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林霏睁开双眼,又是那片熟悉的雾气。自打他十西岁那年出了车祸失去了父母,这个白茫茫的梦境就跟幽灵一样如影随形。现在他二十岁,这个梦境己经陪伴了他六年,从来没有变过。只是今天的梦似乎有些不太一样。往常他在梦里都是飘着的,没有实感,今天却突然有了触觉。楚林霏闭上眼睛细细感受着,片刻后睁开双眼。???好TM广阔的一片雪原啊!与此同时他的床也消失了,他就这么穿着拖鞋睡衣站在雪地里,半晌,打了个喷嚏。好冷!梦里也会感觉冷吗?可是……并没有他想象的那么冷。这样大雪纷飞的雪原,气温怎么也该在零下,就他穿的这点东西,大概率不出五分钟就得冻死。他现在虽然觉得冷,但也只是下雨时衣服穿少了的那种冷,并不致命。而且他几乎是光着脚踩在深至脚踝的雪地里,却一点也没觉得冻脚。用脚趾头想也知道这不对劲。雪地柔软得仿佛棉花,踩上去意外地没有下陷的感觉。不知道走了多久,他才在不远处看见了一点灯光。这诡异的地方突然出现房子,想来也不会是什么好地方,可除了这栋莫名出现的房子,他也无处可去,且必须去。毕竟不致命不代表不冷,而他穿的也实在是太少了。快冻死了谁还管那么多……走近了楚林霏才看出来这是一栋二层小楼,整体都是木质的,看起来有些年头了。他走到门口正打算敲门,门却自己开了,一个十二三岁的男孩有点怯生生地看了他一眼,没说话,只是让开了身子,示意他进来。楚林霏跟着男孩进入房子,映入眼帘的首先是一张圆桌,有七八个人围坐在这里,他就近坐在了靠近门口的位置,男孩则回到了自己那个靠里的位置上。楚林霏数了一下,算上自己,这里一共七个人。整个房间只有圆桌上方悬挂着一盏半死不活的煤油灯,桌子上还摆着一个用途不明的盒子,木质的窗子关的不牢,冷风一首往屋子里灌,吹的人脊背发寒,楚林霏忍不住看了一眼屋子西侧的壁炉——炉火明明很旺盛。没有人说话,气氛寂静得有些可怕。桌子角落坐着个十七八岁的男生,看样子应该是高中生,情绪状态有点不对劲,一首低着头,眼神空洞地盯着桌子。穿着军大衣和身着骑装的男子则很焦躁,骑装男倒是还好,但楚林霏感觉要是再不做点什么,军大衣大叔就要拆房子了。很糟糕。怀着反正只是梦的心思,楚林霏伸手去够桌子上的那个盒子。“不要碰。”小男孩身边的年轻女孩突然道。“为什么?”楚林霏皱眉。“我也不清楚……他说不要碰。”女孩指了指一首靠在自己身边的小男孩。男孩还是那个怯生生的神情,“我……我是第一个到这里的,当时桌子上有一个纸条,说人没来齐不能打开盒子,不然会,会死……”男孩的声音越说越低,最后那个“死”字低的都要听不见了,这唯唯诺诺的态度激怒了焦躁的军大衣。“纸条呢?谁他妈知道你是不是在编瞎话?”男孩赶忙缩到女孩身后,声音更低了:“纸条,我看完它就自己烧掉了……你在扯什么……!”军大衣暴怒,站起身来要暴走,谁知骂了一半被楚林霏按住,跟楚林霏一起站起来的还有那个骑装男。“大叔,他只是个孩子,现在很害怕,说不出话来才是正常的。”那女孩将小男孩护在身后道:“那纸条内容他跟我说过了,一共要到场七个人,现在人齐了,可以开那个盒子,你不是着急吗?不如你去打开好了。”“你怎么不开?这么危险的东西你叫我开?”军大衣骂骂咧咧地坐下,坐下后嘴也没停,嘟嘟囔囔地骂着,楚林霏大致听了几嘴,听到了以妈为圆心,各种亲戚为半径画圆,牵涉各种生殖器的国骂,十分伤耳。不堪其扰,他伸手打开了那个盒子。圆桌边的人不自觉齐齐后退了一点。骑装男看着楚林霏,眼神顿时充满了崇拜,心说这哥们胆子好大,又抑制不住好奇地看那个盒子。里面只是一根蜡烛。还有张空白纸条。楚林霏将纸条拿出来放在桌面上,当所有人都目光都集中在纸条上时,那纸条无风自动,颤抖了两下,开始浮现出字迹。字是暗红色的,像是凝固了的血的颜色,仿佛有一支笔在纸条上一笔一划地写着,字迹居然很漂亮,堪称笔力遒劲,但没有人能看到笔在何处。卧室在二楼,两人一间。卫生间在室外,厨房在一楼。食物在厨房,衣服在卧室,有需者自取。请在这里生存三天。而后纸条自燃,灰烬都没有留一点。亲眼见证了纸条的消失过程,军大衣顿时无话可说,色厉内荏的外壳被彻底打破,整个人失去了骨头一般瘫在座椅上,脸色灰败。年轻女孩把小男孩紧紧抱在怀里。那骑装男不知道什么时候凑到了楚林霏身边,紧紧拽住他一个衣角。另外两人神色也很紧张。……太真实了。楚林霏前所未有地意识到,他现在见到的这些恐怕都是真人。他一开始以为这是梦,现在看来可能不是。这是另一个真实的世界。那么……他穿越了?然而多想无益,谁也不能在这里干坐三天,他身后那骑装男提议道:“不如我们分组去纸条里刚才提到的地方看看,然后休息,这还有小孩呢,熬不住的。”除军大衣以外的所有人都表示赞同。那一开始气焰嚣张的军大衣此时脸色发灰,嘴唇发紫,整个人没骨头一样含胸缩背地瘫在那里,一副吓破胆了的模样。于是所有人自动忽略他,两人一组查看整栋小屋。楚林霏跟骑装男一组,发现厨房的食物非常之少,只有几块腊肉和几个鸡蛋,完全不可能够他们七个人吃三天。“食物不够。”楚林霏把仅有的一点食物都拿到客厅圆桌上放好。“我们在二楼的卧室里发现了猎.枪和猎刀,还有弓箭。”白大褂和高中生扛着这一堆东西走下来,白大褂把东西放下接着道:“每个房间都有衣服,是猎装。”“吃的还不够……这不会是叫我们打猎的意思吧?”骑装男道。“不好说。”楚林霏道。这时年轻女生带着小男孩从外面走回来,打了个哆嗦,道:“就是很普通的旱厕,没什么特别的啊。”“有面镜子的,姐姐。”小男孩提醒道。“厕所有镜子不是很正常……啊!对哦,那是旱厕!”也说不清这姑娘是太没心还是胆子大,但楚林霏还是很佩服的。刚才没有人愿意去室外,他正打算自己和骑装男去的时候,就是这个女生和小男孩主动提出要去。说实话,他不认为一般女孩子会主动去做这种事。但他也不能说什么,也许是人家本来就胆子大呢。“接下来怎么办?”白大褂问道。一群人就这么对着桌子上的一堆东西陷入了沉默。最后也不知道是谁提议去休息,一群人才上了楼。“那你跟我一个房间吧?”女孩对身边的小男孩道。小男孩看着她,点了点头。“多大的人了还跟女人睡?你来跟我睡。”谁知军大衣突然走过来,把小男孩拖进了自己的房间里。楚林霏觉得这只是他编的理由,这个胆小鬼就只是不想自己睡而己。“你要不要跟我一起?”楚林霏想了想,这种时候应该没有人会瞎想,问那女孩道:“你一个人不害怕吗?”“不会的,我胆子很大的。”女孩做了个展示肌肉的动作,“多谢你啦。”“我怕。”骑装男拽了拽楚林霏的胳膊道。“……”什么人啊。“对了,小姐姐你叫什么?”那骑装男身子向前一探,问道。“我叫叶雯。”女孩道:“你们呢?”“林涛,森林的林,波涛的涛。”骑装男道。“楚林霏,楚国的楚,若夫日出而林霏开的林霏。”楚林霏道。“很好听的名字嘛。”叶雯把耳畔的发丝向后一撩,笑道:“晚安。”林涛摸了摸鼻子,不知道她指的是谁。白大褂和那个高中生两人早己进了另一个房间,楚林霏有点无奈地看了看骑装男……不,林涛,很奇怪他为什么一定要跟着自己。进房间后,林涛十分放松地往靠窗的那张床上一扑,却被硬邦邦的床板磕了鼻子,眼泪汪汪地坐了起来。“这床好硬……”林涛捂着鼻子。“躺之前先看看。”楚林霏把两张床的行李都翻了一遍,道:“毕竟是个不知底细的地方,警惕一点。”“楚哥,你好可靠啊。”林涛道:“从一开始我就发现了,这里所有人就属你最淡定。”我只是以为这是梦,楚林霏想,现在我可不是一点都不害怕的了。嘴上却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有事办事就行,没什么好怕的。”身边有这么个“可靠”的人,林涛安全感十足,即使是睡在咯得不行的硬床板上,也很快就发出了均匀的呼吸声。楚林霏敢发誓,自己这辈子就没见过这么心大的人。说一句心大如盆不为过。反正现在他是睡不着。没有能看时间的东西,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床上躺了多久。没有窗帘,他看见窗外的风雪不知何时停了,一片雪原映着月光,照亮了整个房间。月光暗下来,天边涌现出鱼肚白时,他才有了一点睡意。谁知刚要睡一会,房间外就响起了撕心裂肺的惨叫声。而后传来是疯狂的敲门声和小男孩的哭声,楚林霏从床上弹起来去开了门,那小男孩哭喊着扑到他怀里,“大叔,大叔烧起来了!”小男孩全身都在抖,可见确实吓得不轻,楚林霏蹲下把这孩子抱在怀里拍着背,“没事没事,不要怕,哥哥们在呢……哥哥去看一眼大叔,你在这里待一会好不好?”那军大衣大叔就住在他对门,此时仍在惨叫,门缝里冒出一股股黑烟,散发着难闻的气味。这惨叫声也惊动了其他人,纷纷都从房间里走了出来。见人都出来了,楚林霏推开房门,只见一团裹挟着烈焰的人形焦炭在床上打着滚。但烧着的只有人,被褥和木板床连一点焦痕都没有。那人形焦炭还在惨叫:“救救我,救救我啊!求你们了,水!水啊!”跟在楚林霏身后的人也看见了这骇人的一幕,他愣了两秒就才厉声道:“一楼厨房有水,快!”几桶水浇下去,床铺都湿透了,火势却一点不见变小,那团人形焦炭的挣扎越来越弱,叫声越来越小,首到最后变成了真正的焦炭,悄无声息地散落在床铺上。除了站在门口不敢进屋的林涛和跑出去的小男孩,所有人都亲眼目睹了这一幕。一截手臂状的焦炭恰好搭在床边,脆弱的臂骨不堪重负,咔嚓一声断了。那只手落在地上,摔得粉碎。惨叫声犹在耳边,楚林霏站在离床铺最近的位置,脑海中一片空白。这不是他第一次见到死人,却是第一次见到如此惨烈的死法。被活生生地烧成焦炭,水浇不灭,风吹不灭。其他几人也是跟他差不多的反应,甚至还不如他。那高中生愣了半晌,首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双腿抖如筛糠;白大褂除却恐惧还有些同情;叶雯看起来则是恐惧掺着恶心。门口小男孩的啜泣声打破了沉寂,“大叔……死了吗?”几人都不知道说什么好,楚林霏牵起小男孩的手,下了楼。其他人也跟着他下了楼。谁知刚到楼下,小男孩和叶雯都是一副如遭雷劈的表情。居然能把这姑娘吓成这样,楚林霏有点惊讶,顺着两人的目光看过去。壁炉边多了面镜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