狼虎豹当做亲人。
是她一意孤行,才导致之后的凄惨下场。
“瑾瑶……”肖雪萍终于回神。
这是她第一次听到夏瑾瑶喊她妈,心中百感交集,既惊讶,又开心。
“你真是吓死我了,你说你要是真出点什么事,让我们怎么办?”
肖雪萍擦了擦眼泪,对夏瑾瑶说:“都是我和你爸的错,景家出了事,我们自己没能力解决,只能让你嫁给慕书远,而你爸现在……”她欲言又止。
当初夏瑾瑶嫁给慕书远,是因为景家出事,资金链断裂,公司摇摇欲坠,危急时刻,慕家伸出了橄榄枝,但点名要娶夏瑾瑶。
“没事,我现在觉得,慕书远也挺好的。”她微微勾起一抹笑,撑着病床想起身,旁边的景熙赶紧帮着她,还往她腰后垫了个枕头。
就在这时,病房的门再一次被推开。
一个穿着素白色丝绸长裙的女人走了进来,她娇美的面容带着些愁绪的开口,“瑾瑶,你没事吧?”
一见到她,夏瑾瑶眸光顿时一冷,又飞快散去。
来人正是她的好表姐——白清莞!
“肖姨、景熙、若晴,我先陪瑾瑶说说话吧。”白清莞上前,坐在了椅子上,立刻握住夏瑾瑶的手,对着他们道:“你们也知道瑾瑶的脾气,我和她说话,不喜欢别人在场的。”
这话带着几分得意,更有逐客的意思,肖雪萍与景若晴脸色一僵,却不知如何反驳。
毕竟夏瑾瑶不喜欢他们,对白清莞却可以称得上是言听计从。
还是肖雪萍点点头:“好,我们先去给瑾瑶买点水果。”说着就要出门。
白清莞得意地捋了捋耳边的头发,就要开口讲话。
夏瑾瑶却笑了笑,声音清脆如泉:“清莞姐,我妈他们又不算别人,为什么不能在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