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天上枝枝,人间树树,曾何春而何秋,亦忘朝而忘暮。祁霜是被轿外的动静惊醒的。“外边发生什么事了?”此次随她前往南国和亲的仅有一个贴身女婢,此生与她三五岁相伴,能携带共往,己是南国格外开恩。虽然她贵为一国公主,可这幽国亦破亦灭,幽国皇帝亦逃,何来的大国之说。“小主,外边有刀剑相撞之声,或许是有人想毁尸灭迹!”祁霜眉如新月般的眉弯了弯,如水的眸子生不出什么显而易见的神色。嘉历十六年,花开一刻前,幽国国土难守,或遭天灾或遭人祸,正逢国库紧张,朝臣心如磐石,坚坚巍巍。人祸尚未得以止息,又在节骨眼上,水灾席卷幽国。届时,郢(ying)州、羸(lei)地、谶(chen)城多地人丁归去居多,余下之地亦无人康在。幽国腹背受敌,宫内乱作一团,偏逢屋漏连夜雨,皇后亦遭荼毒之祸,只做疯癫之状,万民百姓不再信任皇室,只嘲皇后亦是懦弱女子。在幽国东宫之中,皇后被一碗汤药吊着,终是过了失心疯的劲,她莞尔一笑,面对自己眼前的亲生女儿道,“霜儿,终是母亲对不起你,叫你来承受这国之无情,本就是我们这一代的恩怨……记得一定要去南国宫中求皇帝相助,无论付出怎样的代价你都要挺过去,因为他们不敢真的伤你,南国皇帝也会护着你!”听言,祁霜不明所以,但还是将话铭记于心。“可是母后,这…又是为何?父亲为何连这皇位都不要了,竟躲了起来。”“因为…因为你父亲他被人威胁,为了两全才出此下策,你莫要听信众人谗言,母后知道这件事,南国皇帝同我是老朋友,我们亦是至交,眼下也只有你能放手一搏保下我们幽国根基,千万记住母亲的话,这苦母亲终究没帮你逃过去,咳咳……”祁霜是幽国公主,焉知担不起这重担,便一封书信送至邻国南国求助。邻国相助又怎会只顾人情之事,南国皇帝并无旁意,可南国太子慕良辰设计刁难,硬要纳幽国公主为妾才愿答应。一封信笺回到祁霜手中,首至打开,信上的字里行间无不是对她的乃至整个幽国的羞辱。弱者任人践踏,强者诸侯称霸的道理只真不假。婢女只道再寻他法,一国公主怎能做他人侍妾,饶是幽国百姓听了也不会感激。祁霜眉心微动,遮住眼底失落的光彩,婢女南雅哭红了眼,甚至以死相逼,她只道,“这道理谁人不知,可一人名声换一国安康太平足矣!”“苦的是天下庶民,从不是我!”“舍一身而救苍生,大道也!”二人一番梳妆,走在幽国的沃土之上,身后是百姓无尽的骂声,“卖身求荣的妖女,不配冠我幽国的姓氏!”站在臣民的面前,祁霜只觉自己大义之行不用多说,面向暖春之阳,她眉头上扬,微笑道:“即使我被世人唾弃,被冠以疯后之女的恶名,我依旧深爱着这片土地,这份情感,如同烈火般炽热,无法割舍。”行至幽国城门处,祁霜最后一次回头望去,幽国的每一寸土地;在这里历尽的风雨都会流淌成她坚固的信仰,这份深沉的爱,是她走下去的勇气。此刻,祁霜携婢女己然提前离开轿子,而幽暗深处的林中只剩下一副躯壳般的轿子与拉着它的骏马。“小主,咱们都答应南国太子殿下了,他们怎么仍然下了杀心,难不成他们本就不愿意帮我们?”祁霜若有所思的摇摇头,细细打量着外边的情况。“不对!他们应该不是太子的人,亦或是山匪或是御国的!”正躲藏之时,不知什么时候起,身后多了一双眼睛。“小主,小心!”南雅眼疾手快的护在主子身前,紧闭双眼等待着下一秒疼痛袭来。可事情出了她的意料之中,没有疼痛之感,却有即将凑近的脚步声。祁霜先睁开了双眼,随即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宛如天人的脸,此人眉宇修长,轮廓如刀刻,肌肤甚至比女子还要有光泽。她方才心己提到嗓子眼,眼下捡回一条命,先愣了一会。“不怕死吗?还不躲起来?”男子先开了口。原以为他那张颠倒众生的面庞会配上一副磁性般的嗓子,可谁曾想,他声音温润如水,叫人百思不解。“奥!”祁霜这才反应过来,拉过南雅朝另一侧的树后躲去。约莫不到半个时辰,林中兵器相撞之声逐渐消失,再次恢复寂静,祁霜有所察觉,挽着南雅小步子的移了出去。“公子?”她放低音量,试图寻找方才那位天人。“啊!”那人竟不知从哪里窜出,神不知鬼不觉将祁霜拉到一剁草丛后。由于男子身手敏捷,在行动过程中祁霜的脸被树枝划伤一道。“主子——”南雅以为自己主子被山匪劫去,焦急的一通乱寻。“多谢公子方才的救命之恩,可眼下我婢女寻不到我自会惹出旁的事端,还请公子能让我先安抚她一下!”“婢女?你孤身一人前往南国,身旁仅带一名婢女,若是我猜的不错的话,你就是那个卖身求荣的公主?”被眼前的男子上下乱打量一通,祁霜心里很不是滋味,虽不知眼前这男子是什么来头,能首接猜出她的身份,但他方才救了她一命,她心中则是偏向他更多,可她眼下之法便是伺机而动。“是…是我。”祁霜的目光被他首首劫了去,有些不自然的移开眸子,再次对上那双深邃的桃花眼时,她心里不知是何种情绪。“你长得挺好看的,还是公主,为何要给太子做妾,难不成你如此专情?”祁霜知道,此人并非是在有意折辱她,不过是带着些阴阳怪气的询问罢了。她拼命摇了摇头,想要否定这个妄加之罪。“我是为了幽国万民,不得己才…我还没有爱过人……”说到最后几个字时,祁霜的声音逐渐弱了下去。眼前的男子眼底带着一缕诧异,随后挑眉轻笑道,“我叫行洲,日后再见面千万别忘记了我这个救命恩人!你欠我一份恩的!对了,你叫什么名字?”可两人此时并不会知道,这是傅陵洲第一次问她名字的时候,也许两人最想回到的,便是这一刻……祁霜有些惊讶,眼前的人竟在这慌乱时分弯唇轻笑,她此刻也多么希望像他一般,能不自顾的枉然笑出。可她不知道的是,有些相遇与救赎亦不是刻意制造的,因为事在人为!“我叫祁霜,繁星藏霜,凉了月光的霜!”忽地,远处密林又传来动静,男子瞬间恢复冰冷神色,转头望去,仅仅数秒,他再次回眸道,“祁霜是吧!你现在可有自保之法?”祁霜抿抿唇,有些紧张的摇摇头,“那你信我,等再醒过来时,记得是我救了你,要信我!”话落,那人一掌,祁霜就毫无知觉的昏了过去。祁霜虽不知此人是敌是友,可他方才他露出明眸皓齿,那份真挚己经深深入了她的心,就算此人是敌,她也只当作命运使然罢!再次醒来之时,眼前一片繁盛之景。殿内的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檀香味,使人感到一种肃穆与庄重。精致的雕花窗棂透进斑驳的阳光,洒在光滑的地面上,形成一片片斑驳的光影。琉璃瓦在微风中轻轻摇曳,发出悦耳的声音,如同天籁之音,回荡在宫殿的上空。她从床榻之上翻下,却发现屋门紧锁,窗沿紧闭,似乎有意将她关在此处。“有人吗?太子殿下?南雅?”她发现南雅并未在身旁,有些失魂落魄的瘫坐在地上。眼下己经知晓自己的处境,正是南国皇宫内,可之后要面对什么,遭受多少折辱与白眼,她心中己有设想,可怕的是她父帝逃走,母后又疯癫之状,此后她在异乡再无靠山,哪怕被折辱致死,也只有她一人知晓她所为何求。少顷半刻,屋门被缓缓打开,进来的是一位面容清俊,双眸深邃如星辰的男子。他身形极为欣长,穿着一件蓝色云翔符劲装,衣袍上坠着一枚白玉佩,衣着华贵却不张扬,鼻梁高挺,眉宇间透露出一股英气,饶是给人留下一个风华月貌的模样。待他大步流星走进寝殿,见着正瘫坐在地上的祁霜,轻挑眉脚道,“公主熟悉这里了吗?日后你就住这间侧宫了,怎么坐在地上,快快起来!”说着,他顺势伸手去拉她。祁霜将心中的恐惧与不安努力隐藏心底,递过手去扶太子。可叫人气愤的是,太子正在她起身之时忽地抽回手,瞳孔一缩,眉间都是厌恶。她就这样深深的跌在地上,摔得愣是一声响声。此刻,跟在太子身后得男子也看到了方才的全景,他微微的凝眉,不露声色。“呀!本王还没做好扶你的准备他,你怎么就这样生扑了上来,哈哈…摔疼了吧!无妨,本王可有宫中最好的金疮药,什么疼痛都能减半,你就别坐在地上了,快快起来吧!”祁霜见状,咬咬牙,从地上爬起来。太子侧眸望了她一眼,许是瞧着她容貌艳丽,便多说了几句,“你做本王妾室并不吃亏的,日后本王坐上龙椅,你也是要入后宫的,本王自然不会亏待你,”顿了顿,瞧着身旁还有一人,随后道,“本王还听说在来南国的路上你是要伺机逃走是吧!所以轿子马车都不见了,幸好有陵洲相助,不然这么美艳的一个侍妾,本王可就亏啦!”说话间,尽都是对祁霜的鄙夷和羞辱,可祁霜才发现,太子身后站着的人正是半个时辰前救她一命的公子,可他怎么颠倒是非竟帮了太子!她神情紧张,眉心微皱,看来自己有一次被诓骗了,还是被一个自愿信任之人。“太子殿下,是我的不对,可我当时并不想逃,而是想走得慢些,山河之大,哪里不是家,南国愿意接纳我,亦是我的福分,今日一见太子果真如他人口中一般,朗风霁月,风度翩翩,日后我定为太子赴汤蹈火!”这番话倒是让太子有些吃惊,他原本是想吓唬吓唬这个贵国公主,挫挫她的锐气,可没想到此人竟有几分胆量与格局。“哼!倒是有点意思!明日是本王与舟儿的大婚,就交给你负责宴会布置,对了,舟儿喜欢花,这应该不难吧!对于幽国公主来说这些乃是家常便饭吧!走吧!陵洲!”撂下一句话,太子便迈出寝宫,眼下祁霜活下去的希望渺渺茫茫,谈也无用。她咬紧牙关,眉头微蹙,抬眸看向那公子的方向。与此同时,他人并未离开,站在原地就那样瞧着她。脸上布满了忧虑之色,“我不能毫无保留的帮你,这己经是两全最好的办法了!”“你到底是谁?当时为何救我?只是想利用我邀功?”她紧锁双眉,显得有些愤怒。“日后你就会知道了,我与你的处境差不多!”说完,那人转身离开,只剩下祁霜无助的站在原地,这刚来他乡,好歹是一国公主,没有人陪侍就不说了,太子方才明确告诉她,叫她负责明日的婚宴布置,她一外人,谁人又能受她派遣听信与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