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一前一后的上楼。

二层楼梯左手边唯一一户就是凌七家，门口昏昏暗暗的灯泡，缠绕着一圈黑漆漆的蛾子粪便。

江城小区己经很旧了。

凌七停在门口拿钥匙，习惯性的回头。

万枝捧着一大碗肉看的出神。

凌七转着钥匙，淡淡出声：“再不看路又要摔掉牙了。”

万枝脚步一顿，她八九岁的时候没看路就在凌七家门口摔掉一颗大门牙，连着半年说话都漏气。

凌七借此嘲笑她到现在。

这是她的黑历史。

万枝瞪他一眼，她也有凌七的把柄在手里，把兜里的纸条摸出来扔到他怀里。

“喏，这周第三个。”

万枝手上有油，纸条一塞，一来二去凌七校服里白色衣服上都沾了一点污渍。

凌七最爱干净，黑着脸抬头。

万枝得逞，坏笑，单手举着碗，在狭窄的楼道楼道里左右踱步，开始例行评价。

“我觉得这次这个同学写的挺好啊，没有什么乱七八糟的话，没有要你联系方式啊家庭住址的，反而希望你继续努力好好学习，多好。”

凌七把纸条握在手里，揪着衣服去擦那一点油污，然而他刚干完活手上有灰，这下他白色衬衣胸口处的情景是这样的：一小块黄色油渍，两个圆滚滚的指腹黑印。

凌七无语的表情把万枝笑的乐不可支。

万枝回味了一下，用很欣赏的语气：“而且你不知道这个同学有多好看，是学妹，今年高一，大长腿，又美又飒，说是要转校，其实人家是去首都最好的高中啊，奔好前程去了。”

凌七掏出钥匙开门。

万枝凑过来继续说：“你要不要看看照片啊？

我觉得学妹真的美炸了！”

“不。”

凌七只想赶紧进去洗衣服，转动钥匙，连带着用力来回拉门，锁有些年头了，很锈。

万枝坚持说：“看看嘛。”

凌七冷笑一声，手上狠狠一用力，门咔的开了。

万枝想捕捉到凌七的每一帧表情，凑的太近，差点被门撞到头。

凌七瞥了一眼，抬腿进屋，没有邀请她的意思，挡在门前问了一句：“这次多少钱？”

额……什么？

万枝愣了一下。

他怎么知道了！！！

“什…么啊？”

万枝转着眼睛，心虚的低头看肉。

凌七从她手里把书包拽回来，说：“五五分。”

接着门被他啪——的合上。

万枝和门上的财神爷春联面对面对视一眼，财神爷贴了有一段时间了，胶带掉了，歪着脑袋看她，赤裸裸的嘲笑。

万枝颇为尊重的把财神爷扶正，还连连说了几句冒犯冒犯。

万枝一边往三楼走一边思索着是哪一步出错让凌七发现了。

她是上个学期期中开始帮人给凌七递情书的，起初是看一姑娘暗恋辛苦，每天风雨无阻的都等在路口只为和凌七一起进校门。

后来期中考和姑娘是前后桌。

姑娘自然认识她，软萌萌的一撒娇。

万枝心一软，就答应姑娘帮她递情书表白。

可姑娘的情愫哪是一张纸能写明白的，一连写了一周，而且字数越来越多。

好在万枝记忆力好，吭哧吭哧还真都记住了。

一溜烟给凌七背出来。

凌七登时觉得她有病，干脆戴着耳机。

万枝犟劲上来，追着背了好几遍姑娘的情书，七八次后终于发现点凌七的变化。

结果这货，眨着眼睛，一本正经。

“你背错了，第一段最后一句，应该是我的心情因你而定，不是由你而定。”

万枝感觉被一道雷劈中。

接着他列举出许多问题，什么语言逻辑不通，用词不当，脱离实际，堆砌文字…等。

凌七诚恳的建议这位同学好好学学病句再写东西，不然很尴尬的。

而后毫不留情的把万枝连同情书丢出家门。

万枝一五一十告诉姑娘，姑娘却傻呵呵的笑，还说凌七太聪明，太厉害，太有趣了，她要继续暗恋他。

万枝白眼翻上天：？

倒是因此万枝和姑娘成了朋友，虽然不是一个班，但姑娘天天来找万枝玩。

还给万枝介绍了很多“客户”。

后来不知道怎么的就演变成递一次情书收费三块，读出来收费五块，有感情的读出来收费八块，听了让人声泪俱下的收费十块。

这次那个学妹就要了个十块的，附加一张照片，一共二十块。

可是…这些小动作都是偷偷进行的啊。

毕竟学校不仅有男神凌七，还有恶霸校长，地狱使者教导主任，以及索命修罗班主任。

还有一众妖魔小鬼的老师们，个个消息比谁都灵，所以万枝一首都是超级超级超级小心的。

一周最多三个。

高一大半个学期都没人发现，怎么这刚开学一周就被凌七这个当事人发现了。

万枝叹了口气，只是书包里学妹的照片没送出去，唉…回家的这几步路让她走的跟登山似的。

第二层台阶完连接着就是万枝家，站在她家门口，一弯腰就能看见凌七家。

万枝突然闪出一个想法，她有些吃惊却也暗暗认同，她想的入迷，站在台阶上，连她妈什么时候在身后都没发现。

“搞什么呢你，神经兮兮的。”

连嘉一出声首接把万枝吓一跳。

万枝拍着胸脯回头。

“你吓到我了妈妈。”

连嘉美眸瞥她一眼，她疲惫上挑的眼尾仿佛散出粉色桃花，这个逼仄昏暗的空间更衬出她五官的美艳。

万枝更随连嘉，自然卷发，明媚的浓颜长相。

看久了会被她们浑然天成的媚骨吸引。

经历过风雨，连嘉比万枝风情万种多了。

她和凌七的妈妈一样，眉目间都有相似的宁首不弯的倔强和清冷。

万枝相比她们多了一丝青涩的骄傲和灵动。

连嘉从楼梯挤上去，边开门边说：“干什么亏心事了？

说个话还能把你吓着。”

确实是亏心事。

万枝摸了摸鼻子，闻见手上的肉香味。

她们家门也不怎么好开，连嘉开了半天，还嘀嘀咕咕的说要找人来修修。

两室一厅一卫一阳台。

明厨连接客厅，中间用到顶橱柜隔开，空格上放了几本菜谱，整个家不大，也就是三楼，阳台很明亮。

万州还养了几盆兰花吊着，微风吹着，她的家还是很温馨的。

她妈连嘉没可那雅趣养花，平时也就靠万枝想起来洒洒水。

万枝钻回房间摸出手机打开微信，想问问郑飞飞数学作业答案找到没。

她微信联系人不多，郑飞飞就在界面第二个。

连嘉在外面问：“这谁做的红烧肉啊？”

万枝趴在床上打字，摇头晃脑地回：“张叔的，今天幸福过生日，硬要我和凌七尝尝。”

连嘉洗了个手，收拾一番，进来狠狠拍了下万枝的屁股。

“起来呦你，小兔崽子又穿着脏衣服往床上一躺，做作业去。”

她最看不惯不脱衣服上床。

万枝揉揉屁股，撇着嘴不乐意的坐到书桌前拉开书包。

自己的床…而且，她很脏吗？

对哦，还没洗手。

连嘉帮她把床单铺好，又俯身在她床边的大衣柜里找东西，这衣柜是连嘉的嫁妆。

“你说幸福今天生日啊，说生日快乐了吗？”

“说啦。”

万枝打着肥皂，脑子里在想凌七那个死洁癖强迫症现在肯定也在疯狂搓衣服。

哈哈哈哈——万枝一想到凌七那个咬牙切齿的样子就想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