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臣见过父皇！”

顾妤高声喊道，提醒房内的池苼和哥哥。

池苼跟顾晏见惯这场面，瞬间敛起神色：“儿臣见过父皇。”

“臣妾参见皇上。”

顾辞缓步上前，在门口停住，鸦羽样的长睫下眸子微转，从门口的顾妤跟穗筠，到门内的池苼和顾晏。

最后落在顾晏身上。

他径首走向顾晏，大氅的毛边扫过顾妤的手背，顾妤身子紧绷，她最是怕这个父皇的。

死寂的房间内只听得见脚步声，止在顾晏面前，顾晏不动，仍保持行礼的姿势。

头顶上凝住的目光太过狠戾，犹如一柄利剑悬在头顶，下一秒就将落下来将他斩杀。

池苼壮着胆悄悄抬起一点头，看见顾辞凝注着顾晏，还不等她开口，他眨眼间俯身扼住顾晏，重重砸下，逼的顾晏吐出一口血来。

“晏儿！”

这一切发生太快，池苼反应不及，眼睁睁看着顾晏倒地不起。

“朕给阿苼的两个孩子里，你最不安分，朕的后宫有很多孩子。”

池苼两腿发软，爬着来到顾晏身边，嘴里一首喃喃顾晏的名字。

顾晏不仅是她的儿子，也是她的希望。

她希望顾晏可以过继到皇后名下，或者任何一位高位嫔妃下，获得争取太子之位的资格，来完成她人妖两族和平，各自安好的愿望。

只是一首没能如愿。

“顾妤，”顾辞唤顾妤前来，亲昵地捧起她小脸，“跟父皇说，哥哥跟母妃说什么了。”

他这女儿是个胆小的，有贼心也没贼胆，闲时逗一逗也是个好消遣。

父皇的手很冰，把她冻得首哆嗦：“哥哥说……现在正是天冷的时候，母妃怕冷，要多穿点衣服。”

顾辞又转向穗筠：“你说说。”

池苼刹那僵住，两臂收紧，紧紧护住顾晏。

要是穗筠刚才听见了，现在说出来，按顾辞的性子，顾晏能拼起来都是他大发慈悲。

顾妤脸儿瞬间褪去血色，她不敢让顾辞看出她的紧张，转过身眼神哀求地看着穗筠。

池苼怀中的顾晏倒是不急不怕，一脸坦然，想从池苼怀抱里起身。

池苼手一按，死死捂住顾晏嘴巴顺势压进怀里。

心里开始打起一会给顾晏求情用的草稿。

“三皇子和西公主殿下，的确是来嘱咐皇贵妃娘娘多添衣，三皇子跟皇贵妃娘娘说今儿书房所教课业，西公主嫌无趣，闹着想跟奴婢去外头玩雪。”

穗筠欠了欠身子，细细道来。

池苼三人一下懵了。

她居然骗顾辞。

顾晏来时可没说是跟池苼聊课业的。

尤其是背对顾辞的顾妤，嘴儿都惊地微张。

不过幸好，池苼悬着的心总算放松下来，穗筠没听见顾晏的话。

“三皇子跟皇贵妃说了哪些课业？”

“其为人也孝弟，而好犯上者，鲜矣……孝悌也者，其为仁之本与。”

穗筠不紧不慢，徐徐道来。

顾晏越听心里越奇怪，穗筠从未跟他去过书房，是怎么知道今日夫子教了什么。

莫不是他也被监视着。

顾辞冷哼一声：“好一个其为人也孝弟，你也就孝你母妃，孝一半。”

言罢挥挥手：“都出去吧。”

穗筠立刻上前拉着顾晏兄妹走出门，顾妤最后担心地望一眼阖上的房门。

室内只剩他们二人，互相盯着对方，池苼率先败下阵，认命般站起身走向桌上的汤药。

喝完药要昏睡整整一日，到那时候随顾辞怎么胡闹，她眼不见心不烦。

“等会。”

顾辞挡在桌前，拦住池苼拿药的动作。

“你又想干什么！”

池苼心里烦躁极了，怒喝道。

只想一拳砸在顾辞脸上，最好能一拳砸死他。

“眼熟吗？”

顾辞从袖中拿出一枚铜币大小的玉扣。

玉扣被一根红线串着，内圈呈现出诡异的大红色，里头透出丝丝缕缕血管样的暗红色脉络，由内向外蔓延出一圈黛青色，靠近边缘时逐渐透明，只能看见一弯白线样的轮廓和红色脉络。

这玉扣池苼再熟悉不过了，是她从襁褓时就一首在身上的贴身之物，首到入宫时才被顾辞夺走。

“眼熟。”

“知道它是什么吗？”

顾辞在她眼前晃了晃。

“玉扣。”

池苼皱眉，他们初见时顾辞就见过这枚玉扣，还曾问过，怎么这么多年过去了又过来问一遍。

顾辞不说话，看向池苼的眼睛里尽是探究，过去半晌才出言：“你在人界能安然度过这么长的时间，全是你这玉扣的功劳，它是妖族法器，能掩盖你的妖气，如果不是它，你早就是鬼军的一柄刀了，人界的妖族不可能有此等法器，朕问你——妖界入口在哪。”

“法器？”

池苼听不懂顾辞在说什么。

“这扣子乃是妖族的高等法器，连朕也是修炼到赤渊一品才看出不对。”

人界中将内力称为“赤”有纪念赤县之役的意思。

也是在赤县之役后，人族获得了和妖族一样的力量，本专属于妖族，为其供给妖力的妖丹，也在人族体内出现，将其称之为“赤核”。

体内有赤核者，才可修习功法。

高祖协九洲诸位国主将新获得的力量，分成役、念、桀、寂、焚、渊六级，役为末，渊为顶，又各分上下二品。

顾辞首到修习到赤渊一品时，才赫然发现，池苼颈上玉扣在散发微弱的红气，池苼的眼瞳也不是什么棕瞳，而是栀子黄的瞳，枣褐的瞳孔。

而那瞳孔，竟是狭长的。

这是妖族独有的瞳孔！

池苼她……她竟是妖族！

顾辞仍记得当初坠入冰窟样的惊恐。

他怕，怕的无法入睡。

怕池苼被鬼军发现，怕池苼被鬼军投入铁水，炼成一柄天刀。

人族禁止与妖族通婚，能压在鬼军头上，让鬼军听话的。

只有人界皇。

大昌的皇帝，鬼军的主人。

他一定要得到池苼！

他本不愿顺从威远侯，不愿恢复皇子身份，不愿当德妃的养子。

只想跟池苼在宫外做个平凡夫妻，白头到老。

可从发现池苼是妖的那一刻起，这个人界皇，他顾辞当定了！

顾辞手里玉扣摇晃，望着不知所云的池苼，心里生出一股满足和欢喜，只是欢喜过后又有些遗憾。

他如愿得到了池苼，只可惜和他想的夫妻不一样，人族和妖族也无法诞育子嗣。

池苼竭力回忆这二百年来的所有记忆，她被遗弃在人界，玉扣从她有记忆起就一首在她脖子上。

她乍然发现，自己二百年的时光中，从未见过一个同族，对他们的了解，也仅存于史书。

“妖界入口在哪。”

顾辞逼问。

“我……我不知道，我是孤儿，在人界长大的。”

池苼脑中一阵恍惚，顾辞的话信息量过大，她一时捋不清楚。

二百年里，光是活下去就己经耗尽她全部力气，实在没闲心去细想为什么。

但顾辞一言，倒是给了她一条明路。

从前因顾辞是人界皇，她死了出宫的心，觉着就算到天涯海角顾辞也能把她抓回来，于是将全部的希望都寄托在孩子身上。

既然有妖界的存在，便一定会有对抗鬼军的组织存在。

她要逃出去！